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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46 章


  

  许无言听喜鹊说,在她生病的这些日子,不少人来看望她,先是陆是将她放在自己房中养病,甚至专门为她请来了神医。居止送来了一大堆贵重药材,公主也来看过她两次,不过后来陆是怕她沾染了病气就不让她来了,就算公主来到别院也不让她多待一刻。而一直不待见她的青黛倒是经常来看望她,还特地找了些古方给大夫们试验,即便后来证实那些方子都没效果,不过起码是人家一番心意嘛。

  “芍药姑娘你的命真好。”

  喜鹊这般说,似乎很羡慕她在生病的时候能有这么多人关心。

  许无言无奈笑了笑:“你哪里知道这病痛的滋味,如果有可能,我真想跟你换一换。”

  喜鹊做憧憬状:“若是能得三少爷这般重视,我宁愿与你换一换。我可从来没见三少爷这么焦急过,明明自己身体有恙,仍是拖着病体为你的事操劳,我甚至没见过三少爷在公主的事上也这么紧张过,我看你才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

  许无言想起自己的身份,苦笑道:“我怎么没觉得?”

  喜鹊瞥瞥她,有点生气的说道:“那是你不记得了,你不知道你生病的样子可吓人了,跟中了魔一样,当时你昏迷不醒的时候还一直抓着三少爷的手,嘴里喊着什么‘六十,六十’的,公主被你的样子吓得不轻,直拉着三少爷哭。”然后神神秘秘说道,“可是三少爷却一点没有嫌弃你,后来听说你治不好了,三少爷气得抽剑就要把那个大夫砍了,最后还是被公主劝下的,不然你这病都要搭上人命了。”喜鹊扁扁嘴,收拾了药碗嘟囔着出去了。

  许无言苦笑,喜鹊不知道,陆是他才不是为自己紧张,他只是为了他的计划,为了他计划里其中一颗要死掉的棋子紧张。自己在他心里不过是个花楼里可有可无的舞姬,因为变成了他计划的一部分才与他再次有了交集。他再不会拿那样的眼神看自己,也再不会重视自己的生死,她与他,甚至不如陌路。

  许无言的病来得凶猛,去的也迅疾。两日后她就觉得身体恢复的差不多了,于是匆匆忙忙跑去找陆是。陆是像是知道她会来,并未见她,而是直接安排她与孟悬刀相见。

  在书房里,许无言终于见到那个她寻了许久的身影,当看到无患的希望就站在她的面前时,她一下子红了眼圈:“孟悬刀,你怎么才出现?”怪罪的语气,却是温柔念叨着,她生怕自己再像从前那般斥责他,他就会消失不见,再让她苦找数月。

  孟悬刀仍是那个弱不禁风的模样,在看到许无言的时候一脸的诧异,他上下打量着她,然后安心地舒气道:“丫头,真的是你。我之前看到你写的寻找小凉的告示,刚开始还怀疑,后来照上面的暗示去藏梅馆找你,结果他们说你早就离开了。而我也见到了无患,他真的伤得很重。丫头,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许无言如实相告:“我也不知道该怎么说,当时我也以为自己必死无疑了,是无妄救了我,可是,其他人都死了,我现在也成了两国的罪人,不知道该去何处。你也见到无患的样子了,他到现在还昏迷不醒,我到处找你就是为了治他。无泪说你义父在荣国,我就跑来找你,皇天不负有心人,我终于见到你了。”

  孟悬刀语气突然沉下来:“我跟他决裂了。”

  许无言明白他说的是谁:“我知道你只是在生他的气而已,如果真的是决裂,那你怎么还留在这里?”

  孟悬刀嘴硬道:“我想在这里玩玩不行吗,之前来鹿回的时候从来没正经待过几天,正好利用这个机会好好潇洒一番。”

  许无言看出他的口是心非:“别再骗我了,你对你义父的感情我会不知道,他很担心你,上次他来见过我,一直在忏悔不该伤害到你,你如果气消了就赶紧回去好好看看他吧。”

  孟悬刀双手交叉,做出不屑一顾的样子:“我才不要回去,我看他快活的很哪。”

  许无言撒了个谎:“怎么会,之前我见他身形憔悴,怕是身体不适。”

  孟悬刀顿时紧张起来:“你说的是真的?”

  许无言两手一摊道:“我何必骗你,他也是我的仇人,要不是因为杀不了他,他来见我那天我就动手了。你知道我没必要为他说好话,我巴不得他受罪呢。”

  孟悬刀听到许无言的话知道她没有说谎:“丫头,对不起,其实以前我就知道他对你下过杀手,只是那时候你身边有那么多人在保护你,你也从来都是死里逃生,我总以为他杀不了你,可是没想到结果会变成这样。我说是生他的气,其实更多的是恨我自己,如果当初我能早点劝他收手,你们也不会变成现在这样。这是我孟悬刀欠你的,如果有一天你要找他报仇,我愿意一命抵一命。”

  许无言看着孟悬刀,把手比作刀状放在他的脖子上:“如果可以的话,我真想现在就杀了你,让他嗜血魔头章不惟也尝尝失去至亲至爱的滋味。”她慢慢握住手掌,“可是,我不能,孟悬刀,我没办法对你下手。这份债当是你们欠我的,我想现在就让你还,你能答应我一件事吗?”

