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2 章
接近流火街的时候陆是下马牵着,经过巷口时一个人突然撞到了他的怀里。
“然衣?”许无言认出了这个人。
那名叫季然衣的姑娘看起来神色匆匆的样子,许无言向她身后一瞧,发现原来巷口追出来几个怒气冲冲的人。
“你又惹麻烦。”许无言无奈的摇摇头。
陆是见此人是许无言的熟人,于是将其护在身后。追出来的人看见了许无言和陆是则是更加生气:“我说你胆子怎么这么大,原来是有帮凶。”
“敢问在这姑娘是犯了什么事,其中是不是有什么误会?”陆是问道。
“误会?没有误会!这小贱人骗了我们少爷的钱,今天我们要把她抓去送官!”
“她骗了你家少爷多少钱?”陆是问道。
“二十个金锞!”其中一人气愤地回道。
“原来是钱的事,”陆是向他们扔过去一个铁牌,“在下是香水居的伙计陆是,拿着这块牌子,她欠你们多少你们只管去香水居支,只是钱财两清以后再不许找她麻烦。”。
那些人接过铁牌,疑惑地看着陆是,本来不相信,可又看到坐在马上的许无言,思考了一下说:“原来是有香水居做靠山,既然是这样,我们也不愿跟香水居结梁子。只是如果下次再碰到她犯事,我们可不会再这么轻易饶了她的。”其中领头模样的见事情有人负责,也不愿再多事,带着人走了。
“你倒是热心肠,我怎么不知道你有这个本事,账上的钱也是你一个伙计能随便支的吗?”许无言在那群人走后问道。
“我一个伙计当然不可以,可是如果有你这个掌柜发话,难道也不行?”陆是挑眉道。
“原来你是打的这个算盘,不过你要知道,二十个金锞不是小数目,酒楼里的钱我也不能随便用的,如果单凭你就不知道要做多久的工才能还上了。”
“用不了多久,我已经写了家书寄回去,马上就会有回信了,到时候连之前欠你的也可一并还上。”
“你的意思是你要离开了?”许无言看向陆是,语气里有着不为察觉的失望。
许无言没有等到陆是的回答,这时在一旁站立多时的女子开口了,嗓音软软糯糯,如同稚童之声:“小女子季然衣多谢公子搭救之恩。”她怯生生偷眼打量着陆是,盈盈行了一个礼。
陆是看向她,眼前的女子娇羞湛湛,浅眉秀唇,颊边微现梨涡,双眸含水有无辜之态。陆是从眉眼间认出了她,笑道:“原来是熟人。”其实陆是早就觉得这个姑娘似曾相识,可记忆中却搜寻不到有关她的映像,他觉得自己可能是多想了,毕竟这是他第一次来砾城,怎么可能会有熟人在这。
“你们认识?”许无言疑惑道,“你认识然衣?”
“上次这位姑娘可是从我这里拿走了二十个银锞,我怎么会记不住。”
听到这话季然衣抬头看向陆是,突然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她柔声悔道:“然衣有眼无珠,竟然开罪了恩人,恩人放心,欠你的钱然衣一定如数补上。”
“这些事还是以后再说吧,”许无言打断两人,“然衣,我看你今天也受了惊吓,还是先跟我回葙园吧。”
季然衣看看许无言点了点头答应了,许无言见她刚刚跑得气喘吁吁的,想让她坐在马上,可她执意不坐,只是跟在陆是身后,偷偷地打量着他,就这样走回了葙园。
回到葙园之后许无言屏退了下人,把季然衣拉到书房两个人单独谈话。
“然衣,以后不要再做这些事了,这些钱我会替你补上,可是,这也是最后一次,你不能再这么下去。”
“说的倒是容易,无言,如果我不做这些事表舅不会放过我的。”
“然衣,不然我找人废了他吧。”许无言说这话的时候眼含杀意,她一直都有这个想法,只是念在范正是季然衣表舅的份上才没有贸然动手。
“不行,虽说他对我不好,可他是我唯一的亲人了。”季然衣知道这事许无言做的出来,可她不希望这样。
“我就是看他是你唯一的亲人,所以这么多年都没有动他。可是,你见过有哪个亲人把自己的亲外甥女当做赚钱的工具的?如果没有他,你可以过得更好,这些年你靠坑骗得的那些不都被他拿去吃喝嫖赌了,就连我给你准备的嫁妆也被他拿去当了挥霍掉。然衣,我知道你心善,可是善良不是拿去喂狗的。”
“无言,你不要再说了,我知道当初是他把你拐卖到这的,你恨他是应该的。可是我不行,他起码没有把我卖去勾栏院,也一直养着我,之前他对我还是很好的,只是这几年因为嗜赌才弄成这样。无言,你知道的,小时候的事我记不得了,也记不得自己父母了,只知道他是我唯一的亲人了,我不想连他也没了。”
“然衣,你是个好女孩,可偏偏遇到了这样一个表舅。以后有什么事还来找我吧,虽说我能动的钱不多,可是总会能帮到你一点。只是,这些事你都不许告诉你表舅。还有,你的嫁妆我也给你重新准备了一份,到时候如果你遇到了心仪的人,我还是能把你风风光光送嫁的。”
季然衣感激地看着许无言:“无言,还是你对我好。”
