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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48 章


  

  六月十九,荣王寿辰。

  舞姬们天不亮就已经出发前往宫城,被齐丽拉着吵了一晚上没有安睡,许无言此刻只觉昏昏沉沉,在马车里打着瞌睡。

  “快看哪,好漂亮的马车呀!不知道里面会是哪位王公贵胄?”隐约听到香菡感叹。

  “不知道呢,不过这么漂亮的銮驾,里面坐的一定不是普通的世家公子,说不定是哪位王爷或是公侯。”周围人猜测着。

  “那是圣乐长公主的鸾舆凤驾。”许是厌烦了一堆人聒噪的讨论,颜青黛突然不耐烦地回道。

  许无言闻言一个激灵睁开了双眼,她掀开马车的帷幔看向外面最漂亮的仪仗。华丽的车驾,整齐的仪仗。玉勒雕鞍,珠帘锦帷,四匹油亮的枣红色宝马规规矩矩停在一起。透过香云纱的帘子隐约可见马车里相依偎的两人,虽看不清容貌,但从其身姿也能感受到他们碧兰青山的气势。

  许无言轻喃道:“圣乐长公主?”

  听到青黛的话香菡恍然大悟,解释道:“我知道了,就是那位建有军功的圣乐长公主,今上的亲妹妹。”她兴奋地娓娓道来,“十二年前咱们荣国的军队与北满在边境起了冲突,那一战敌军大将贺齐连以压倒之势连斩我军三将,差点冲破边境防线。还好在前崖关一役中,咱们的这位长公主在援军到来之前临危受命,同驸马爷一起披甲上阵,献出奇策大败北满虎头军,后又在各小战役中屡建奇功,震慑住北满边境军队。因此陛下十分看重她,如今各位公主中,风头最盛的就是她了。”

  众人赞叹道:“如此巾帼,当真是世间罕见。”

  香菡接着讲道:“其实圣乐长公主最传奇的还是她与景驸马爷的婚事。当初圣乐长公主尚在及笄之年,在市井街边行侠仗义时见到了插标卖首的景驸马,认为他是奇货可居,于是将他带回。谁知两人竟日久生情,私定了终生。后来公主更是不顾满朝文武反对,委身出降。婚后公主与驸马琴瑟和鸣,恩爱非凡,不知羡煞多少世间女子。”

  肖雯不经感叹:“好有魄力的公主呀,如果我也可以像长公主那样敢爱敢恨就好了。”

  万事通香菡瞥她一眼,打击她道:“那也要看你喜欢的人是什么样的了。据说这景驸马爷可是人中龙凤,他因出身低微而备受陛下冷落,虽满腹才学却不能出仕,不知道因为这被多少人诟病呢。可景驸马爷并未因此消沉萎靡,仍是一副笑谈江山的潇洒模样,只要识得他的人没有不敬重他的,他好园艺,乐山水,善品茗,精工笔,尤其是由他所绘的竹帛丹青,不知多少人求都求不来呢?若是没有真才实学,长公主怎么会独独钟情于他呢?而且,”香菡突然压低声音,神神秘秘地说道,“而且大家都说,长公主在战事中所出奇策,多数都是景驸马的主意,只是他因不受陛下待见,不敢以自己名义排兵布阵,所以最后的功劳都算在了长公主头上。”

  众人一起无奈道:“哎,我们终其一生恐怕也难遇到景驸马爷这样的夫婿。”车厢里顿时陷入一种失落的气氛,她们这群舞姬,连命都不一定能掌握在自己手中,又怎能奢望与意中人相伴一生呢。

  “景驸马爷,圣乐长公主。”望着远去的长公主的车驾,许无言默念道。她这一趟大鸢宫之旅,真是不虚此行呀。

  载着歌姬的马车陆续进入了大鸢宫,莺莺燕燕下了马车前往紫鸾殿,太常寺的典事在训导她们一番宫中礼仪之后安排她们去了紫鸾殿的偏殿,舞姬们在那紧张地等待宫宴开始。大家都缄默不言,只用眼神交换,询问着对方自己妆容是否妥帖,或是好奇地偷眼打量周围环境。

  齐丽也时不时拽拽许无言的袖子,一会儿眨眨眼睛向她询问绘在眼角的靛青蝴蝶有没有被细汗打掉,一会儿向上斗鸡着眼睛示意她额间的花钿是否端正,一会儿摸摸耳垂问她金累丝叶形耳坠是不是对称,一会儿嘟嘟嘴巴生怕唇上的胭脂被抿掉……

  其实齐丽的妆容很周全,奈不过她自己太紧张,而许无言对于她的无措毫无办法,只能在认真端详一番后笑着点点头回应,尽量用眼神缓和她的心慌。

  舞阳钟楼的钟声响起,这一声声依稀隐约的庄严之音,给人一种脱离尘世的虚幻。百官陆续到来,宫宴开始前游居止来检视舞乐准备情况,许无言在大家不注意的时候趁机追了出去,在偏殿外看着居止疑惑的神色,犹豫着开了口:“居止哥哥,宫宴献舞之后,我想求你一件事,你可不可以把我要走?”

