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9 章

　　

　　许无言自回宫之后一直魂不守舍，她身份低微，根本没有办法救景延巳，如今只能拿命一搏了。

　　隔了两日荣王来到茉白阁听曲，许无言终于有机会见到荣王了，许无言穿戴一新之后来到殿门外，此刻殿中欢歌笑语，荣王正偎在青黛怀里听曲，一副怡然表情。许无言借送茶水的机会来到他的面前，青黛示意她放下茶水之后离开，可许无言没有照做，而是伏在地上向荣王行了一个大礼。

　　荣王微眯着眼看向她：“你这是什么意思？”

　　许无言抬头：“陛下，奴婢斗胆有一言。”她知道自己此举实属莽撞，是下下之举，可景延巳就要死在狱中了，她不能什么也不做。

　　荣王打量了她片刻后露出一个笑：“讲。”

　　“奴婢知道陛下想要做一个清明的圣主，可是，盛世的开创就非要建立在流血牺牲的基础上吗？”

　　荣王推开青黛喂酒的手，神色复杂：“什么意思？”

　　许无言面不改色接着说道：“东瑶举国覆灭已四十余年，其下百姓也都四散飘零，皆是无国可归之人。他们或隐于寂野山林或融入市井人家，这么多年过去了，流落在荣国的东瑶人与荣国百姓通婚嫁娶，其实又与荣国百姓有何区别？他们奉陛下为‘我主’，视荣国为‘我国’，行事奉的是陛下的旨意，缴纳的亦是荣国的税赋，既无任何逾越之举，又是归于陛下治下，那他们就是陛下的臣民，既是陛下的臣民，陛下为何又要因为他们的出身而治他们的罪？他们何尝不是荣国人！”

　　荣王起身，示意撤掉舞乐，他目光如炬：“你究竟想说什么？”

　　许无言目光定定看向他：“求陛下放过景驸马爷。”

　　“放肆！朝堂之事岂容你一个宫女胡端议论！”荣王厉声呵斥，周边之人全部跪下，青黛拿帕子抚着荣王的胸口柔声劝他息怒，然后又拿眼睛示意许无言闭嘴。

　　许无言无视荣王的怒火接着说道：“陛下也一定知道圣乐长公主的军功是如何建立的，大家心知肚明，那不止是长公主殿下的军功，那也是景驸马他的军功！如果景驸马有一丝害国之心，他大可在前崖关一役中胁迫长公主反水，北满士兵可因此长驱直入，危害京师，那他报复荣国的计策就能够得逞。可他并没有这么做，他非但没有这么做，反而替陛下出谋划策，保卫荣国边境，且身先士卒，屡建奇功。景驸马功不可没，却不争一官一职，只一心为荣国效力，为陛下分忧。奴婢以为，景驸马爷才识卓群，堪比景星凤凰，如此人才，为何陛下不能给予重任，偏偏要执着于他东瑶后人的身份，更以此为罪要处死他。陛下要杀死的岂止是景驸马爷，更是民心哪！”

　　荣王怒目而视，眼中有火焰溢出：“闭嘴！”

　　许无言俯首叩头：“求陛下放过景驸马爷！”

　　荣王怒不可遏：“来人，把她拖出去杖毙！”

　　话音刚落许无言就被内监拖走，可她仍不放弃，朝着殿中呼喊着“求陛下放过景驸马爷”，直到粗重的棍子打在了自己身上，实实在在的疼痛令她说不出话。

　　见许无言被人拖走，青黛焦急不已，她眼泪汪汪看着荣王，荣王最见不得她这个样子，顿时心疼起来：“爱妃，你怎么了？”

　　青黛退后两步盈盈跪下：“陛下，求陛下饶芍药一命，她不过是被人蛊惑，一时冲动才触怒龙颜，臣妾会把她带回去好好管教，还请陛下饶她死罪。”

　　荣王更加心烦意乱：“爱妃你，你怎么也来捣乱！”

　　青黛哭着哀求：“陛下，臣妾只有这一个好姐妹了，且她对我有恩，求陛下能留她一命，不然臣妾心里一辈子都会不安的。”

　　看到青黛梨花带雨的模样，荣王于心不忍，只能妥协：“好了，好了，爱妃别哭了，孤王，孤王知道了，孤王饶她一命行了吧，但是她毕竟胆敢公然忤逆孤王，这死罪可免活罪难逃。”

　　青黛见事情终于有了转机：“多谢陛下，只要陛下肯留她一命，怎么样都行。陛下赶紧下旨吧，不然再等会儿芍药真的要被打死了。”

　　荣王无奈道：“好，好。”

　　.

