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1 章
又过了些时日,陆是的伤已无大碍。想着以后他就是许无言的护卫了,在香水居的侍酒工作也要交接一下。
这日他来到香水居找无妄,不想在三楼回廊遇到了无泪。陆是很后悔自己怎么选择在今天来香水居,后悔自己怎么在这个时辰上楼,后悔怎么选择了这条楼道。无泪倒是惊喜于见到陆是,银环蛇般的眸子溢出光彩,未等陆是开口她人就贴了上来:“呦呦,这不是陆公子吗好多天没来香水居了,今日怎么有空过来了?莫不是厌倦了许无言,现下想到我了?你放心,你来我这,我肯定加倍对你好。”
陆是实在招架不住无泪的“热情”,觉得自己一时之间难以脱身,“无泪姑娘,在下是来找无妄的,不知他在不在?”
“哼,原来不是找我的,害我白高兴一场,”无泪面露失望之色,“想不到你对许无言倒是忠心,上次更是以命相护。她也是命大,只是你护得了这次可不一定救得了下次,反正她总归有死的时候,到那时你依旧可以来找我,我不会计较的。”
无泪在谈及许无言的时候面露凶光,仿佛截杀许无言的刺客是她派去的,对于许无言能活着这件事她及其痛恨。陆是不清楚她们之间有何深仇大恨,可他不愿意许无言死:“究竟是谁要杀无言姑娘?”
“没人要杀她,她不过是替人死。表面上那么风光,其实连义父都不愿她活着,”无泪顿了顿,若有所思地看了看陆是,“陆是,你何必对她这么上心,她不过是一个可有可无的替身,有什么值得你为她卖命的?”
“这是我自己的事,不劳姑娘费心!”陆是狠狠甩出这句话之后拂袖而去,留下一脸恨恨的无泪。
陆是不理解自己的愤怒,内心却又有些欣喜。替身?原来许无言只是替身吗?幕后之人到现在还没有露面,如果许无言只是一个幌子,那是不是这些事就不会牵扯到她?
出了香水居陆是见到了正要出发的许无言和细辛,她们立在轿子旁,一副焦急的模样。
“……那要怎么办?”细辛对着许无言说道。
“出了什么事?”陆是上前询问。
“姑娘需在日昳前赶到青牙山,现在已经午时了,要在一个时辰内赶到,只能骑着快马去了。”
“那有什么问题?”陆是看到被人牵来的长鬃骏马,产自少仰的汗血宝马,骑着它在一个时辰内赶到青牙山不成问题。
细辛和陆是看向许无言,只见她面露尴尬,憋了半晌吐出三个字:“我不会。”
细辛向陆是解释:“因我腹部创伤未愈不能颠簸,所以这次只能让姑娘带别人去,眼下能够替我的只有无年,可姑娘不愿找他,而她自己又不会骑马,所以只能在这着急了。”
“那我怎么样?我的武功和骑术想必不比细辛姑娘差,”说着陆是一个跃身上马,把手伸向许无言,“许姑娘大可放心交给我。”
“不行,姑娘不能跟你去。”细辛打量着陆是,若有所思地说道。
“为什么不行?”陆是问。
细辛摆手拒绝,态度坚决:“反正不行就是不行,你就不用管了。”
“好,我去。”听到细辛的话,许无言不顾劝阻,在内心挣扎了一会儿后暗自打气上了马,临走时对细辛说道:“只是件小事,难道我还不能自己去吗?回去我自会向义父禀明一切。”说完两人一马朝城门方向疾驰而去。
两人直往青牙山的方向奔去,行了半路,陆是感觉到许无言的害怕,因为她的身子僵硬,两只手一直紧紧抓着自己的胳膊。看到她这个担惊受怕的模样与平时的冷静自若反差甚大,陆是不由的笑了,在她耳边轻声安慰:“放轻松,别害怕。”
“我才没有怕。”许无言辩解。
“你如果不怕的话就把手松开吧,我的胳膊都要被你掐紫了。”陆是打趣道。
许无言听了这话有些尴尬,她慢慢试着松开手,可这时陆是却突然扬鞭加速,许无言猛然受到惊吓,刚放开的手又抓了上去,只是这次抓得更紧了。
“泼皮无赖!”许无言暗声骂道。
陆是轻笑一声:“原来这话是蒹葭跟你学的,那你一直不骑小凉的原因也是这个吧。”
许无言脸颊泛红,羞赧地反驳:“才不是……”
陆是看着她这个样子笑而不语,只是将身体向她靠近一点,以环护的姿势缓解她的不安。
到了青牙山,许无言让陆是等在山脚下,自己只身前去山上的问雨亭。虽说不让跟着,陆是还是把马栓在了山脚的树上,在许无言离开之后跟了上去,隐蔽在树林后观察着亭中的一切。
问雨亭有个着紫檀色锦衣的人背身而立,在亭中等着许无言的到来。亭子四角各站着一个青服护卫,在许无言来到亭中时,他们如同猎捕食物的鹰隼一样紧盯着她,紫檀衣与许无言相见之后并无多少举动,甚至没有坐下喝杯茶,只是谈了一会儿就散了。然后许无言转身告辞,离开了问雨亭。而这个紫檀衣在许无言离开后若有所思地盯着她的背影,似乎对刚才的谈话半信半疑。
陆是没有在那待很久,见许无言安然下山,他也离开了。
下山之时许无言貌似心情很好,她提着薄纱掩映的青云裙裾,眼睛盯着白锦鞋上缀的水绿色真珠,嘴里哼着莫名的小调,数着石阶一步步往山下走。当许无言踏在第一百七十三级石阶上时,她抬头看到了等待归人的陆是,如玉般的公子倚在一株栾华上,柔和的阳光漏过枝叶打出斑驳的光晕,打在陆是如雕琢般棱角分明的侧脸上。
“我就知道你不会乖乖等在那。”许无言撇嘴。
“没想到结束的这么快。”陆是侧过头向她微笑,似乎比秋阳还暖了几分。
许无言直直盯着那个笑容,又好像突然意识到自己的一脸痴相,赶忙别开了脸:“得到了想要的,自然没必要久留。”
陆是慢慢向她走近,试探地问道:“嗯?那是什么?”
