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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47 章


  

  计划安静的准备着,荣王的寿辰一日日迫近。宫宴的前一天,许无言排完了舞同往常一样去凉亭吹风,碧空如洗,绿荫如盖,即便空气闷热一丝风也无,可眼前的绿色也让人觉得畅快不少。

  许无言惬意地享受此刻的安静,却瞥见院墙外一只方形风筝忽高忽低,时隐时现,看来有人在附近放风筝。许无言没曾想这侯府别院附近居然有人放风筝,而且是在这样的天气,她佩服放风筝之人的雅兴,更佩服他的毅力,风筝一次次升起,又一次次跌落,全然不顾放风筝之人对它寄予的殷殷热望。也许是那人的诚心感动了老天,在多次失败后,一阵裹满热气的邪风突然吹过,这只风筝终于摇摇晃晃飞了起来。

  许无言一手搭棚挡在眼上,想象着放风筝的究竟会是什么样的人,如此不拘一格又如此别出心裁。她仔细观察,原来风筝上还有一行字,在随着风筝一阵摇头晃脑之后,她终于看清上面的字。

  花逝晚,榴色访遍,难寄相思愿。

  烈日高悬,云白天青,这只玉色的风筝在这样的背景下越发显眼,飘摆不定,如同一只哀鸣的青龙扶摇冲天,可因无风助力,这只风筝没能飞高,在未能触及蓝天的高度就断了线,如同栽了个跟头一样斜斜落入千鸩阁的院墙。

  许无言朝着风筝跌落的方向走去,忽而瞥见一抹胭脂红从一旁闪过,其后还有一个白色身影尾随其后,无言追上前准备一探究竟,不料半路却遇到一个女子,此人模样娇俏,水弯眉,芙蓉面,朱唇一点绽笑颜。她独自一人站在游廊中东张西望,瞥见许无言的时候满目欣喜。

  “你过来。”她喜出望外地朝无言招招手。

  许无言满腹狐疑地看向她,看她的梳妆打扮应该是位命妇,许无言不敢怠慢,走过去盈盈行了个礼。

  那人柔声对许无言说道:“你一定是陆哥哥府中的舞姬吧,一会儿帮我一个忙吧。”

  许无言疑心这人是陆是的妹妹,陆是有三姐一妹,这人既称呼他为哥哥,那就很可能是他那个嫁给齐尚书之子的妹妹陆芸琅,她来别院应该是探望她的哥哥。

  许无言只能点头:“是。”

  那人很开心地说道:“那随我来吧。”

  许无言随她去了水榭,在那她见到了陆是、居止和季然衣,桌上摆好了酒菜,三人坐在那里,对于许无言的到来俱略表惊讶。

  居止笑道:“想不到居然会是她,”他对着那人道,“浅洛,这就是你找来的舞姬吗?”

  许无言猛然一惊,原来她不是陆芸琅,而是居止的夫人,长仪公主厉浅洛。

  厉浅洛看向三人惊异的表情,不解道:“你们都认识她吗?”而后笑笑,“那看来我还真是找对人了,”她转向许无言,指指一旁的梧桐琴说道,“我最近新学了一首曲子,可是又觉得单单只听曲子太过于无味,于是让人填了词,由可离姐姐唱出来,再寻一人和舞,如此一来一定很热闹,你可愿帮我这个忙?”

  许无言打量了四人一下,点点头:“能为公主效劳是民女的荣幸。”她不想也没办法,都被拉到这里了,如果真的有选择的权利,厉浅洛早就会问她意见了。

  厉浅洛调好琴冲众人颔首,季然衣在她身旁站定,温柔地看着陆是,陆是亦回她深情目光。琴音起,季然衣也一展歌喉,许无言听调子只是寻常采菱曲,却是端庄许多,歌词也颇显大气,倒是抢了曲子风头,恰似净水流芳的一支歌。许无言略一思索,瞥了瞥水面万粉千白的芙蕖,随着琴音跳了一支芙蕖舞。这舞她曾见降真跳过,不过时间久远,记得的步子不多,她再根据这首曲子改了一下,此时跳出来倒是应时应景。

  只见轻纱水袖飞舞,扫动湖中清荷,一放一收之间,满室芙蕖清香。身姿若无骨之柳收放自如,表情亦随琴音变幻,时而是风吹水莲的娇羞,时而是碧荷摇荡的温柔。而且今日许无言特地带了水玉脚链,轻盈旋转之时,银珰相击,和着拍子叮铃作响,浑然天成。

  琴声淙淙,歌喉柔和,舞姿蹁跹。

  最后几个音落下,许无言收回水袖,轻纱缓缓落下之时,掩住她的面容,似真似幻。

  厉浅洛起身,笑着看向陆是和居止:“怎么样?”

