141.刘邦吕雉一起弄死彭越

　　一路上，吕雉一边心里郁闷，一边看着窗外绿油油一望无垠的庄稼。田间路上还有来来往往d的商贩，碰到婚嫁治丧和喜得贵子的，就下令把队伍停下来，让这些心怀巨大喜悦或忧伤的人先行通过。

　　连审食其都站在树荫下的马上叹，“我真觉得皇后的心肠比起长乐宫所有夫人们的都慈悲，如果换作她们任何一个，有谁可愿意避让这些小老百姓？”

　　吕雉淡然一笑，“每一个百姓都是大汉的臣民，婚嫁治丧生子，都是他们人生中数一数二的大事，新郎忙着看新娇娘；家人急着看爹娘最后一眼，让爹娘早一点入土为安；刚当爹的忙着跑回家看新生儿…….我一个不愁吃穿的皇后，需要和百姓们在这点上争抢道路和时间吗？我也当过村妇，也知道当官的和世家子们讲派场的危害，百姓日子能过顺心，我就心安了一半，让让道又何妨？”

　　等嫁娶和治丧百姓过后，皇后的仪仗队又继续前行。此时，先头侍从突然跑来报：“禀皇后，前面有一被皇帝贬为庶民的男子在拦路喊冤，要求求见皇后。敢问皇后，是否见？”

　　吕雉刚把刘长哄睡，探出头，就见审食其也从前面走过来，“皇后，是梁王彭越，在洛阳被皇帝贬为庶民，现依诏迁到蜀地作布衣。彭越感觉自己冤枉，在前面拦着队伍喊冤呢。”

　　吕雉眼皮倏地一跳，“就是那个和韩信、英布并称为大汉三杰，武功卓绝又四处投机的武夫彭越？”

　　审食其点点头。

　　吕雉把目光看向路旁的禾苗，“把他的过往述说一遍。”

　　审食其像个书袋子，手一操，风姿卓越地立在皇后辇前，又把梁王彭越的发家史简略说了一下：“彭越，昌邑人（现山东金乡一带），钜野湖沼泽强盗出身，从小就一边打鱼一边做些打家劫舍的勾当。天长日久，身边就逐渐聚起一群和他同样要财也要命的小混混，倒也慢慢成为一方霸主。陈胜项梁反秦时，他手下人就劝彭越也加入反秦大旗，彭越说：两龙相争才刚刚开始，我们观望一阵再说。所以，彭越是个投机心性很强的人。楚汉相争时，彭越也是按兵不动，要等到汉王和楚王争个胜负再说，幸亏汉王听从帝师张良的建议，许以彭越更多封土，才加入汉军，共同讨伐项羽。所谓草创大汉的三杰：韩信，彭越，英布，属彭越实力最弱，但他善于打运动游击战，不可小觑。”

　　吕雉听完呵呵一笑，又是反于大湖沼泽间，好么，这沼泽之地还真养人呐，简直和当年刘季一模一样了。正想着，就见有一肥墩墩的胖子有点垂头丧气地走了过来，在辇前恭敬站好，施大礼：“臣，彭越参见皇后。”

　　那彭越早已等得心焦，也自觉冤得像什么似的，一听皇后有请，赶紧屁颠屁颠儿就过来了。

　　皇后打量着这大名鼎鼎的梁王，身材高大，满身大肉横着长，肚腩突出，胡子拉茬，很有江湖气。要是平时心情好穿上王服，倒也威武雄壮，令人不敢直视。即使现在如此落魄，那弥漫在其身的草莽横强的气质却并未减少。如此一个能折腾又会折腾的主儿，又南面称过孤，王者之心高高地被吊起了，要把他置于蜀地，皇帝是想几年后，让你的汉二世继续与他打游击战么？

　　吕雉装着很吃惊的样子，“彭越兄弟，何至于此啊？”

　　彭越真是觉得自己冤到极点了，听到皇后如此关心，男子汉大丈夫差点哭起鼻子，直接道：“皇后仁慈，皇上他冤枉在下。像我这等老实忠心耿耿之人，隔三叉五都去洛阳和长安朝拜皇上，怎敢造反？就是背后一不留神得罪了小人，遭小人诬陷，被皇上责难，所以就如此了…..呜呜。”

　　“那你到底造没造反呐？”

　　彭越把头摇成泼郎鼓，“在下敬服皇上，皇上给了在下梁王做，在下一直感激皇上，怎敢造反！”

　　皇后点点头，“我也觉得皇上有欠思虑，也可能在气头上。这样，彭越，你先跟随着我返回洛阳，我去和皇上说，如何？”

