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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58 章


  

  回去的路上许无言心中五味杂陈,她之前是不怎么喜欢香菡,可那是因为香菡总欺负齐丽。如今香菡成了这个样子,她心里也很难过,香菡有病在身,若是依旧住在那里,很难痊愈,她一定要想办法帮帮她,经此一事,香菡一定会收敛性子的,若她能够重得恩宠,想必也不会再欺凌他人了。

  许无言取出齐丽交给她的锦帕,在昏暗的环境下,她终于发现了其中端倪,原来锦帕一角用同色丝线绣了一个“陆”字,隐没在簇拥的团团梅花里,不仔细看真的发现不了。这锦帕既然是齐丽贴身之物,那这“陆”字怕是她绣的吧,许无言竟然从未察觉到齐丽对陆是有这般心思,只是齐丽已经做了荣宣帝的妃子,怕是与陆是再无缘分了吧。

  许无言明白,当初香菡就是因为发现了齐丽的这个秘密,所以才能要挟齐丽。香菡本心不坏,只是拿这件事作为把柄,小小威胁一下齐丽,若是被其他有心之人捡去这方帕子,那齐丽丢掉的可是性命,而陆是也会受到牵连。

  许无言将帕子藏在自己房中,打算过几日去齐丽宫中交还给她。这方帕子终究是个祸害,她必须要告诫齐丽,不能再这么莽撞大意了。

  这一夜都未睡得安稳,第二日天色未明,御前的一个内监李福生跑来找青黛,说是荣宣帝龙颜大怒,已经杖杀了几个内监和宫女,如今他们也没了主意,于是锦贵妃传令要宫中各嫔妃齐去宣德殿安慰圣颜。

  青黛稍作打扮就随李福生出发了,几个内监抬着轿辇快步走着,许无言陪在身边,青黛掀开轿帘向李福生问道:“陛下是因为什么事这么生气?”

  李福生回道:“昨夜的事美人还没听说?”见青黛疑惑神色,他接着说下去,“昨日景驸马爷被押入了天牢,圣乐长公主在午门外跪了一夜了,从昨晚开始好些大臣一个个呈书上谏,要求宽赦景驸马,陛下本就因此事龙颜不悦,现在更是大发雷霆,一连斩了几个言官,手底下人伺候的不顺心,这一夜又用棍子打死了几个。”

  景驸马的事?许无言急忙问道:“景驸马爷到底犯了什么事?”

  李福生回道:“景驸马被查出是隐匿多年的东瑶人,陛下本就对东瑶人恨之入骨,想不到景驸马竟藏到他眼皮底下了,这不是触了陛下逆鳞吗?”

  许无言震惊不已:“怎么可能?是不是有人蓄意陷害?!”

  李福生焦急回道:“陷害不陷害已经不重要了,景驸马已经保不住了,现在只求陛下消了盛怒,这底下人还能少死几个。”

  来到宣德殿时,刚有一个内监因走路发出声响被拖出去杖杀,那人的惨叫响彻整个宣德殿,听得人心惶惶不安。青黛理理仪容,随锦贵妃和几个得宠的妃子进入了宣德殿,其他人皆在殿外候着。

  里面刚开始并无动静,过了半个时辰后,终于传来了荣宣帝的笑声,只是这笑声在许无言听来相当刺耳。

  到了午时,李福生遣散殿外众人,看来荣王的怒气终究是压下来了,可事情却没有解决,许无言要留下来等青黛,李福生只说今晚荣王留了青黛,要许无言先回去,许无言无奈只能回去。

  许无言不知道小连子是哪个宫的内监,因此不便寻找。后来又得知跪在午门外的厉德音因体力不支晕倒在地,被人送了回去。许无言此刻急得如同热锅上的蚂蚁,可也只能等着青黛回来,她一刻也不敢合眼,一直等到第二天下午,青黛终于回来。

