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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6 章


  

  许无言和季然衣换上了嫁衣,只是这嫁衣不知被穿过多少次了,上面满是污迹。幸亏嫁衣的颜色深,这些污迹都不明显。许无言也不是很在意这些,毕竟又不是真的成亲。她是被迫待在这里的,如今成亲也只是权宜之计。无妄没有带人来,应该是义父的意思。这个天风寨在砾城建城之前就已经存在,刚开始的时候他们还是本本分分,并不敢如此明目张胆地犯事。后来却突然壮了胆,先是骚扰流民,自从砾城建成之后他们就开始劫掠来往的商旅,有时候还会进城骚扰老百姓。天风寨实力强悍,占据囚虎山这个显要位置,为祸周边数十年。边境数次派兵剿匪都以失败告终,是边境的一大祸害。之前许无言的义父一直打算除掉他们,奈何都无法将他们一网打尽,而在休养生息之后他们会更加变本加厉。

  许无言不知道义父需要她做什么,但她知道自己只要把这里搞得一团乱就肯定不会错的。而陆是,这个陆是,她不明白陆是怎么会出现在这里,陆是虽说是她的人,可她却不能全然相信他。毕竟他有自己的秘密,无言之前查过他的身份,只是普普通通的富商之子,可他的所作所为又令她疑心四起。这个时候陆是又出现在天风寨,她不清楚陆是是为了她而打入敌营,还是为了他自己的计划潜入这里的。如今无言十分担忧,若是没有外人相救,他们很难离开天风寨,她可不要真的留在这里做个压寨夫人。

  许无言看向季然衣,见她居然比自己冷静多了,穿上嫁衣之后还在铜镜前照了照。许无言纳闷地问道:“然衣,你怎么不害怕了?”

  季然衣扯了扯衣襟,说道:“无言,陆公子来了。”

  许无言静等下文,可季然衣说完这句话之后又照起了镜子,开始摆弄自己的头发。她疑惑道:“他来了,然后呢?”

  季然衣很快就把自己的头发挽成好看的双刀髻,然后将珠花簪进发髻上:“我知道他一定是为了救我们,我相信他一定可以救我们的。”

  许无言很不理解季然衣对陆是的自信,毕竟自己有义父这个靠山尚且担心会被困在这里,而陆是只有一个人,他如何能够带着他们全身而退,她想想都觉得不可思议。她接着问道:“你怎么那么相信他,你真的觉得他一个人能够带着我们几个冲出天风寨吗?”

  许无言双手握在胸前做憧憬状:“我不知道,我只知道有他在这里我就不害怕了。”

  许无言感叹一声:“爱情的力量真是伟大呀!”

  季然衣的脸瞬时变得通红,因她皮肤白皙,这红晕愈发明显,跟山贼老五的害羞简直是天壤之别。她见许无言盯着她,于是背过脸去,娇羞地呵斥道:“无言,你又拿我开玩笑!”

  许无言调笑道:“你若不喜欢听,以后我不说就是了,”见季然衣这么笃定,她想了想接着说道,“反正也不吃亏,那我也陪你相信陆是好了,”她拿起桌上的一支簪子,对着季然衣说道,“然衣,快来帮我也梳一个好看的发髻。”

  白天还在杀人的聚义堂,晚上就成了婚堂。阿来死在这里,他留下的血迹还没被擦干净,那些山贼就在上面摆了酒席。大当家娶亲,还是一下娶了两个,此等喜事贼匪们相当兴奋,山寨中的重要角色都来到聚义堂庆贺。拜堂礼过后,大当家就被拉去喝酒了,许无言和季然衣要和其他的十五位夫人一起在酒宴上陪着敬酒,场面相当融洽。

  对于大当家新娶的两位夫人,一清丽,一妖冶,贼匪们相当艳羡,个个眼睛看得都要直了,许无言适时妩媚一笑,更添风情。山寨中的好多女眷都投来了嫉恨的目光,许无言只装作浑然不知,笑得愈加风情万种。

  无患也在酒席当中,他虽是座上宾,却是被捆着的座上宾,他犹如一头被束缚的小兽,在这场喧嚣中狂躁不安,对着所有人都投去怒视的目光。许无言端着酒走过去,无患身旁的两人立刻警惕地看着她,许无言柔柔一笑,给他们倒了满满两碗酒:“兄弟们放心,我只是看看我弟弟,并不会做些别的什么,如今是大当家和我们姐妹的婚事,兄弟们好歹给个面子喝两碗酒,也让我和弟弟说两句话。”见新娘如此通情达理,那两人只好端了酒碗坐在一旁喝酒,可却没有放松警惕,目光仍盯着无患和她。

  许无言将酒壶放在一旁的桌子上,安慰无患道:“无患,你不要着急,姐姐已经想到办法了,咱们明天就能离开了。”

  无患安静下来:“什么办法?”

