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3.挑起王后燕姬内斗
吕雉大早上领孩子回宫，在御花园的荷花池畔迎面碰到了管夫人。
管夫人桑红曲裾深衣外披着银灰狐皮氅，正对着要结冰的残荷塘指指点点，看到王后，赶紧上前行礼，“拜见王后！王后起得真早啊。”
吕雉对抢了自己夫君的这些靠脸吃饭的年轻女子没什么好感，声音冷淡，“免礼吧。闪开道。”
管夫人一边和颜闪在一边，一边看着太子笑道：“太子爷，是不是您又半夜去找燕夫人了，害得王后觉都没睡好到处找您呐？哟，当初您还这样折腾过我两次呐。”
吕雉听出了弦外之音，皮笑肉不笑地脸上积起一点和缓，对她，“那我谢过管夫人了。”
管夫人笑着，一边说不敢当，一边继续说闲话似的，“其实吧，妾身也理解燕夫人为什么紧抓着太子不放，上次燕夫人怀孕，命不济，没生下儿子，只生了一位公主，公主又早夭，燕夫人是脆弱之人，自然身心深受打击，于是就移情依恋上了太子。又赶上王后两年余不在，太子人又聪明伶俐，正好治愈了燕夫人的一块心病。燕夫人做梦也想有一个像太子这样儿子啊！其实妾身倒都能理解。”
吕雉静静地听着，没甚表情。
太子有点不喜欢管夫人那绘声绘色的腔调，插话道：“我也是燕夫人的儿子！”
管夫人一副受惊惧的样子，“莫非太子长大了，还要像燕夫人期望的那样，要孝顺于她？”
“我长大了，一定会孝顺燕姨娘！”太子觉得自己如此说没什么不对，但当意识到母后投下来讶异目光后，才有点不情愿地加上，“和娘亲。”
吕雉尴尬地笑笑，漠然道：“好了，管姬，去勘察你的水塘吧，冬季不适于做工，有事等到来年春天。宫中花费甚巨，大家都要省一省。”
然后带着俩孩子走了。
管夫人那天生开朗的脸孔上堆满着笑意，看着对方的背影，恭敬地屈身回：“诺。妾身只是勘察一下，不让池水结冰冻实，免得胀坏了支撑浮桥的柱子。”
她最后的话，王后根本都没听到。但审食其听到了，他站在她面前，看着塘里的残荷，笑道：“管夫人挺会挑事的嘛，这下王后和燕夫人就心有芥蒂了。”
管夫人唬一跳，“我挑什么事了？我也是为王后好，谁家的儿子谁家亲，看到亲别人，我一个外人，也心寒呢。”
审食其淡然一笑，“管夫人不喜欢燕夫人？”
“这和喜不喜欢有甚关系？有些事，看不惯罢了，路见不平，得有人铲。”
“哦，原来管夫人是如此仗义的女子，在下佩服！”审食其施了个抱拳礼，笑嘻嘻离开了。
管夫人心里起了毛，这个不男不女的人，什么意思啊？那华丽丽的小眼神，洞穿世人的样子，你到底是盘什么菜呐？
吕雉回到宫里，看着太子既然熟悉又陌生的小脸，才发觉远不了解这个儿子，在自己不在时，他已有了别人灌输的思维，不由拉了他的手，“儿子，娘问你，燕夫人是不是常对你说，等你长大了，当上了汉王，要时时记得孝顺于她？”
刘盈点点头，“娘亲，燕姨娘对儿子好，儿子将来长大孝顺燕姨娘是应该的！娘也一直告诫我和姐姐要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
吕雉嘴角漫过一丝苦笑，“那你打算将来如何孝顺于她？”
刘盈那九岁的小脑袋想了想，信口道：“儿子要当了汉王，定给燕姨娘造一个更大的宫殿，在那个宫殿里，由姨娘说了算，谁也抢不去——”
“太子！”吕雉不禁失声叫停了他，有点听不下去，伤心，但又想听孩子的真实话，愣了半天，才缓过气来，平和地说道，“太子的想法......为娘也不好说什么。但盈儿觉得将来如何对待娘亲我啊？”
说实话，还满期待的，自己一辈子已过了半辈，若说受苦为刘季，内心里倒情愿是为这个儿子。刘季是自己的夫君，也是那些小妖精们的夫君，但唯有这个儿子，是自己所独有的，别人分不走。也是下半辈子，他身上凝结了自己所有希翼和期望。
所以她眼巴巴地看着儿子，汉中的太子，即使不给自己造一所宫殿，也应该对自己比对燕姬好才是，她才照料他两年余，自己当年怀胎都十个月呢。
“娘亲……”太子低下脑袋，小声，“儿子还没想好......如何对待娘亲。”
吕雉苦笑了一下，并不难为他，“没想好，以后有时间就想想吧。为娘不期望将来盈儿有多孝顺娘亲，需要孝顺的人多了，会很累，活得又沉重又委屈，娘不舍得！娘亲只希望盈儿将来能做一个正直有力量、分辩是非黑白的汉王！不过，娘提醒太子，现在你要修习学识和结交朋友并重，不要在后宫这些女人堆里耗费太多时间，有时间去和你夏侯叔叔家的孩子、萧丞相家的萧骊，还有你舅父、姨母家的兄弟，在一起，你要成为他们的至交好友。他们的父亲都是你父王的肱股之臣，你千万别长在深宫，成了真正的孤家寡人啊。”