　　彭越马上感激地纳头便拜，“皇后，在下就是这个意思。您要替在下美言，在下感激至死！皇上既然除了我爵位，在下也不想贪婪，梁王是不想做了，好歹给个侯爵，给些食邑和良田，让在下安稳度日就好。说实话，这些年，在下过惯了富贵日子，突然给贬成庶民，感觉日子太苦了，实在不行，就放在下回老家昌邑做个布衣也好。皇后，您瞧在下的脚，当年打项羽都没磨破，现在，从洛阳走到这里，都磨出大泡了，一出汗，疼！疼得钻心！”

　　皇后转头看审食其道：“既然彭越都走不了道了，给他一匹马骑着，别把脚磨坏了。”

　　于是皇后的仪仗队里又出现了骑马的彭越，一路上由审食其陪着说话聊天，倒也悠哉优哉。

　　到了洛阳，刘邦正在榻上躺着，在邯郸得了风寒，这几天有加重之势，头痛耳鸣正不得力，突闻皇后来了，还挺心烦，心道这娘们也不安分，到处乱跑，阔大壮丽的长乐宫都给你建好了，不说在西都给朕好好守着家，你说你跑到东地洛阳干嘛来了？

　　于是从榻上起来，板着面孔，看着地面不说话。

　　吕雉一进来，看到皇帝僵硬的面孔，心里也不痛快，说安慰话吧，倔老头不爱听，说别的，死老头情愿听他的年轻狐狸精叨叨，反正就是不爱见自己，只能长话短说，垂眉低调道：“我在来的路上，碰到彭越了。”

　　刘邦瞪着眼，保持着厌见的压力，还是不出声。

　　吕雉也觉得没意思，直接问道：“敢问皇上，既然都把彭越捉都捉了，为何还要贬为庶民放虎归山？几个意思？”

　　刘邦一听，有点意思了，不好憋着了，“皇后什么意思？”

　　吕雉也觉得只能自己越强悍越能引起死老头的注意，温柔和软弱只会让皇帝把目光转向别处，就直接说了心里话：“彭越乃壮士，指挥过千军万马，勇猛难敌，把他流放蜀地，不是留下祸患吗？这样白手起家的人，到哪里都有号召力，由其给他机会东山再起，不如直接杀了他。所以，我又把他带回来了。”

　　刘邦一听，头也不痛了，马上从榻上站起来，面孔严肃，走来走去，“朕都在群臣面前说过要放他一马了，能再出尔反尔吗？”

　　“臣子谋反，旧证不算，还有新证，此等大逆不道，不过追加罪责罢了。”

　　刘邦点点头，抚额，还是觉得有点不妥，老年了，容易回想往事，刚才躺在榻上还想起当年几个哥们反秦反项的光辉岁月，这里面就有猛虎般急于立功到处投靠也显得狡黠兮兮的彭越，“其实，就是把他流放蜀地，他敢谋反，朕也能对付得了他。”

　　吕雉道：“皇上，彭越是怕您，您在，他自然不敢反，但他怕您的儿子么？说个您不爱听的，哪一天您走了，长乐宫整个就是孤儿寡母，哪个功高盖世的诸侯王会再把刘室放在眼里？当年始皇帝不也雷霆万钧说一不二吗？他走后，怎样了，一个小小的赵高都能把秦二世玩弄于股掌之间。”

　　刘邦内心深深叹了口气，还就是老婆深层次了解自己啊,自己这几年就忧心忡忡想着要把这些霸道强主一一拔掉，为稚嫩的汉二世开路啊。自己也算威震天下，煌煌然不虚让始皇帝，但儿子们却未必有始皇帝儿子的本事啊，现在除了庶长子刘肥能稍让自己放心外，其他的一个个小不点，如何面对那些能征善战又心智高到不可仰测的功臣集团？其实自己一天天睡不着觉不就是感觉身体一天天衰微，担忧儿孙们面对功臣集团震摄不力吗？

　　他蓦然发现，皇后看问题的角度越来越像自己了，考虑事情眼光放得很长，而且做事杀伐果断，比自己坚决。因此颇有意味地对老婆道：“就按你说的办！”然后愣了一下，“韩信之事，你功高至伟！”

　　吕雉只淡然一笑。

　　接下来，帝王夫妇合谋的结果，也可以说是刘邦纵容下，吕雉一手打造了一段冤案：彭越以前的舍人再度禀报朝廷：彭越谋反有新证！然后拿出似是而非的一段造反木犊，上面说等皇帝驾崩后，梁国一举反向长安，杀掉小皇帝，自己面南称帝……..上面盖着梁王的大印。