“消息,”许无言和盘托出,“你既然知道三耳的用处,自然知道我做的是什么买卖,用一个无用的消息换一个有用的消息,如此才能物尽其用。”
陆是没想到她如此坦诚:“你倒是毫不避讳。”
“那是因为我不想避讳。”许无言知道陆是的意思,他会听到他想听的,而自己也会得到自己想要的。
“许无言,”陆是看向许无言的眼睛,“有时候我会疑惑你到底在做什么,你明知道我另有所图却丝毫不避讳我,也从来不打探我的底细,看起来你是在帮我,可我也知道你有你自己的打算,我一点一点挖掘出香水居的秘密,得到了我想要的消息。那你呢,你又得到了什么?你说的物尽其用,也包括我在内吗?”
“我……我不知道,”被陆是这么一问,许无言突然有些慌了,陆是明明知道他们是在互相利用,可为什么他还会问这样的问题,而自己又为什么不敢回答,“这些事跟你无关,你不需要知道。”
“可是,我想知道。”陆是仍然盯着她,目光殷切,她好像从中看到些什么,可还没等她反应过来,陆是眼中的光彩转瞬而逝,“对不起,是我失言了。”然后他脸色沉了下来,紧闭着嘴巴,转身沿着石阶往山下走。
许无言看着陆是渐行渐远的背影慢慢回过神来,感觉他们之间似乎多了点东西,但又好像少了点东西,而这些东西又是什么,她也不清楚,只是觉得既开心又失落,而似乎这份失落多过开心。许无言怅然若失,怔怔地站在那里,不想接着往下走。
陆是自顾自地走了半路,才发现许无言根本没跟上来,他只好折回去,走回许无言的身边,唤醒发呆的她:“不想回去?”
许无言没有看他,伸出双手掌心向上,接住叶下斑驳的阳光:“只是觉得今天的天气很好,山林里的气息又舒爽,想要多留一刻罢了。”
陆是看看她,不再言语,背着手踱步至山道旁,盯着一从暖阳下傲然灿放的秋罗。
秋阳渐移,山中的寒气慢慢散开。许无言站那赏了半个多时辰的叶影仍没有离开的意思,陆是抬头看看天,又看看下山的路,背对着许无言开口道:“若是你想同我在这山林间过夜,陆某倒是不会介意。”
“好可惜。”许无言实在不想回去,好久没有这么放松地享受这种清静时光了,可是却不能再多待一刻。
陆是采下最漂亮的一朵花,转过身来看着她:“不可惜。春繁,夏翠,秋盛,冬耀。美景处处有,却不可一日看尽,”而后他走到许无言的身旁,将一朵绯色秋罗插在她的耳鬓,“这一山的清气与娇娆如今都融入了你的鬓间,你大可将这片山色带走。”
许无言看着他,又摸了摸耳边的娇花,满意地笑了笑:“好。”
回程仍是两人共乘,因是不着急赶路他们就放慢了速度,坐在马背上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天。
“为什么不学骑马?”陆是问。
“七岁那年从马背上摔下来过,母亲担心我摔坏,说在十岁之前都不许我学了,后来就再也没有机会了。”
“那现在呢?”
“现在不想学了。”
“为什么不想?”
“没有为什么。”
“为什么?”
“没有为什么。”
……
没有义父的控制,没有细辛的监视,没有那么多的烦心事,许无言闻着从身后的陆是身上传来的淡淡香气,真的很想就这么一直走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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