许无言盯着季然衣的额角:“你的父母当年救了我,我不能知恩不报,可是他们已经亡故,只留下了你一个人,那你就是我的亲姐妹,我怎么可能不管你。”
“我的父母,我连他们长什么样子都不记得了,身上就只有这个他们留下来的玉蝉,还好几次差点被表舅抢走。”季然衣摸出怀里的乳白色玉蝉,珍视地捧着。
许无言看到了让她赶紧放回去:“然衣,这个玉蝉以后不要随便拿出来,如果被有心之人看到就不好了。”
季然衣朝她吐吐舌头,听话地放进怀里:“我也只是在想念爹娘的时候才拿出来瞧一瞧,就怕被表舅看到又要打它主意。”
“无言,那个陆公子是什么人?”季然衣收好玉蝉之后突然问道。
“陆是?他是我们酒楼的伙计,不过只是暂时的。”
季然衣纳闷:“伙计?我看他仪表堂堂,气度磊落不凡,怎么会甘心做一个伙计呢?”
“他应该不甘心的,你也看得出来他必然是个富家公子或是世家少爷,所以不可能在这长待的,总有一天会走的。可能马上就要走了。”许无言想到了家书的事,那陆是究竟会什么时候离开呢?
“可比起其他的公子哥们,他少了些玩世不恭,多了些侠气,这样的公子,不知道谁会有那么好福气能嫁给他。”季然衣想到今天他的仗义之举,不由得赞叹,如同待字闺中的千金小姐,眼中闪耀着向往的光彩。
“哦?然衣,难不成你看上陆是了?”许无言看到季然衣微微发红的面颊调笑道,“陆是肯定是要离开的,如果你能跟他走,倒不失为一个好去处。他这样的才貌,到哪里都不会被掩没的,如果你能跟他走,那你表舅的问题也迎刃而解了。”
季然衣转过身子背向她:“无言,你就会欺负我,他那样的公子哪是咱们这样的人能配的上的,我就是愿意,他也不一定能看得上我。”
许无言心里想:对呀,他那样的人,能配得上的也只有那种公卿家的小姐,知书达理,身家清白,只有那种人才配得上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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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夜,陆是房间里出现了一个人,那人一身夜行衣,单膝着地,对着面前的人低头一拜,扯下遮挡面部的面巾,竟然是白日里出现在青牙山的紫檀衣,他恭敬地说道:“少主,今日属下将东瑶传国碧玺的消息放出来了,但从那人反应来看,她似乎并不吃惊,也不感兴趣,”他略一沉思,接着说道,“可能是我们得到的消息有误,东瑶玉玺并不在这里。”
陆是微微一笑:“我却认为正好相反,”他看向那人略微疑惑的表情,双手背向身后,解释道,“不吃惊说明她早就知道这个消息,她不感兴趣的是你告诉她的这个假消息,若是碧玺真的在他们手上,关于碧玺的任何传闻对他们而言都没有价值,”他挥手示意那人退下,看着门外三里印在门扉上的背影,若有所思地笑道,“看来,我要多留一些日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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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连下了十天的雨,空气中也开始弥漫着寒意。这些日子许无言都没有出门,而陆是这个护卫也只能守在葙园看书打发时间。这日三里从外面回来,怀里藏着一只鸽子,他取出信管交给陆是。陆是抽出里面的密信,上面只有四个字:醉老酒坊。陆是清楚,有些事情要开始了。他把写有“香水居”三个字的纸条塞入竹管交给三里,三里将其绑在鸽子脚上,然后重新藏入怀里出去了。
外面吵吵嚷嚷进来一个人,他身着蓑衣,招呼着随从抬进来一方门板大的石块,进来园子就直奔许无言的屋子。
“姐!姐!看我给你带什么好东西了!”那人欢快地喊着。
陆是不知是何人,惦记许无言的安危,跟上那人向许无言的屋子走去。那人进屋前解了蓑衣,陆是看清楚,是个黑衣玉面的少年。他进去没多久,细辛就唤人把石块抬进了许无言的屋子。
少年急急奔至内间,陆是看到许无言半躺在床榻之上,面色惨白毫无血色,眉头紧皱,似乎被病痛折磨。陆是看到许无言这个样子心痛不已,明明前几日还好端端的一个人,现在怎么会变成这样。
“我姐的腿疾不是已经好了大半吗?怎么又严重了?”少爷看到许无言的病状很是担忧。
“姑娘前些日子被老爷罚跪,回来之后腿疾就加重了。”丫头夕儿不敢隐瞒,她避开细辛微瞪的杏子眼怯怯地回答道。
听到夕儿的话,少年满脸怒气,提剑就要冲出去,却被细辛上前拦住,两人四目相对,眼看就要动手打起来。
少年怒吼:“细辛,你让开!”