  “这个先不能告诉你,这里人多耳杂,我怕被人偷听了去,不过明天你就知道了。”

  其实许无言不说并不是怕被人偷听,是因为她还没有一个完备的计划,她现在只求大家都喝得醉醉的,先躲过洞房这一关再说。

  无患仍是有些不放心:“姐,你可不能让他们占了便宜,不然我一定会杀了他们!”

  许无言轻拍他的脑袋说道:“放心吧,你姐什么时候被人占过便宜,是我占他们便宜还差不多。”

  见许无言如此笃定,无患终于安心,安安静静地坐在那里,可仍是怒视着每一个人。

  许无言看见四当家在那闷闷不乐地坐着,于是跑过去安慰,在给他敬酒的时候手指看似无意碰到他,她抱歉地笑笑:“四当家也是个中英雄,只可惜无言心高气傲,只能做山寨老大的夫人,这碗酒就当做是无言给四当家赔罪了。”她将“老大”两个字咬的极重,老四听到的时候浑身一颤,别有深意地看了他的大哥一眼。

  老三看到季然衣的时候也是略微不痛快,许无言踱了几步,给他也斟了一杯碗酒:“三弟呀,”见老三看向自己的那只独眼中满是怒火,许无言柔声道,“三弟,我知道你怪你小十六嫂子把你小十七嫂子拉来嫁给你大哥,”在自己提到“小十七嫂子”的时候老三的怒意更胜,许无言稍稍收敛了些自己笑容,叹了一口气,“我也只是提一提自己的想法,可没想到你大哥真的答应了,其实话说出口我就后悔了,后悔没有问问我妹妹的意见,”她附在老三耳边轻声说道,“刚才我妹妹说她其实更喜欢你,可是既然你大哥开口娶她,她根本没法做主,又怕说出这话引得你被你大哥忌惮,只能偷偷哭给我听了,三弟,这杯酒就当做是我给你赔罪了,是我妹妹命苦,不能和喜欢的人相守,你忘了她吧。”

  许无言假惺惺地干哭了几声,又接着糊弄别人去了。转了一圈下来,她胳膊都酸了,见季然衣一直待在陆是四周,她也上前凑凑热闹。山贼老五正在那豪放地喝酒,倒是给季然衣和陆是说话的机会了,两人在那有说有笑,居然没人发现他俩的异常。许无言走过去端着酒壶给陆是斟了一碗酒,她看看季然衣又看看陆是,别有深意地说道:“愿天下有情人终成眷属。”

  季然衣脸色微红,幸亏大家都喝了酒,没有几个脸上不泛着红晕的,因此她的脸红倒不会显得突兀。而陆是则举着酒碗一直不喝,许无言哄他两句,可他仍是端着酒碗若有所思地看着她。

  “小十六嫂子这话说得好!”老五听到许无言的话,端着碗走过来,许无言也给她倒了满满一碗,老五端着酒碗看向陆是,与他结结实实碰了下,碗中的酒洒出来许多,看的许无言心里难受,特别想再给她添上。

  老五重复了一遍许无言的话:“祝天下有情人终成眷属!”然后一饮而尽,一滴不剩。喝完她就有些站不稳,陆是放下手中的酒碗,扶住她说道:“从女侠,你喝多了,我扶你去休息吧。”

  对于两人的近距离接触,老五明显羞涩了,脸也变得更加黑红,她嗯了一声:“好。”

  季然衣依依不舍得看着两人离开,许无言拉着她继续给大家敬酒,天风寨的贼匪们对所有夫人都敢嬉笑,唯独对大夫人很敬重,她斟来的酒都是一滴不剩恭谨地饮下,许无言看到之后只希望大夫人多敬些酒,最好把所有人都灌醉,这样对自己的计划就更加有力了。

  酒过三巡,屋子里横七竖八了倒一大堆,最后一个个被人扶了回去。许无言本以为贼匪老大也会醉倒,想不到他还是在人搀扶下东倒西歪地回了房,然后非要拉着她和季然衣圆房。许无言无奈,只能拿出软骨香用在他身上,他迷迷糊糊地倒在地上,还以为自己是喝醉了,嘴里喊着:“夫人们,拉我起来!”

  许无言和季然衣相视一笑:“好!”