  居止不解地看着她:“嗯?”

  无言低垂着头,手指绞弄着薄纱披帛,吞吐道:“我不想被指给别人,王宫或是侯门我都不想去。所以如果可以的话,居止哥哥你能不能把我要走,你放心,我绝不会缠着你给你添麻烦的,到时候我会离开,远远地离开这里,事成之后你的恩德我一定会报答的。”

  无言静静等待居止的答复,她现在的心情较刚刚的齐丽有过之而无不及。居止听了她的话后思虑良久,他摆弄着拇指上的金丝玉扳指,问道:“为何找我?”

  无言很怕他会拒绝,因为现在居止是她唯一的希望了,她轻轻扯着居止的袖口,目光如星,恳切地说道:“居止哥哥,我知道这样做会让你为难,可是如今我也只有你能依靠了,求你帮帮我好不好?”

  居止看了她许久,露出一个笑,说道:“好。若是到时你不愿离开,我的府上也会欢迎你……”

  “少卿大人好兴致,这个时候还有闲情与舞姬调笑。”有人边走向这边边对居止调侃道,许无言知道今日能来参加宫宴的都不是什么好惹的角色,她现在要做的就是收敛自己,切不可被人注意。于是她低垂着头转身,瞥见那人紫色的官服和腰际佩着的金鱼袋,恭谨地行了一个礼。

  居止对那人回道:“陆校尉,见笑了。”

  那人停在两人面前:“长仪公主托我来寻你。”

  居止笑道:“有劳,我马上回去。”

  许无言正打算脱身,突然对方没了回应,良久他狐疑道:“抬起头来。”

  许无言知道这话是对自己说的,她纠结着抬起头对向那人,可在看清他的容貌时她大吃一惊:“陆校尉?”他竟是那个与陆是眉眼间有五分相似的路人,明珠宴那天曾在明府前的路上偶遇过。居止称他为陆校尉,原来他不是什么路人,而是陆是的二哥,陆皋武。

  陆皋武露出一个叵测的笑:“真的是你?看来我那个弟弟还是心太软,做事如此犹疑不决,拖泥带水。”

  许无言没明白他的意思,正打算开口询问时居止打断了她,他对陆皋武说道:“皋武你跟我一起回去吧,我正打算跟你商量一件事。”

  陆皋武收回看向许无言的眼神,回道:“好。”

  两人离开之后,许无言还站在原地琢磨陆皋武话里的意思,齐丽过来寻她,催她内监在清点人数,她断开思绪看向那两人背影,微微摇了摇头。

  齐丽同她一起看向那个方向,问道:“芍药,那两人就是陆大人与游大人吧?”

  “嗯。”许无言点点头打算回去,她看看齐丽,隐约觉得哪里有些不对,可又理不清那点头绪,她暗自叹了一口气,抛开闲情杂念,拉着齐丽奔向未知的命运。

  许无言她们的歌舞是百官祝寿之后的节目,而在歌舞结束之后她们还要回到偏殿,这种看似进献歌舞实则进献美姬的事情自然不能这么正大光明。况且今日尚有女眷在场,对于她们这些舞姬的分赐是要在宫宴结束,女眷退场之后由荣宣帝决定。今日她们是陆是献给荣王的礼物,自然是要荣王挑下可心的之后,其余的随意分给各臣子。

  这是一场交易,有人得到了美女,有人收获了人心,许无言仔细想想,自己什么也没得到,反倒失去了自由。因此这场交易于她而言,得不偿失。

  除了青黛之外,剩余歌姬的命运就不得而知。因此此刻歌姬们皆各怀心事地等在偏殿,也等待着她们今后的归宿。

  钟磬之音响了第三下,该是第四盏酒了,祝寿曲结束之后,典事过来传话,歌姬们知道,她们的成败就在此一举了。

  宫宴之上,许无言终于见到了荣国今时今日的当权者——荣宣帝。荣宣帝身着十二章玄色冕服,威严地坐在高台的龙椅之上,周身因龙座映射的天光撒上了一层金光。虽鬓间已现老态,可双目依旧炯炯有神,声音雄浑有力,在大殿之上回荡。