  许无言也看向两人,只见陆是有一刻的失神,他干笑一声,不置可否,只是低头饮下一杯酒。居止则拍手称赞道:“好,好极了!美哉,妙哉。”

  厉浅洛娇嗔道:“夫君是在夸赞我弹奏的曲子,还是夸赞可离姐姐的歌喉,”她突然看向许无言,笑道,“亦或是在夸赞这位舞姬的舞姿,我刚刚可是被这位姑娘的舞姿惊艳到,想不到这临时起意的一支舞居然如此动人,竟能反客为主,抢过了我和可离姐姐的风头。”

  听到此话季然衣神色跳动,许无言只能报之讪笑。

  居止看向许无言,目光温柔,说道:“她的舞姿一向很美。”

  厉浅洛调笑道:“夫君若是喜欢,我替夫君向陆哥哥求来,只是这舞姬如此出众,我怕陆哥哥不一定舍得。”

  此话一出,大家都看向陆是,季然衣若有所思地看看许无言,然后走到陆是的身旁,依偎在他肩上。陆是顺势搂着她的腰,释然一笑,他摆弄着手中的杯盏,语气淡淡的说道:“我自然舍得,只是她可不能送给你们,我留她还有大用处。”然后用眼神示意她离开。

  厉浅洛调皮地笑道:“陆哥哥不舍得就算了,所谓君子不夺人所爱嘛,”见季然衣脸色微变,她撇嘴道,“只是夫君好不容易有个中意的可人儿,我很想替他求来,可惜呀,可惜呀。”

  佐之无可奈何地摇摇头:“居止哥有你这样一位夫人倒真是一件幸事。”

  四人突然笑开,欢畅的笑声是比丝竹之乐更加动听,但这笑声在许无言听来只觉心寒,他们几人把自己当做东西一样讨来要去的,开玩笑般支配着自己的未来,却从没人问过她的感受,问她愿不愿意。

  暑热之气蒸腾着水榭,她的脸上也因刚刚跳舞沁出许多汗水,可她的心里却陡然生出一股寒意,瞬时消退了脸上的红热,变得惨白。她福身退下,匆匆离开。

  难得的清风从湖面吹来,许无言转过身回头望向两对浓情蜜意的佳人,她听着从水榭传来的欢声笑语,心中眼中满是失落,陆是不经意抬眼对上她的目光,许无言干笑一下,随即恢复冷漠表情。

  晚上,陆是突然把许无言唤道书房。许无言虽不知道陆是的意思,仍是乖乖去了。

  书房没有点灯,里面一片幽寂,许无言狐疑地推开门,一只脚刚踏进房间,就听得陆是的声音传来:“你恨我吗?”低沉的嗓音融入黑暗,融入这无端的寂寞里。

  许无言寻向声源,见陆是翩然立于窗前,清凉的月光从玉钩琐窗漏进屋内,洒在他的身上。原是龙章凤姿的潇洒公子,此刻看起来却那么落寞。

  许无言看到书桌上端放的玉箫,微微摇头:“不恨,这也是我自己的选择,我总要走过这一步,才能和过去告别。”

  陆是手指敲打着窗框:“告别?”

  “嗒,”“嗒”,一下,一下,似无端的诉说。

  许无言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她轻轻合上门扉,留住这一室的寂寞:“陆公子,你不开心?”

  陆是望着天上的明月,拿手描绘着她的轮廓:“我也不清楚,”手指慢慢放下,突然苦笑一身,“可能吧。”

  “听说明日陛下会为陆公子和长平公主赐婚,这是一件天大的喜事,陆公子应该是一时被喜悦冲了头脑,所以有点不知所措吧。”这消息是不留刚刚告诉无言的,不留说这件事的时候满面的春风,就好像是自己娶了娇妻一样。这的确是一个好消息,却唯独伤了她许无言的心。

  陆是动作僵了一下,他没有立即回答,沉思了良久问道:“芍药,你知道什么是喜欢吗?”