  然后两人就把他架起来,躲过外面的守卫,把他扔在了茅房外面,假装他是如厕之时不慎跌倒的样子,然后又在他脸上搭了一块布,布上浸满了足量的软骨香,足够他躺一夜了。

  “然衣,刀子呢?”之前带着季然衣敬酒的时候,许无言让她从老三身上偷了一把刀,她打算用这把刀嫁祸别人,造成混乱,这样她们也许可以趁乱逃走。

  季然衣从怀中掏出一把匕首,握着它在贼匪老大的身上比划,一会儿比在脖子上,一会儿放在心口上,拿捏不定,许无言疑惑地看向她:“然衣,你要做什么?”

  季然衣回道:“杀了他呀,无言,你说我们是割开他的脖子还是刺穿他的心口,或者在他身上开一个口子,让他流血而死,你觉得哪种死法痛苦点?”

  许无言不解:“为什么要杀了他?”

  季然衣更加不解:“这不是你的主意吗?你让我偷这把刀出来,不就是为了把他们的老大杀了之后再嫁祸给老三,这样一下就能除掉两个人了?”

  许无言见她曲解了自己的计划,于是解释道:“这把刀的确是为了嫁祸,可我只是想废了他,这样他们就会互相猜忌,然后自相残杀,咱们没必要动这个手。死不是最痛苦的,在猜忌与恐惧中被自己曾经的朋友杀死,才是对他们来说最残忍的事。”

  猜忌是最锋利的刀刃,它会斩断很多情谊,甚至是取走他人性命。这就是许无言的计划,她打算让他们在猜忌中惶惶终日,这样只要发生一点意外,他们的联盟就会在猜忌中迅速土崩瓦解。她没想过要杀了贼匪老大,她当然想他死,可她不想自己动手,因为她没有杀过人,也没那个勇气杀人。

  季然衣恍然大悟:“原来这才是你的计划,我还以为你会直接杀了他,毕竟这样比较省事。”她将刀子移至贼匪老大的脚踝,三两下划断他的脚筋,因过于用力,鲜血汩汩往外流。

  许无言有点惊异于季然衣的表现:“我还以为你做不来这些事呢,想不到你胆子还挺大的嘛。”

  季然衣将刀子远远丢在一旁的草丛中,说道:“我若是一直像以前一样懦弱,就只会变成那个枉死的阿来,脑袋被人踢来踢去,我不想死的那么难看。”

  许无言和季然衣回了房间,她们只需要演好明天的那场戏,将疑点指向每一个人就好了,她们编好对白,熟记于心之后安然睡去。她们等着第二天早上别人通知她们贼匪老大遇袭的消息,可她们没想到等来的却是死讯,众人的死讯。

  “快走!”天不亮陆是就叫醒了她们,两人迷迷糊糊看向他,没想到来告知她们消息的是陆是,“此地不宜久留,咱们赶紧离开。”

  “发生什么事了?”许无言装模作样的问道。

  陆是神色凝重道:“有人死了。”原来昨晚有人趁夜行凶,将山贼头目们全都杀害,陆是半夜听到了动静,可当他察觉到异样的时候已经晚了,那些人全都被杀,一个活口也没留下。

  “什么?!”这下许无言的困意全无,“怎么会这样?是谁干的?”

  陆是压低声音:“不管是谁干的,此地都不可再多待,无患已经在外面等着了,咱们马上离开。”

  许无言拦住急于冲向陆是身旁的季然衣,有些担忧道:“可是如果我们现在走了,不就会被怀疑成凶手了吗?”

  许无言心里有些疑惑,怎么会这么巧,他们刚出现在这里,那些山贼头目就遇刺身亡了,现在他们的确有很大的嫌疑。而真正的凶手又是谁,他居然趁着昨日大当家成婚,众人放松警惕之际,选择在那些人醉酒之后行凶。是谁会对山贼头目们怀恨于心,又将时机把握的如此得当,而且他还要武功高强,因为即便贼匪们醉酒,也不会武功尽失,可他们居然如此悄无声息被杀,这人的武功一定不错。又或者凶手不是一个人,而是有组织有计划的一群人,许无言惊讶,难道是义父的人干的?