  孟悬刀一副大义凌然的样子:“丫头,你说吧,即便你说要拿刀砍我,我孟悬刀眼睛都不会眨一下。”

  许无言拿拳头轻轻捶在他的胸口:“我不要你的命,你是我的朋友,我不会把这件事算到你头上。只是,你知道无患现在的情况,我想请你救他。”

  孟悬刀毫不犹豫答应道:“好,我答应你,就算拼尽这毕生的医术,我都会治好无患的。”

  许无言接着说道:“还有就是,如果无患醒过来了,我希望你能把他带走,让他做个普通的老百姓,无忧无虑地过下半生。”

  孟悬刀疑惑道:“那你呢?”

  许无言盯着自己的双手:“我?我还有自己的事要做,无患醒来之后千万别告诉他我还活着,就当我们都死了,让他代替我们的份好好活下去。他如果要报仇,你就说凶手早就在那天被我杀死,我们同归于尽,消逝在那场大火里。”

  孟悬刀抚摸着许无言的头道:“臭丫头,我明白,你要做的事我拦不住,只是希望你万事小心。无患的事会如你所愿,这是我孟悬刀对你的承诺。”

  许无言感激地看着他:“谢谢你,孟大哥。”

  听到许无言对自己的称谓,孟悬刀立即恢复往日调笑的语气说道:“哦,臭丫头,稀奇稀奇,你居然肯叫我孟大哥了,这还是平生第一次呢,孟大哥我还真是荣幸之至呀。”

  许无言瞥了他一眼:“你放心,这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

  孟悬刀立马哭丧着脸假哭道:“不要嘛,你好不容易才改口,就不要再改回去了。”

  许无言看着他这样无奈地摇了摇头,孟悬刀总是这样,刚觉得他靠谱点了,他撑不过一刻又变回从前那个吊儿郎当的样子,不过也正是这点,在最冰冷的那几年给她带来了无穷欢乐。

  “孟悬……孟大哥,你跟陆是是怎么回事?”许无言想到陆是,这件事孟悬刀不知道有没有办法。

  孟悬刀恢复正常语气:“我来这里就遇到他了,这些日子也一直在侯府清清闲闲地做客,只是这次他突然托我救一个人,没想到原来是你。”

  “他认得你?”许无言犹豫着问出口,“季然衣和陆是,他们认得你?”

  孟悬刀似乎明白许无言所指,他怜悯的看向她:“这件事我早就发现了,陆是他没病,只是他的事情我也没办法,可能是天意,又或是我学艺不精,无法诊出。”

  许无言有些错愕,原来陆是真的不记得自己,她满含希望地看向孟悬刀,问道:“那然衣呢?她是否也…”

  孟悬刀语气一转,语带调笑道:“但是这个季然衣却不一样,有些人是记忆生了病,可有些人是心里蒙了翳。我救人无数,可唯独对这两种病毫无办法,若他们只是像你这般吃错了东西,我尚且还能试试。”

  许无言愣了一下:“吃错东西?”原来自己是中了毒吗?

  孟悬刀点点头:“你是不是得罪什么人了?”

  许无言微垂眼眸:“我不清楚,可能是我没有注意,不小心吃错了不干净的东西。”

  孟悬刀别有深意地笑笑:“那你以后可要注意了,这王侯之地不干净的东西太多了。”

  许无言失神喃喃道:“对呀,太多了。”

  许无言将手中的金子交给了孟悬刀,把它们留给无患作为诊金和将来置办田产的资本。她并没有深究自己中毒之事,得知下毒的只是一个与她无任何交集的下人,且他已被处死,她突然不想问了,既然陆是不想让她知道,她宁愿做这个糊里糊涂的傻瓜。

  待孟悬刀走后许无言本想去见陆是,可是不留告诉她公主来了,他根本无暇见自己。然衣满含忻悦的笑声从屋内飘至院外,飘至许无言耳边,她看到站在院口的小荣朝自己投来的鄙夷目光,悻悻回了房。

  本以为陆是不会见自己了,过了申时陆是又遣了不留来传唤她。那时他站在院中一株栀子树前沉思,左手因上次受了伤缠着棉纱,稍显无力地垂在身侧,右手则轻轻抚摸着花苞,含苞欲放的栀子花已然开始飘香,清淡软柔的香气包裹着陆是,也侵袭着无言。

  栀子花,那是然衣最爱的花。

  见无言来到,陆是抚摸花苞的手慢慢放下,他偏过头,眼中终于有了笑意:“听说那夜你为了我哭得很伤心哪?”

  许无言扭捏着:“我没有为你哭,我在为了别人哭。”

  笑意隐去:“为了谁?”

