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操碎了心

　　对于顾长靖和程瀮走得甚近这事儿，顾老夫人不是不着急的。顾老夫人多思慎重，最是不想自家人与皇室牵扯过多，在老夫人看来，自家夫君也好孙子也罢，包括她那个英年早逝的儿子，都是一根筋的性子，最是不适合参与朝堂上那些弯弯绕。是以，顾老将军在外征战常年不归，虽说是对于老两口子来说聚少离多，顾老夫人确实是很满意的。毕竟比起被皇家人算计得不知怎地便丢了性命来说，这区区分离也是可以忍受的。而且顾老将军也保证了，过几年等顾长靖能独当一面承袭了他的位置了，便挂冠离朝，老两口找个山明水秀之处安度晚年的。

　　顾老夫人一直憧憬着那一天的到来，最近却发现自己的孙子被人惦记上了，老夫人说什么都安不下心了。离朝也好隐居也罢，那都是几年后的事情，当前顾老夫人觉得自己最该考虑的是这个宝贝孙孙的事情。

　　顾老夫人是明白自家的夫君的想法的，确切的说，顾老夫人是明白顾家人天性里的责任感的，她知道自家孙子是一定要走保家卫国这条道路的。那么，最起码，他们老两口子隐居之后，孙子在上了战场，顾长靖的身后得有一个人为他撑起家里的一切成为他背后的堡垒，就像顾老夫人之于顾老将军一般。

　　本来嘛，按照顾老夫人的想法，趁着这趟顾长靖回京，先给他把终身大事定下来，找个温婉柔顺识大体会为孙子盘算的孙媳妇，那之后她才能安心与老将军过清闲日子去啊。顾老夫人是非要给孙子找一个大家族的妻子，但是寻常人家的女孩是撑不起这一大摊子事情的，但是，她也没想到满京城的贵女都是看不上她这个孙子的。顾老夫人很郁闷，可是最近，顾老夫人除了郁闷，更多的是担心了。

　　程瀮，当朝五公主似乎很喜欢顾长靖，一个女孩儿家也不避讳，老是往顾符跑。在顾老夫人的想法中，孙媳妇的人选是不包括皇室的公主的，皇家的女孩儿绝不是做媳妇的好人选。即便程瀮的年纪实在太小，顾老夫人还是不得不留心了，毕竟这个女孩儿表现出了对自家孙子非同寻常的兴趣。

　　于是，在听到孙子转告自己寿宴当天五公主会上府贺寿之时，顾老夫人便镇定不住了。

　　一个女孩儿，这般殷勤地往一个男孩儿的身边凑，还刻意讨好男孩儿的长辈，究竟是为了什么？尽管这个女孩儿的年龄只有九岁，可是顾老夫人还是以女人的直觉嗅出了反常的味道——但愿不是她人老了就开始胡思乱想了。

　　顾老夫人一边在内心盘算着一边不动声色地引导着顾长靖慢慢说出他自己对五公主的看法。在听到顾长靖搔着头不太好意思地说出那小丫头要嫁给他的豪言壮语时，顾老夫人坐不住了，一下子站了起来。

　　“祖母？您怎么了？”顾长靖正说着话就见自己祖母见了鬼似的站起来往前走了两步又急急停住了，而且脸色也不太好看。

　　顾老夫人身体不好，且有心悸的毛病，常年药丸子吃着，顾长靖一时便以为自家祖母犯了心悸，一边上前扶住祖母一边便想要扬声唤外面的丫头去取药丸子。

　　顾老夫人摆手阻止了顾长靖唤人，看着顾长靖皱了眉，“那你是如何应对的？”

　　顾长靖一愣，道：“孙儿想着，反正别的小姐都不喜欢孙儿，这五公主难得不怕孙儿，便答道若是几年之后她还这般说便嫁给孙儿吧。”

　　小少年这话说得很是坦荡，一点小儿女的羞涩劲儿都没有，顾老夫人险些一口气上不来，这傻孙子就这般就把自己给交代出去啦？顾老夫人一向看人准，那五公主人虽小，说话行事滴水不漏，根本就不是个省油的灯。瞧瞧瞧瞧，才多大点儿的小人儿呢，就能把她这半大小伙子的孙子给哄得团团转！

　　“你这傻小子哟！”顾老夫人恨得直戳孙子的额头，眼瞧着戳出来红印子又心疼，“哎哟，你怎的就答应的这般爽快哟！”

　　顾长靖捂着额头委屈，“这不是哄小孩子呢吗，总比让她再大街上哭起来强吧。”