  陆是望了一下静寂的山寨,说道:“即便现在不走,你觉得我们就不会被怀疑吗?等天亮他们见到了那些尸体,他们会被恨意蒙蔽,很可能宁愿枉杀不愿错放,到时候凭我一己之力怕是没办法全然保全你们。”

  许无言知道陆是说的都对,他们这些外人,不管是否无辜,最开始一定脱不了嫌疑,猜忌能杀死别人,自然也能杀死他们,所以现在对他们最有利的办法就是逃走,先保住小命再说。

  好在陆是会武功,在敲晕了几个守卫之后他们很快来到了山寨门前,也见到了无患,无患远远对着无言颔首,似乎在对她昨晚所说的计划给予充分的肯定。而许无言心里却是七上八下的,因为昨晚她胡诌一气的时候可没料到现在这种情况。

  “站住,他们就是杀人凶手,快抓住他们!”在陆是和无患刚解决完守门的守卫之后,大夫人突然带人出现,她一口咬定是他们害死了那些人,贼匪们抄起武器就要攻过来,见对方怒火冲天的样子,许无言明白如今他们几人根本没有转圜的余地,容不得她再思索,陆是和三里赶紧携着她和季然衣翻墙而出了。

  而出了墙之后许无言蒙了,他们上山的时候全是被蒙着眼睛,如今该如何下山。山路崎岖坎坷,一个不小心就会跌下去。就算知道那条下山的路,他们肯定也跑不过常年走在这条山道上的贼匪们,而且山路上肯定会有其他埋伏的山贼。

  “别发愣了,快走。”不容许无言思考,陆是拉着她离开,带着他么走上了一条隐秘崎岖的羊肠小径,似乎看出了许无言的疑惑,他解释道,“放心,这条路没几个人知道,他们不会追过来的。”

  许无言疑惑:“既然没几个人知道,那你是怎么知道这条路的?难不成你连这山路都勘察过了?”她突然想到老五,恍然大悟道,“老五!”她看着陆是,狡黠一笑,“看来你的美男计很成功嘛!”许无言心里还是很高兴的,原来陆是一开始就打算营救他们了。

  陆是回道:“彼此彼此,许姑娘的美人计用得也不错!”

  跟着陆是,他们很快下了山,而山下已经备好了三匹马,季然衣和无患人轻身一跃上了马,许无言疑惑地看了一眼陆是,怎么会只准备了三匹马。

  “上马。”陆是对许无言说道。

  许无言为难地站在马前,抚摸着马头,大眼对小眼。陆是抓过缰绳纵身一跃跳到马上,然后一下将许无言提了上去,许无言坐在马上惊魂未定,陆是在她耳边说道:“这就是准备三匹马的原因。”

  四人三马迅速向砾城赶去,直到看到了城门,山贼的队伍也没有追了过来,许无言终于松了一口气:“想不到真的离开了。”

  陆是说道:“怎么?还不舍得离开?我记得你之前说过很想要做个山贼,要不要现在掉头回去,留你在囚虎山实现你的愿望?”

  许无言把头摇得像个拨浪鼓:“不要不要!我觉得若是让我做这种山贼,我宁愿选择去死。现在我的愿望变了,我要做个游侠,浪迹天涯,行侠仗义,除暴安良!”

  “愿望也能变得这么快吗?”陆是笑了一下,打击她道,“做个游侠?你会骑马吗?你会武功吗?”

  “不会。”

  “那你如何行侠仗义、除暴安良?”

  许无言一本正经地解释道:“愿望的本意就是心中期望而又很难实现的想法,我又没说我许下的是可以实现的愿望,只有这种很难实现的愿望才真的叫做愿望。”

  陆是略一沉思,说道:“其实,你的愿望也很好实现。”

  “难道你有武功速成法?”

  “算是。”

  “怎么讲?”

  “你可以找一个武功好的人陪你一起,他负责除暴安良,你负责貌美如花。”

  许无言摸摸自己的脸恬不知耻地说道:“我已经貌美如花了。”

  陆是轻笑一声:“那我也可以除暴安良。”

  许无言心中一惊,可以除暴安良?陆是这句话是在强调他的武功高,还是在暗示他可以陪着她?她不太懂陆是的这句话是不是自己认为的意思,但她仍为自己希望陆是是第二个意思羞得脸皮发热,她知道自己此刻的脸一定很红,却不知道自己脸红的好不好看。

  季然衣观察到这边的异样,投来耐人寻味的目光:“无言,你没事吧?!”

  “没事!”其实一路上季然衣几次回头,许无言知道她不是在看自己,而是在看与她同乘的人,想到然衣对陆是的心思,她脸上的红热迅速消退:“你知不知道然衣在想些什么?”她还要帮然衣一把。

  陆是淡淡回道:“不感兴趣。”

  许无言撇嘴:“你这人怎么这么不解风情,我知道然衣在想什么,我告诉你,她一定是在羡慕我不会骑马,你知道这是为什么吗?”

  陆是突然扬鞭加速,很快超过了季然衣:“不想知道。”

  许无言已经适应了陆是这么突然加速,她紧紧拽住他的胳膊,抬起头稍微提高了音量说道:“她是想跟你共乘一骑!”

  她的声音略过陆是的耳朵,沉沉地摔到了地上,经过哒哒的马蹄,踏碎成一片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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