　　接下来，得到上意的廷尉王恬重新审理了彭越一案，也不知如何审的，反正没少上刑，然后毫无意外地上奏皇帝，说：彭越既然谋反证据确凿，理应诛连三族，情同韩信！

　　刘邦准了。

　　不仅准了，还怒气冲冲地下令把彭越的人头悬于洛阳城门外杀鸡儆猴！把彭越的尸身剁成肉酱做成羹，给各个诸侯王送去，尝一尝，看看敢反叛的下场！

　　于是彭越血淋淋、胡子拉茬的大脑袋就悬挂到了东城墙门外。本来洛阳的南门为正门，来往商旅多，更方便一传十十传百。但挂东门另有深意，那天傍晚，正赶上戚夫人母子野外消夏回来。皇帝心情不佳，不想让妾与孩子打扰，戚夫人就暂时安静地出去了一下，也和刘敬商量了一下接下来的时局。

　　刘敬私下说，皇上现在老态毕现，身体的确再难撑了，你还得赶紧为你儿子打算吧，怎么着也得在皇帝咽气前，把你儿子的大位给立住了，你才可能逃得脱皇后的魔掌。要不然，就凭你前面几次三番挑起如意争太子位，皇后是决计不饶你的！她现在气势很盛，连大将军韩信都敢杀，还有什么人是她不敢动的？为了夫人你自己和儿子的性命，得赶紧拿出绝招了，不然，臣也没啥办法了。如意殿下要做不成太子，臣也准备告老还乡了。

　　陌上花开，夫人还请迟迟归。这是刘邦对她的爱惜。但戚夫人当天赶了回来，打定主意再和皇帝一哭二闹三上吊也要把太子位给闹下来！结果马车刚到东城门口，金黄色的夕阳下，掀开帘子，往马车外随意一瞥，就看到一团黑影在城门上形状起伏不定，母子都很好奇地定睛一瞧，原来那一团黑影是一团散之不去的绿头苍蝇，嗡嗡作响，包围着一颗血糊糊呲牙裂嘴的人头。那人头在夏日高温中已腐烂不堪，不时有蠕动的蛆虫掉下来……

　　戚夫人顿时吓得魂飞魄散，差点没呕吐出来，连忙回身捂住了如意的眼睛，问身边人道：“城门上挂的是谁？”

　　兰儿则哭着道：“还不是皇后！老妖婆阴魂不散，又追到洛阳作恶了!杀了韩信不算，还杀了梁王，还故意摆在夫人经过的路上，可见其心之阴毒！”

　　戚夫人心里一哆嗦，冷至寒冰。

　　倒是刘如意小声道：“娘，太子我不当也罢，本来就是刘盈哥哥的，就让他当去吧。我们不要害怕才好。”

　　“胡说！都到这地步了，你就是好心不当，皇后能放过我们吗？”

　　“我找主母说说，说我不当了，让她别再吓我们了，好不好？”刘如意抬头看着母亲，一脸天真。

　　戚夫人也一时蒙了，只得斥责，“闭嘴！闭嘴！臭孩子，现在说什么也晚了!”

　　戚夫人三魂失了两魄。这也是吕后此时一石两鸟的威慑，不就是把人头从南门挪到东门吗？皇帝是威吓天下，自己是威吓戚姬。

　　在戚夫人带着如意魂飞魄散走进汉宫时，宫中甬道上正遇见皇后悠闲地赏夏，柔软的柳枝垂在水面，远处水面上荷花盛开。一头灰白头发的皇后就在进宫必经的道路上，静水深流地站着，一脸和悦，姿态松弛，安静祥和地看着宫中正葳蕤开放的花花草草，像一位大家族的贵妇。旁边五彩石沙堆上，胖胖的一个孩童在依依呀呀地挖坑玩沙。冬儿、窦女等人在一般看着孩子玩耍。

　　如此安详、母慈子乐的场景，但在戚夫人看来，却是波涛汹涌暗藏杀机啊，皇后现在是特意跑到自己身边来警告自己啊！在她小心翼翼要悄没声过去时，皇后偏偏后脑长了眼睛般，灰白的脑袋偏了过来，斜视了戚夫人一眼，戚夫人就情不自禁肝颤了一下，连如意也感觉到了。

　　如意却比母亲勇敢，“主母，门外的梁王是您杀的么？”

　　皇后嫣然笑了一下，这对戚夫人来说太有深意了。

　　“是皇帝和皇后共同授意，共同制裁有忤逆之心的妄人。”声音悦耳缓和，像说杀一只鱼，接着关怀起来，“如意，洛阳城外的夏天比起宫内的如何啊？”

　　“有点冷。”如意不禁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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