  许无言绞着袖角:“那个丢掉的陆是。”那个唤我“无言”的陆是。

  陆是怔怔看着许无言,隔了一会他问道:“你认识孟悬刀?”

  许无言点头:“认识。”

  陆是微微摇摇头,一副难以捉摸的模样:“我觉得你越来越不简单了。”

  “我很简单的,你会觉得我复杂只是因为你不了解我的过去。”只是因为你忘了我。

  “可离,居止,三里,孟悬刀,或者还有其他人,”陆是看向她的眸子恢复了往日的无情,他折下一支栀子,“你的手段真的很高明,我早就说过自己没有看错人。”

  许无言惊异地看着他:“你的意思是,不肯放我走?!你知道我不会受你束缚,我可以不做任何你希望我做的事。”

  陆是向她走过去,眼中却带着戾气:“我说过,你已经入了这个局,踏上第一步就回不了头了。而且二……而且还有人不愿放你离开,所以你注定要走完这条路,你的弟弟虽被交付于孟悬刀,但我依然有办法让他们逃不出荣国。你觉得你现在有资格跟我谈条件吗?”

  许无言想不到他居然拿无患要挟,她知道陆是有这个能力,却没想到他真的开了口。

  她恨恨瞪向他:“陆公子真是好手段,居然知道人的软肋在哪!”

  “我走在绝壁上,必然会斟酌好每一步。”

  许无言不解地眨眨眼:“陆公子这话才奇怪,如果你要斟酌好每一步,为何还会动用我这颗不听话的棋子,陆公子就不怕我毁掉了你精心布局的这盘棋吗?”她看了一眼陆是手中的栀子,“我虽不知道这里的其他舞姬是什么身份,但我清楚她们绝对都不简单,我想陆公子一定也拿捏着她们的把柄。可我和她们不一样,我这人任性妄为惯了,陆公子就不怕我闯祸吗?”

  “你说得对,你是那颗我未曾意料到的棋子,是个意外,可我有把握让这个意外朝着我期望的方向发展下去。”陆是的唇边浮起一丝让人难以察觉的笑意,“人世无常,但我有绝对的自信,你不会是那个坏我棋局的人。”

  许无言怔怔地不说话,她好不容易从一局棋中逃脱,没想到如今又被安排进另一局棋中。也许这世上本就没有能置身事外的下棋之人,他落下这局棋的棋子,谁又分得清他是不是另一棋局的棋子。她释然一笑,其中又夹杂着苦涩:“是啊,我很会做棋子,做一颗乖乖听话的棋子,想不到这都被你看出来了。”

  陆是把手上的栀子递给她:“你曾经有离开的机会,如今失掉了,会觉得可惜吗?”

  许无言接过绿枝摇摇头,她苦笑道:“救人的时候不会觉得可惜,我可惜的只是没有找回心。”可惜没能找回你的心。

  “嗯?”

  许无言盯着柔白的花苞:“我的心丢了,找不回来了,所以我可以做好你交给我的事了。”然后她又将绿枝还给陆是,“这是公主最爱的花吧,如此纯白无暇、娇艳动人的栀子,还望陆公子好好呵护,”她看着陆是微诧的眼神接着说道,“我不喜欢栀子,原先是喜欢的,只不过后来她带走了我最重要的东西,我不愿再睹物思人。”许无言这话是说给陆是听,可他却听不懂,被带走的是他陆是,而自己再不能守着他相思。

  陆是没有接回去,而是随口问道:“那你喜欢什么?”

  “桂子。”许无言望着陆是身后的栀子树失了神,“月落中天薄霜发,桂子飘香入万家。桂子的花朵虽不及栀子硕大清丽,其芳香却丝毫不逊色于她,那是十五相聚之味,也是月仙相思之泪。”

  陆是挑起搭在她肩头的一缕长发:“你我是否曾经相识?”他低头细嗅发丝香味,就像即将亲吻的动作,“你的身上有熟悉的味道。”

  许无言偏头看向他,嘴巴贴在他的耳边:“可能吧,也许前生,也许上世。那时我们意外相识,我赠你庙前月光,你还我衣上红梅。”

  陆是缓缓抬起头,将手中的发丝轻轻放下,若有所思地看着她:“那后来呢?”

  “后来?”许无言看着陆是垂下的手,红鸳色的袖口上,真丝挑着银线绣着瞻眺生动的重明鸟,“后来,我为你跳舞,你为我鸣箫,然后我们相约仗剑天涯,你负责除暴安良,我负责貌美如花,最后我们在一座山头看尽春花秋盛,相携终老。”她抬起头对上陆是诧异的目光,露出一个邪魅的笑,“这样的故事,陆公子觉得可好?”

  陆是目光陡然一沉,他厉色道:“不管你从哪里打听的这些事,以后我不想再听到。”

  许无言苦笑一声:“我没有打听谁的事,这就是我的故事,没有抄袭,没有仿效,完完全全属于我的故事,只是陆公子不信罢了。”我已经失掉了所有,你却连属于我们的回忆也不愿承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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