  妄称天龙之尊,却不行利民之事。

  许无言无法对眼前这个威仪的皇者心存好感,如今周边各国对荣国虎视眈眈,甚至连南方的附属小国都敢在边境挑衅生事,而眼前的荣王却不思勤政劳治,而是把所有的精力花在了纵情享乐之上。看似平静的荣国实则暗患内起,可他却依然沉迷于曲乐美姬,不思进取。

  对于舞姬的到来,众人皆眼前一亮。当然其中不乏失色与失望的,就如坐于荣王身侧的锦贵妃,她在舞姬出现的时刻目光乍现妒火,可下一刻面目却恢复了镇静,对着荣王露出一个娇柔的笑。

  许无言微微侧目看到了坐在陆北楼下座的陆是和陆皋武,她能感觉到两人的目光都放在了自己身上,却无法看清他们目光中的用意。

  锦贵妃看向荣王期待的眼神,柔声说道:“佐之的这份礼物倒是新奇,大家都知道佐之对曲乐之事的造诣非同常人,想这一支舞也一定不同凡响,臣妾可是非常期待哪。”

  荣王点头道:“那就开始吧。”

  在荣王的示意下,大家摆好起势。居止抚琴,陆是鸣箫。舞乐奏起,歌姬们按照平日里练习的那样舒展身姿,却又比平日里更多了几分认真。只有许无言反其道而行,多了分漫不经心,她不愿被荣王看中,更不愿进入宫廷,若是在其他地方她还有逃走的希望,如果真入了这大鸢宫,那就是入了这世上最严密的牢笼。

  她许无言才不想被困入其中。

  这支“花绫散”贡献了她最后的价值,也成就了青黛。

  一舞毕,许无言看到了场中人的目光大多投向了此刻身姿妖娆,貌若天人的青黛身上。她知道,青黛注定会进入大鸢宫了。

  荣王的目光也从青黛身上收回,他抚掌:“好,很好。佐之,你的礼物,孤王很满意。赏。”

  陆是收回玉箫,上前行礼:“臣子不敢请赏,既是献于陛下生辰的贺礼,臣子岂敢邀功请赏,陛下的满意,就是对臣子最大的赏赐。”

  荣王摆摆手:“孤王说赏就是要赏的,说吧,你想要什么?”

  身旁的锦贵妃会意,对着荣王笑道:“臣妾想一般的赏赐佐之肯定看不上眼,陛下不如就赏他一个恩典,今日就为佐之和长平赐婚,陛下觉得可好?”

  荣王点点头,此刻大家的目光都投向了陆是,其实他们也知道陆是的答案,既是天子赏赐,又岂有不受之理,况且众人都知道他与长平公主的感情,大家不过是在等他的点头谢恩罢了。

  许无言虽是垂着头,可仍是微微偏头看看季然衣和陆是。原是理所应当的一个赏赐,陆是却等了好久都没有回应。

  “嗯?佐之,难道你不愿意娶长平吗?”荣王的语气里充满质疑。

  这时陆北楼起身解释道:“陛下恩赏来的突然,佐之他一时又惊又喜,怕是还没反应过来。”然后提醒陆是,“佐之,还不快叩谢陛下恩典。”

  陆是终于回过神来,他紧攥手中玉箫,向荣王行叩首之礼:“臣子陆佐之叩谢陛下。”

  季然衣眼睛里溢出光彩,她娇羞地移步至陆是身旁跪下,同他一起俯身,柔声道:“长平叩谢陛下。”

  “好。”荣王大笑,百官也纷纷向他们表示祝贺。

  许无言并没能看到接下来的场面,在陆是他们谢恩之时歌姬们就已经离开正殿。她也不想留在那里看陆是喜携佳人的表情,自己喜欢的人把自己当做礼物一样送给他人以笼络人心,而自己还要看着他与别人定了终身。

  真是好大的讽刺。

  许无言临走之前看向居止,居止投给她一个“放心”的眼神,她艰涩地挤出一个笑。许无言安慰自己,起码她就要有自由了,不是吗?