　　顾老夫人差点就冲破大家闺秀的修养爆粗口了，急得直跺脚，“你哟！傻小子哎！你这是跟谁说的话啊还哄小孩子？那是位公主哟！丁点儿大也是公主哟！你这话说出去就等于是把自己卖给皇家了啊，到时候可就不是那说句哄小孩子能过得去的了！”

　　“那也成啊，反正她也不怕我。”顾长靖没觉得这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儿。公主就公主嘛，娶谁不是娶嘛，反正就是找个人跟他过日子，何况，他也不讨厌这个小公主。

　　顾老夫人简直跟顾长靖没法交谈，这孙子跟他爷爷一样呆，啥话不说透了便听不懂。于是，顾老夫人准备好好给自己的孙子上一课。

　　拉着顾长靖在椅子上坐了，顾老夫人便从皇家现时的状况开始给自家孙子分析，一直说到程瀮的派系。

　　顾长靖听得直打盹，被他祖母一巴掌抽在脖子上抽醒又接着听，反反复复五六回，顾长靖终于开始求饶了，“祖母祖母，我明白您的意思了，您就是说那小公主可能是受命于皇后和太子来接近我的是吧？”皇家的关系好难懂，难为他的祖母还能说得那般清楚了。他听来听去也就听出了这么个重点来，至于其他的程瀮为什么要投靠皇后为什么要接近他，接近他有什么好处之类的他完全是有听没有懂。

　　顾长靖也不认为一个小孩子能有那么深的心机，耿直的少年怎么想的便怎么说了，“那为何碰见太子她便拉着我走开了呢？祖母你想多了，五公主就是个小孩子啦。”

　　“碰见太子？什么时候？在哪？”顾老夫人一下子坐直，十分的戒备。心里不免描绘出一场程瀮与太子密谋偶遇的场景。

　　顾长靖自是不知道他祖母在想些什么的，老老实实将昨晚之实情说出，末了道：“您看，若真如您所说，那五公主应该尽量让我与太子多接触才对啊，但是她却拉着我走了，我看啊，她不是很喜欢太子呢。”

　　这倒是了，长靖不日便要回边疆，若真是太子安排这一出戏，程瀮也是不敢轻易将长靖拉走坏了太子的算计的。顾老夫人便有些疑惑了，“她为何要这样做？”

　　“所以我说啊，您老人家多想了，那么小一小孩儿哪有您说的那么多心眼儿。”顾长靖很是不理解他的祖母怎么就认定了程瀮就是一个小心机鬼。

　　是啊，一个小孩儿而已，干什么如临大敌的。顾老夫人也很是不理解自己的心态，按说她并不讨厌那小丫头，但就是忍不住防备那小丫头，或许是因为初见面那孩子看向自己孙子的眼神？顾老夫人总觉得，那不该是一个九岁的小娃儿的眼神，但真要让她说她又说不上来哪里不对，总觉得那眼神里藏了太多的悲凉和惊喜，总之，不该是一个孩子能表现出来的。也之所以，不管程瀮之后如何的天真烂漫，顾老夫人总是无法将她当成一个幼童来看。

　　“算了。”看着自家孙子懵懂的呆样，顾老夫人叹了口气，“你就要回边关了，她总不能跟着去。若她真有心，祖母便替你看着。若真真是一个无依无靠的公主，你若愿意，也并非不可尚主。若是与皇后太子有什么牵连，总还有这几年，变故大着呢。”

　　顾长靖不是很明白他这祖母在思虑着些什么，什么叫无依无靠的公主，公主人家不是皇帝的女儿吗？她爹是天下之主，这还叫无依无靠？

　　莫名其妙被叫来普及了一通皇家混乱的关系又莫名其妙被赶回自己院子的顾长靖一头的雾水，觉得自己的脑子很是不够用。好乱，太乱了，还是行兵打仗容易一些，赶紧的，给祖母过完寿诞便赶紧回边疆，再待下去他一定会被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弄得傻掉！

　　打发走了孙子的顾老夫人靠在榻上闭目沉思，脑子里一遍又一遍过着顾长靖与她说过的回京这几日的种种，试图从中找出程瀮接近顾长靖的目的。无奈思索了半日不得头绪，那小姑娘浑身没有破绽。不是那小姑娘太过老谋深算便是真的太真无邪了。

　　顾老夫人揉着自己的额角开始苦笑，自语：“至于么，点儿大的丫头，还真的当成自己这般后宅里斗出来的老妖怪了么？”要说这顾老夫人啊，在娘家当姑娘时也是宅斗的一把好手，与顾老将军成亲后才远离了后院的那些是是非非。几十年没有思虑过那些弯弯绕绕，如今一见程瀮竟是不由自主开始多想，自己都觉得有些不对劲了。想着，便自嘲：“许是人老了，便开始多虑，看谁都不像好人了。小丫头也挺可怜的，过分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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