  怎么会不知道,自己那么在意一个人,许无言望着陆是的侧影道:“曾经有一个人也问过我同样的问题,可我却拿狠话伤了他。其实他不知道,我当然懂得喜欢一个人的感觉,那是初识时的桃羞杏让,是相拥时的心花怒放,是相守时的安心顺遂,也是离别时的痛彻心扉。这些都是他教会我的,也是我当时想对他讲的,可是我却没能说出口。”

  陆是微偏过头,看着她一片深色的眸子问道:“我记得你之前也提过一个人,他们是同一人吗?

  无言点点头:“是,同一个人。”

  陆是的语气有了起伏:“你总是提起他,他是你什么人?”

  “他是我很喜欢的一个人,也是希望能长相厮守的那个人。”

  陆是转身走至书桌前:“那为何没有在一起?”他的手指搭在桌沿上,有一下没一下地敲打着。

  许无言眸子失去了神采:“后来他不见了,”她苦笑一声,“也可能已经死了。”

  “那真可惜,我觉得如果你们在一起一定会快乐的。”陆是说出这话,听起来像是安慰。

  许无言看了一下陆是:“快乐?”当初和他在一起的时候的确很快乐,只是那已经成为了过去,成为了自己心中一个永远实现不了的奢望,她喃喃道,“应该会像陆公子和公主这般快乐吧。”

  “我们?曾经我也这般认为,我们一起经历了那么多,我也发誓会好好保护她,许她一世长安,一生长乐,”陆是拿起桌上的黄石蹲螭镇纸,细细端详,“可是……”陆是没有说出后面的话:可是,后来不知怎么了,他觉得她离自己越来越远,好像变了一个人,人还在,感觉却消失不见。陆是知道自己还喜欢她,却不知道他喜欢的是眼前这个真实的厉可离,还是记忆中的“季然衣”。

  陆是放下手中的镇纸,铺开桌上的宣纸,其上画了一幅画,许无言借着从窗外洒进的月光稍稍瞥了一眼,是一幅美人图,与之前陆是送她的很像,可是那个美人却换了人。真是物是人非画易改,故郎半点不留情。

  “是幅好画,只是还差题词。”

  陆是点头表示同意:“嗯,”然后转过头看着许无言,“你觉得应该写些什么?”

  许无言拿起火折子,点亮书桌旁的连枝灯。铜体灯柱舒枝展条,十五盘灯盏错落有致,盏边的奇花异兽栩栩如生。灯芯一根根灼烧,屋内慢慢亮了起来。她望着悠悠的烛火,低头略一沉思道:“鸿鹄归晚路,香灯照流苏,怎可堪,故人梦散,旧人离乱,情销忆断半点无。”

  陆是想了想道:“我觉得不好。”

  许无言顿时气不打一处来,既然觉得不好干嘛还要问她:“芍药不才,仅识得几个字而已,不堪为公子的画题词。”不是不想题,只是不愿意。

  陆是微微摇了摇头:“是我不该问你,我为她作的画,理应由我来想。”

  对呀,为她作的画,却来问我,真是讽刺。许无言此刻内心有股无名怒火无处宣泄,她向陆是行礼告退:“公子若无事,芍药就告退了。”

  陆是没有抬头看她,他执笔在画上题词,轻轻“嗯”了一声。

  许无言快步离开,一刻都不想多待,她心里也清楚,她和陆是早就已经结束了,水过无痕般,不带一丝痕迹。可偏偏自己还是过不了心里这道坎,见到他的时候会难过,见不到又会想念,梦里梦外全是他。然而,执着于过去那点温情只会让自己更痛苦,抛却的话又舍不得。她不禁苦笑,原来这就是情的苦,怪不得当初娘亲走得那么决绝。

  陆是望着许无言远去的背影失了神,明月依旧在,人心难徘徊。清风翻窗而入,掀动桌上的美人图,搅动着题词里的情意:“天光微影叠成双,月下金波泪两行。似笑非笑美人醉,齿颊一点薄荷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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