  舞姬们在偏殿紧张地等待结果,就像是等待放榜的才子。不同的是,才子们凭借的是文采,而舞姬们凭借的是美色。

  许无言没有来时的那份从容了,此刻她同齐丽一般紧张,心里发虚,手心都生了一层汗,能不能离开,结果马上就要揭晓了。

  可是没想到,舞姬们刚回到偏殿不久,居止就来了。大家紧张地看向他,期待他会宣布一个好消息。、,却只见他慢慢踱步至许无言面前,微皱眉头,欲言又止。许无言心里一惊,脑袋嗡嗡作响。现在宫宴还未结束,舞姬分赐应该还没开始,可看居止这个神色,她又有些慌神,难道是最坏的结果吗?

  见居止一直没发话,身后的典事对着舞姬说道:“哪个是芍药?陛下让她殿前献舞。”

  人群顿时一片哗然,本以为今日只是集体献舞,没想到还有这个节目。许无言看着居止忧虑的神色,心中忐忑,上前一步对着典事行礼:“大人,民女就是芍药。”

  典事打量了她一下,试探地对着居止说道:“游大人,那让她准备一下吧。”

  居止目色忧虑地盯着许无言的脸,良久轻轻点了一下头,如嚼蜡般勉强。

  见居止点头,典事对许无言吩咐道:“长仪公主和长平公主排了曲子,因此让大人寻一位舞姬和舞,公主与你相熟,因此荐你来和。你换上衣服,一会儿随我去大殿,”而后另有深意地看向她,“姑娘可要把握好这个机会。”

  许无言脸色微变,把握?这到底是谁的主意,陆是吗?她苦笑一声,想不到他真的一点希望都不给自己。

  许无言神色凄然,点头回道:“是。”

  见居止面露难色,许无言对他笑道:“游大人放心,芍药自有分寸。”其实这不过是安慰居止的话罢了,此刻她脑中一片空白。殿前单独献舞,在其他的舞姬看来这是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刚才那支舞只是成全了青黛,这个机会明摆着是要成全她许无言。

  可是,许无言不想要这个机会。她明白,若是跳得好不免会被荣王看中,若是跳得差丢的是陆是和公主的脸面,许无言是他们举荐的,若是舞技一般免不得遭人诟病,她今后的日子也不会好过。

  其他舞姬都用艳羡或嫉妒的目光看着自己,青黛则给了自己一个安心地眼神。许无言内心酸涩不已,想想真是讽刺,最不想要这个机会的人偏偏得到了这个机会。

  许无言心事重重地换上了一身纯白软烟罗,拿掉华丽的珠翠,只用一支玉簪将长发半挽,取下额间花钿,换上晶绿的眉心坠。她从不喜欢太过于清淡的妆容,于是仍画了一个艳丽的眼妆,衬得眉眼间的风情无限。

  当她再次来到大殿之时,大家把目光都投向了她,她努力忽视这些,唯唯诺诺跪在大殿中央。

  锦贵妃对着荣王灿然笑道:“长平和长仪真是有孝心,居然还为陛下排了曲子,这倒是和佐之的礼物不谋而合。”

  长仪同长平也离了位置,福身道:“愿父皇喜欢。”

  荣王和颜笑道:“开始吧。”

  内监携来落霞七弦琴,厉浅洛款款而坐,而季然衣似笑非笑,和上次一样站在她的旁边。

  许无言明白,她们要演奏的曲子应该就是那天的那支曲子。她看向陆北楼,这位在疆场杀伐的将军,一身英气,气势刚健,连嘴边的胡子都散发着一股凛然之气。许无言心想,果然是父子呀,陆是的眉眼像极了他,虽然常是一副淡泊名利的处士模样,眸光却隐隐倾露出一股将领的威武之气,而陆皋武则比他们都多了一份邪性。

  许无言打眼扫了一下在场的所有人,唯独没有看陆是。因为她不想在自己脑海中留下他现在的样子,她只要记住回忆中陆是的脸就够了,那张脸她记得清清楚楚,不会再忘记了。许无言释然一笑,这支舞她会跳的很好,将会是她这辈子最好的一支舞。

  因为她报了必死的决心。

  没有自由,她宁愿结束生命,不管是谁,都不会再困住她。

  琴音起,歌声扬。许无言晕开曼妙的身姿,她没有跳那日的芙蕖舞,而是选择跳了这支“轻羽漫落”,这是娘亲想要在父亲生辰之日跳的舞,无言跟着她练习了很多次,那时娘亲还是一个沉浸在幸福中的妻子和母亲,所以她编排的这支舞充满了喜乐安然的味道。娘亲死后,许无言反复练习,每一个舞步都记得清清楚楚,只为了记住仇恨。所以许无言跳出的舞,既是单纯的恨又是单纯的爱。简单又矛盾,一如她的一生。