太子点点头，“娘亲，孩儿要去念书了。”
这边太子刚走，室内鲁元公主在唤：“娘亲，女儿的这件裙衫如何？”
吕雉看了，一怔，“乐儿，为何穿如此华丽的衣服？”
“娘亲，女儿在跟着赵夫人学跳魏氏宫廷舞，需要穿得好看。”然后，公主在母亲的还没考虑明白的疑虑注视下，与宫女伴着就跑离了甘泉宫。
吕雉就是不明白啊：难道，宫廷内女人的生活就是天天吃喝玩乐、跳舞、生孩子、说闲话、有事没事挤兑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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昭华台：
昭华台东南角的楚舞馆，不知是炉火烧得旺，还是戚夫人修习得专心，两个时辰下来，汗水就湿透那绣着金丝线的阔袖楚舞服。为了把汉王喜爱的长袖折腰舞跳到炉火纯青，戚姬几乎风雨无阻，每天早上都来练习腰身的柔软度和飘逸长袖瀑布般垂落到地的优美视觉。
在她忘我修习时，管夫人只在门口站着，并不进去打扰。一旦对方停下来，才笑嘻嘻进去赞叹道：“戚夫人这楚舞跳得，每次我一听到音符就禁不住心惊肉跳，眼前全是妹妹飘逸如仙子般的身影。长这么标致，还这么用功，难怪王上会天天想着夫人。”
戚夫人用香帕抹了额上的汗水，只淡淡一笑，“我不比管夫人，深谙宫廷生存之道，和谁都能搭上话。我原本歌伎，也没别的本事，唱楚曲儿、跳楚舞原是我本行，既然王上喜欢，我只能更加努力，做到别人望不到项背，才好。”
“妹妹在楚舞造诣上，已经到让别人瞧不见一点影子了。”
“是么？”戚夫人根本不信，“看到王后身边的审先生，他那天晚上跳得长袖折腰舞如何？”
“他一个雌雄同体的人，戚夫人何必和他一般见识？”
戚夫人反而认真了，“舞技不分男女，好就是好，不好就要虚心修习。既然长袖折腰舞是我所拿手的，我当然要超过他，才合我的本分。”
管夫人坐在旁边，笑着，“好，不说这个了，妹妹很快会比那审妖怪跳得更好，王上会更垂青妹妹的。哎，猜我半路上碰到谁了？”
戚姬一笑，“难道是王后？”
“王后一大早从燕惠宫里出来了。”
戚姬一愣，“王后回来没几日，就要和燕夫人穿一条裤子了？”
管夫人一笑，“放心，她们应该穿不到一起去。”
“为何？听说王后在拉扰人上有一些手段。”
“相信这次不会。燕姬太过急功近利，又不知进退，王后已回来，她还紧抓着太子不放，王后会做何感想？”
戚姬想了想，“她们会抢太子？”
管夫人抿嘴笑，“已经开始抢了。昨晚当值的宫人就来报，看到寅时王后匆匆带着人去了燕惠宫，不用想就是为了太子。今早，我在御花园的水塘边上装着勘察工事，一准料到王后会经过那里。你猜我看到了什么？”
戚夫人好奇地看着她。
“我看到王后铁青着脸啊！毫无表情。”管夫人啧啧说着，叹了口气，“王后确实老了，手糙颜驰，快一脸苦相了，毕竟过去那些年也没过过什么好日子。我在那里和她说了一会儿话，也顺便提醒了她一下太子的情况，想必她是听进去了。”
戚夫人冷笑一下，“听过那吕媭的撒泼，是不是也应该顺便猜到她姐也是个厉害的主儿？但不知道是真厉害还是假厉害，不妨看看这次她如何对待与她抢太子的燕姬。”
“我也觉得，这次既是考验王后的时候，也是考验燕姬的时候，让我们拭目以待，看看王后有点什么实力和手段，如果只是像她妹那样也骂大街的话，我们姐妹以后还有何惧？”
“我就怕他们打不起来，若中间有个聪明人，这两人转身一联合，对付我们——”
“戚夫人有如意在手，何况王上既宠妹妹又宠如意，你怕甚？”
“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的事儿，毕竟也不是多好的事儿。”
管姬一笑，“放心，只需要姐姐我在中间，四两巧妙地拨一下千斤，她们不仅一定合不了，还能给咱们一个坐山观虎斗的机会，好戏马上就要开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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