　　许无言记不得自己挨了多少棍子，她只知道自己最后还是不争气地昏了过去，等她醒来时发现青黛正在身旁替她擦药，而她趴在床上一动不能动。

　　“芍药，以后不要再这么冲动了，这次我勉强把你救下，但是下一次就不一定了。”

　　“可是，我不能见死不救。”

　　“见死不救？你要是死了看还能救得了谁？他景延巳犯的是欺君之罪，陛下这么顾忌皇家颜面，怎么会轻易饶了他。”

　　许无言冷笑一声：“皇家颜面？这个东西竟然比人命重要。”

　　青黛语重心长的劝诫道：“芍药，以后别再这么冲动了，你只是一个小小的宫女，又有什么资格为他人求得恩赦。这次要不是我替你求情，你早已被乱棍打死。你看看你这身上，哪里还有一处好地方。这身体不知什么时候才能养好，伤好之后还有别的惩罚，陛下说了，死罪可免，活罪难逃，陛下要你去依云殿待满一年才能回来，那依云殿可是关押犯事妃嫔的地方，在那侍候那些失了宠的妃嫔，整日挨骂受气能好的了吗？”

　　“我就觉得很好，起码会自在些。”

　　青黛不满道：“你就没有想过我吗？你走了我可怎么办，万一有事发生，你不在身边帮我出主意，我这心里总是不安。”

　　许无言看着山枕上的鸳鸯锦：“美人已经做的很好了，只要美人的容貌还在，凭美人的舞技和温柔，这恩宠就不会减少。”

　　青黛苦笑：“早晚有一天这些东西都会不在的。”

　　许无言打趣道：“那还要很久呢，我们的美人正是青春貌美的好时候，再过五十年也不会改变。”

　　青黛睥了她一眼：“都这个样子还有心情说笑呢，我看你是棍子挨的少了！”说着擦药的手故意加重了一分。

　　许无言吃痛：“哎呀，疼，疼。”

　　青黛撇嘴道：“活该。”可手上的力道仍然轻了下来。

　　“美人，你可不可以帮我打听一下，景驸马爷他怎么样了。”

　　“我已经托人打听过了，你也知道太子的手段，这个景延巳受尽严刑，基本已经废了，陛下迟迟没有发落，不过是因为文武百官之中有众多反对之声。可是，我看陛下的意思，这个景延巳的死罪是一定的了，只是时间早晚而已。而且他在狱中也不好过，恐怕还未等陛下发落，他就已经死在那里了。”

　　许无言想到之前见到景延巳的样子，还是忍不住心疼地流泪：“是我无能，根本没有一点办法。”

　　青黛看到她这个模样也很难过：“芍药，不然我……”

　　“不可以。”

　　“我还没提呢。”

　　许无言因无法动弹，她只能无奈地抿抿唇：“我知道美人想代我替景驸马爷求情，但是美人要知道，美人虽是受陛下恩宠，那也只是因为美人的乖巧与容貌。这次美人替我求情陛下就已经有些不悦了，美人如果此时再开口提起此事，陛下必然会认为此事是美人主使，到时候陛下翻脸无情将美人也打入依云殿，我们就真的没有翻身的机会了，而陛下对美人的宠爱总会有新人取代，美人好不容易才有今天这般殊荣，千万不要像我这么冲动。景驸马爷已经成了这个样子，我可不想再见美人受到伤害。”

　　“好了，我知道了，我只是看你这么在意景延巳的事，想替你分担一点，既然你都挑明了其中的利害，我自然不会做傻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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