细辛未有一丝动摇,她将腰间的软剑慢慢抽出,目光坚定:“无患,你如果敢踏出这一步,我绝不会手下留情。”
陆是也不知是要帮助细辛一起拦住莽撞的少年,还是要和他一起去解决那个“老爷”。
他忽的怅然若失,他清楚许无言会变成这个样子都是因为自己,他很想选择后者,可又明白现在不是冲动的时候。
听到动静,许无言艰难地起身,努力攒出一个笑容,悠悠唤着少年:“无患。”绵绵无力,似空谷传音。
听到许无言呼唤自己,少年顿时萎了下来,怏怏地回身跪坐在许无言床前,任由她抚着自己的头。细辛盯着无患,也慢慢收回了软剑。
许无言宠溺地看着无患:“听说你给我带了好东西回来。”
无患这才想起正事,指着那方赭红色石块兴奋地说:“这叫火炎石,是我寻了好久才找到的,这石头通体温热,可驱湿散寒。这几日阴雨连连,我就知道姐你的腿疾肯定又犯了,所以解决完那边的事之后就马上赶回来了,“无患说着说着难过起来,”可没想到还是回来晚了,害姐你受了这几天的苦。”
“还是无患少爷知道心疼姑娘,”一直侍奉在侧的夕儿开口,“不枉姑娘一直念叨着无患少爷,少爷迟迟未归,姑娘可是担心的不行。”
“姐,对不起,以后我一定好好保护你。”无患拉着许无言的袖角,神色沉沉地说着,“上次遇刺也是,如果当时我在你身边就好了。我知道肯定是无年他们两个搞得鬼,上次任务那么简单,凭他二人之力必然不会留下破绽。他们肯定是故意留下线索的,想置你于死地,可我总帮不上忙。”
无言看着无患,认真地说道:“姐不用你保护,姐只要你保护好自己,我当初从死人堆里将你扒出来,就不愿你再回到那个地方去。你要相信姐姐,所有的事情我都安排好了,你要做的就是开开心心的活着,你如果不听话姐姐会不高兴的。”
听了这话无患乖乖地点了点头。
安抚过无患之后,许无言吩咐细辛带无患回房,在细辛转身之际,她用眼神示意陆是留下,等人都走开之后,无言慢慢开口:“我只求保住无患和蒹葭,他们还小,手上没有沾血,这里所有的事都与他们无关。我只希望他们远离是非,开开心心地活下去。”
陆是不清楚许无言为什么会对他说这些话:“你是在将他们托付于我吗?他们会的,有你这个姐姐,有葙园和香水居的大家保护他们,他们肯定会活的很开心的。”
许无言摇摇头:“你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总有一天会不在的,而这里的每一个人都不可信。”
陆是不明所以:“那我呢?”
“你也不可信,不过我愿意相信你,”无言定定看着陆是,像是恳求,“请你保护好他们。”
“会的,我会保护他们,我也会保护好你。”陆是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做出这个承诺,或许是许无言的言语太过真诚,还是根本就是自己愿意。不管初衷为何,他都会信守自己的这个承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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