  在此期间许无言也没闲着,她四处奔走打听,终于弄清楚事情的来龙去脉。原来这件事与前几年圣乐长公主闯入东宫鞭笞太子的事有关。

  太子虽在政事上无所作为,荒唐事却不少做。此外,太子还有一个独特的癖好,那就是以施虐为乐,且手法残忍,堪称酷刑。荣国不少酷吏的手段都是效法太子,其残忍程度,令许多彪悍的贼匪也闻风丧胆。

  刚开始太子确实将这些手段都用在了刑罚犯人上,但是久而久之,太子厌倦了折磨脏兮兮的犯人,他开始向身边的宫人下手,常变着花样虐待宫女和内监,有时候就连妃嫔们也不能幸免,因此东宫的女眷和内监们叫苦不迭,但是却没人敢对外声张,对于太子的暴虐,荣王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而那些受虐的低贱宫人们更无处诉苦。

  后来太子变本加厉,弄死了不少宫女和太监,但东宫的宫人那么多,死了几个人也稀松平常,直到后来太子弄死了自己的良娣,这才东窗事发,为此事陛下责备了太子,并责令太子禁足在东宫思过。

  本以为这件事过去之后太子会收敛收敛,可谁知太子并未改性,东宫的女子动不得,他就把魔爪伸向宫外,为了避免事端,他开始打东瑶人的主意,因为东瑶人的身份问题,即便东窗事发太子也无所顾忌,因此太子就更加猖獗。

  此后每年都会有不少少男少女被送入东宫,而他们进去之后就再也没出来过,直到有一天,一个被折磨得不成样子的少女从东宫逃了出来,正巧被路过的景延巳救下。而那之后就有了圣乐长公主闯入东宫,鞭笞太子的事。

  太子受此大辱后就对景延巳和圣乐长公主怀恨在心,可厉德音毕竟是太子的亲姑姑,而且又有军功在身,太子一时半会儿根本动不了她,于是太子就将怒火转嫁于景延巳身上。小打小闹之后,就出了这件事,这件事本来蹊跷,可是面对太子找来的确凿的证据,又联想到东宫的东瑶少女之事,荣王终于坚信景延巳就是东瑶余孽,因而盛怒不已。

  等青黛乘着轿子回到茉白殿时,许无言焦急地拉着青黛询问,青黛摇了摇头,说道:“昨日我们几个到宣德殿时,见折子碎了一地,陛下不许人再递新的折子,就连今日的早朝也没去,我们几个对于景驸马的事更是半个字都不敢提。还好长公主已经回去了,不然再跪上一夜,景驸马不死长公主都要跪死了。”

  “那景驸马怎么办?!”

  “按陛下的性子,景延巳的死罪是逃不掉了。”

  许无言噗通跪在青黛面前,青黛吃惊不已,而后若有所思的说道:“芍药,我不知道你与景驸马是什么关系,只是,这件事我帮不了你,你若要保全自己,就必须与他撇清关系。”

  许无言恳求道:“求颜美人帮帮我,我不求美人替景驸马爷求情,我只想去天牢看望一下景驸马爷,求美人能帮我出宫,美人放心,我只是看他一眼,绝不会做出危害美人的事的。”

  青黛思索片刻后说道:“好,我可以帮你,明日一早你拿着我的令牌出宫,只是出了这宫门,我却不能保证这令牌在天牢也管用。”

  “美人,谢谢你。我会想别的办法的。”

  次日许无言拿着青黛的令牌出了宫,确如青黛所说,这令牌出宫门易,进天牢难,更何况景延巳是重犯,狱卒根本不敢随意让人探望。

  就在许无言在天牢外焦头烂额之际,许无言看到了希望——陆是,他带着一人正打算进入天牢,许无言知道这是个好机会,于是慌忙跑向他。

  陆是一脸诧异看着她,不明白她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许无言瞥了一眼陆是身旁穿黑色斗篷的人,斗篷上大大的帽子遮住了他半张脸,只依稀看到了他的嘴巴和下颚,黑面厚唇方颔,是个极丑陋的人。那人也注意到了许无言的目光,于是便向另外一边偏了偏身子。

  陆是对于许无言的出现表现出了他应有的吃惊:“你怎么会在这里?这里不该是你能来的地方,赶紧回去!”