  飘飘兮轻羽,吾爱将索,淼淼兮银汉,我心未变。

  皎皎兮月华,彼槐人家,袅袅兮云烟,共话桑麻。

  轻羽轻羽,斧斫难断,轻羽轻羽,州衙难判,

  携君漫舞轻羽上,青崖随风万年长。

  轻跃如风,飘摆如羽,许无言在整个大殿轻盈地飞舞,像极了一片轻羽,纯白无暇,袅娜绰约。而在这冰清玉洁之中时而又泄出一抹浓丽,那是她那双妖异的眼睛,如同雪山之上的火狐,湛湛扫视着每个人。

  一舞毕,满座惊艳的目光投向许无言,而许无言只是镇静地垂头,如同一只待宰的羔羊,等着自己的死期。

  荣王拍掌称赞道:“好,轻羽般曼妙的舞姿,如此佳人,想不到那支舞竟埋没了你。”

  长仪闻言起身,笑着埋怨道:“父皇怎么只称赞舞姬,难道长仪的曲子弹得不好吗?”

  荣王笑道:“都好,都重重有赏!”而后含笑向许无言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许无言盈盈跪下,回道:“民女芍药。”

  身侧的锦贵妃笑道:“今日若不是长仪献曲,可就生生埋没了这样一个美人,原以为佐之看人一向很准,想不到这次竟走了眼。”见许久荣王没有下文,她对许无言说道,“你这般动人的舞艺,连我都忍不住要艳羡几分,懊恼自己当初学舞为何没有坚持下去,不过倒也不算晚,”她颇有深意地笑道,“以后有的是机会向你讨教。”

  锦贵妃此言一出,众人心中已然明了。锦贵妃之所以如此受宠,不光是因为她的美貌,更是因为她最了解荣王心思,往往她的意思就是荣王的意思。而从刚才她说的话来看,许无言肯定会被荣王收入宫中了。

  许无言仍是一副清冷表情,恭谨地行了礼,回道:“是。”

  许无言再次回来,心态完全不同了,她失魂落魄静静坐在一旁,不言不语。舞姬们以为她搞砸了,都跑来安慰她,她只是干巴巴笑着不说话。

  日暮时分,内监过来安排歌姬们的去留。青黛毋庸置疑被荣王选中,还有另外五人也被收入宫廷,其中就有相熟的齐丽和香菡。而许无言既没有被荣王选中,也没有如期望的那样被赏给居止,而是被赐给了太子舍人覃有芒。

  许无言对于这个覃有芒并不熟悉,只知道他是太子提携的新贵,前宰相覃良姜之孙。她不清楚这个覃有芒是个什么样的人,但既然是太子的心腹,凭太子这无所作为的模样,她想这覃有芒也不会好到哪去。荣王会把自己赐给他,多半是为了显示对太子的恩宠与信任。这就是作为一枚棋子的悲哀,许无言无奈苦笑一声,陆是看到这个结果一定很满意吧。

  许无言跟随内监前去寻覃有芒,这时典事过来塞给内监一样东西,两人叽咕几句,典事就向许无言走来,他客气地说道:“芍药姑娘,陆公子想见你一面。”

  许无言不懂陆是的意思,难道是怕自己不肯替他办事,所以想再叮嘱自己几句,可她却不愿见他,她摇摇头:“请典事大人回复陆公子,告诉他芍药知道自己的身份,必不会乱了分寸。”

  典事欲言又止,可许无言没给他机会,越过他来到内监身旁:“有劳公公接着带路。”

  内监看了她一眼,垫垫手里沉甸甸的荷包,带着她离开了。

  许无言随内监一路行至大鸢宫外,许无言看着威严的宫墙,那是帝王的威严,也是女子的囚笼,她很庆幸自己没有进入大鸢宫的高墙之内,踏出了这宫门,她再也不要接近一步。

  内监在宫门处对许无言指指远处的马车,许无言知道他的意思,很自觉地走了过去。覃有芒挑开马车的帘子瞥了她一眼,郁闷地讲道:“真不知是幸运还是不幸,陆校尉居然把这个烫手山芋扔给我,这下我要如何处置你才能不得罪众人。”

  许无言没有明白他的意思,疑惑地看向他,可是他却已经放下帘子,隐入车内。

  站在马车旁的随从同许无言一样不解其意,于是隔着帘子向主子问道:“大人,那该怎么办?”

  覃有芒沉思片刻答道:“好生款待,七日后的麟水之行带上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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