  “是长公主让我来看望景驸马爷的,可是守卫根本不让我进去,长公主如今行动不便,又迫切希望得知驸马爷的安危,于是托我前来探望。”

  陆是目光充满质疑:“长公主?长公主若派人来探望景驸马,也会派她府上的人,而你身在王宫,又怎么会受长公主所托?你要知道有些事不是你能插手的,赶快回去。”

  “是真的!我没理由骗你,驸马爷如今是朝廷钦犯,就算我与他有关系,但此时明哲保身才是上策,我怎么会与他有所牵扯,只不过那日我在午门外见到了长公主,长公主昏倒之前只说让我探望景驸马爷,长公主如今心力交瘁,不得已才托我前来,求陆公子带我见驸马爷一面。”

  虽然许无言说得恳切,可陆是仍然半信半疑,但思虑片刻后还是把她带进了天牢。在重兵把守的铁牢里,许无言终于见到了景延巳。

  殷殷鲜血染红破烂不堪的白衣,一个身形憔悴之人坐在杂乱的茅草上,他一动不动,就如一尊没有生命的石像。无言知道,他已经没有力气了,可仍是要保持身形挺立,一如往常。

  许无言喉头哽咽,但她强忍住自己的情绪,牢房的门被打开,许无言望了陆是一眼,陆是明白她的意思,他见到景延巳此刻的样子也微微动容,他看看景延巳又看看她,说道:“一炷香的时间,把该说的话赶紧说了。”随后带着那个穿黑斗篷的人退出了牢房。

  “是谁来了。”听到有脚步声停在自己面前,景延巳撑出一点力气,艰难开口问道,声音沙哑,似枯木埋沙。

  看到曾经意气风发,身形挺直就像一座巍峨青山的景驸马,如今是这般样子,,许无言如鲠在喉,她极力掩饰悲伤,可眼泪仍然止不住地流落:“我是……我是可离,小姑丈,你还记得我吗?”

  许无言瞒了这么久,一直未和人相认,只不过为了少生事端,从她离开的那一日起,她就不再是厉可离了,她从没想过找回自己的身份,她只求亲人们和乐安康,即便只是远远望着,她也心满意足了。

  可是如今看到最爱的小姑夫身陷囹圄,被残害成这个样子,她不想再隐瞒,她最喜欢的小姑丈,曾经疼爱她的小姑丈恐怕再难见他一面了。

  景延巳微微一怔,他动动干裂苍白的嘴唇,过了好久才说出话:“真的是你,可丫头,姑丈……当然记得你。可是姑丈现在……已经没办法……看到你那张……漂亮的脸蛋了。”

  血污掩面,发丝凌乱遮住空洞的双眼,双臂无力地垂在两边。

  许无言颤抖着跪下来,握住他冰凉无力的双手,那双手再不像从前,可以教她写字骑马,可以将她高高举起了。这双手已经失去力气,先于它的主人失去了生命。许无言仍是紧紧握住它们,像是要把自己的力气传给它们一样:“小姑丈,你放心,我绝不会让你死!我一定会救你出来!你等着我,你一定要坚持住!小姑姑她,小姑姑一直在盼望着你回去,你,你一定要等着小姑姑……”她终于忍不住,在他面前恸哭,见到景延巳这个样子,她的心就像被万千细针穿过,实在没办法掩饰内心的悲痛。

  景延巳费了好大力气摆摆头,坚持着不让头颅低垂:“可丫头,已经,不需要了,告诉你的小姑姑,告诉德音,说我……景延巳今生有幸……能够遇见她,与她相伴这……一十八载,已然无憾。让她好好活着,为了我,好好活着。”他的头颅还是慢慢垂了下来,最后说出的话飘渺无力,几不可闻,“长街霞绮,斜阳…望断,佳…人回眸,绿带少年…忍,不,顾……”

  许无言实在不能待在那里了,她觉得自己快要崩溃,她强忍住哭声,可是眼泪就如肆虐的洪水一般,她匆忙离开牢房,避开陆是投来的错愕的目光,转身就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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