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诉情思

　　程瀮略微思索之下，将梅娘送入了镇国将军府，在顾老夫人面前将梅娘身世说得甚为可怜，顾老夫人心善，便留下了梅娘。

　　临走，程瀮对着跟在身后不住道谢的梅娘道：“放宽心，顾老夫人人好，必不会苛待你。”

　　梅娘不知这位小姐什么身份，进了镇国将军府她便一直是晕晕乎乎的，她从未想过自己此生能进这般的官宅。听得程瀮如此嘱咐，只一个劲地点头，表示自己一定会乖乖听话。

　　程瀮的小宫女还未找到，奉了祖母之命陪同五公主寻人的顾长靖走在程瀮的身侧，瞧着程瀮不住回头与那刚救下的小丫头挥手，忍不住问：“你很喜欢这丫头？”

　　“嗯。”程瀮点头点的一点都不犹豫。

　　“可是，”顾长靖搔了搔头，脸上有些担忧，“你这么喜欢她便带她进宫呗，干嘛要把人放在我家？”

　　程瀮不甚在意地挥手，“我是很想啊，可是宫中不是随便进人的。”她低了头，用自己猜能听到的声音又嘀咕了一句，“且那等地方，能不进便不进吧。”

　　顾长靖“嗯”了一声，道：“你不是公主吗？你要个人都不行吗？”

　　程瀮歪了头看他，一派的天真可爱，“是吗？你这么认为吗？我是公主我要喜欢谁便可以要谁吗？”

　　“不是吗？”顾长靖便有些赧然，他祖父从不与他说起皇宫中的事情，他只是听边关的将士们闲磕牙的时候听到那些皇子宫女们是如何的肆意张扬。顾长靖却不知，那只是那些边关将士遥望京都对京中高位之人的臆测憧憬罢了。

　　程瀮不说是也不说不是，暗中攒了几攒勇气，终是道：“那我喜欢你，便可以要你吗？”虽是努力做出一副小女孩的不谙世事，悄悄红了的脸却是出卖了她。

　　顾长靖到不觉得小姑娘这话有什么不对，小姑娘太小了，小到他根本对她起不了什么男女的心思。顾长靖猜，这小公主怕是像喜欢个什么新鲜玩意儿般喜欢自己吧，便摇了摇头，“不行的，我要去边关的。而且，你是女孩子，这话不能随便对男孩子说的。”

　　程瀮垂了头，掩住眼中的失落，顾长靖的态度让她知道即使自己厚了脸皮说出此等带有挑逗性的言语，对方也只当她是个不懂事的小屁孩儿而已。这个壳子虽然有时行事方便，在这等子事情上却是太拖后腿了。

　　小姑娘不言不语默默走着，让顾长靖觉得自己似乎是做了什么很过分的事，心中便有些忐忑，“你怎么了？”

　　程瀮拖着脚步一步一步走着，并不是很想回应顾长靖。这个呆子！这个该死的壳子！这个该死的年纪！

　　顾长靖很是尴尬，小姑娘都不想理他了，想了想，道：“你是不是累了？要不咱们歇一歇？”

　　“不用了，”程瀮连声音都变得没了朝气，一张小脸上显出一副茫然的表情，内心唾弃着自己的同时脸上完美扮演了一个懵懂的小丫头，“为什么女孩子不能随便对男孩子说这话？”

　　顾长靖也是似懂非懂的，挠了半天的头终于找出一个自己觉得比较靠谱的理由，“因为，女孩子若是对男孩子说喜欢，便是要嫁给那个男孩子的。”

　　“那我嫁给你不好么？”程瀮使劲掐着自己的大腿，逼出一副眼泪汪汪的惨象，“你不喜欢我吗？”

　　顾长靖这下是真的尴尬了，一个身高不到他胸口的小丫头泪汪汪跟他讨论什么喜欢不喜欢的话题，这也太让人接受不了了。顾少将军又开始挠头，不怎么白皙的脸上也开始往上泛红云，“你……你不怕我吗？”

　　程瀮使劲摇头，“不怕！”

　　“可是……”顾长靖脸更红了，“可是，别的女孩子都怕我啊，她们都不说喜欢我的。”

　　“那不正好么？”程瀮强忍着笑意，脸不红气不喘地诱拐如今还是个孩子的前世夫君，“正好我不怕你啊，那我嫁给你好不好？”

　　顾长靖费力地想了半天，在小姑娘眼巴巴的盯视下，很是痛快地点了头，“你若在几年后还能这么说，便嫁给我吧。”

　　他不是很确定这个年龄的小姑娘真的长大之后还会不会这样说着“我不怕你啊”，反正他见过的那些闺秀都是对他避之不及的。小姑娘可怜巴巴的看着他他也说不出拒绝的话，便等着这小姑娘日后长大了再说吧。反正他也着急不来，等几年也没事。

　　得了顾长靖这样一句话，程瀮安心地敛了表情又继续往前走。她知道，顾长靖只要这般说了，便是会将她放在心中时不时拿出来想一想了，即便他仍是认为小女孩的话当不得真，即便他远在边疆几年不归。程瀮了解顾长靖要比他自己更甚，她便是有这样的把握。少年情思，当一个少年念着一个异性的身影多了的时候，即便一开始不是那么个感情，但它架不住时日增长之下便会变了质。时间啊，真是个好东西。程瀮深谙这个道道儿，她想，接下来这几日便是要培养顾长靖对她的回忆要更为丰富一点才是正事了。

　　好在，她将梅娘留在了顾家，这般，她往顾家跑的时候终是有理由了，也可不叫顾老夫人太过疑心了。至于顾老夫人么，此时倒是不急，要消除那位长辈对她的猜疑，可不是一朝一夕能成事，且得耗着呢。不急，她如今才九岁，有的是时间，尤其顾长靖走后，她便多与顾老夫人走动一下，便不信拢不住顾老夫人的心。

　　打定了主意，程瀮的脚步都变得轻快了起来，一路蹦跳，不像是急着寻人，倒像是闲来无事逛大街。

　　程瀮这边高兴着，溪蕊小宫女却是高兴不起来的。她的主子丢了，她已经在街上转了半天了，又不敢远离，只在宫门和与主子走散的那条街之间来来回回走着。有心去别处寻人，又怕主子万一回来见不到她，不去寻吧，又怕主子被哪个居心不良的坏人拐了去。把个小丫头生生急得快要哭了出来。

　　来回了不知多少次，那皇宫侧门守门的侍卫大哥都不知瞧了她多少眼了，溪蕊也觉得自己没了力气了，揉着酸痛的腿在路边蹲了下来。只盼着主子能自己回来吧，溪蕊不怎么有信心地这样想着，随即没有形象地一屁股瘫在了地上。

　　“哎——”

　　有人似乎在叫她？溪蕊抬头看过去，一边想着，这声音好像有些耳熟。定睛一瞧，乐了，这不是那天那个醉酒穿的像个瓷器的小公子么？

　　顾铭离着溪蕊有四五步远，撑着膝盖俯身去瞧溪蕊，“你怎么了？”

　　外人面前么，形象总还是要的，她不能给公主丢脸呀。于是，溪蕊强撑着酸痛的腿站了起来，对着顾小公子一福身，行了个完美无可挑剔的礼，小丫头清脆的嗓音像是浸了蜂蜜一般甜，“顾公子好。”

　　顾铭咧了咧嘴，他分明是看到那小丫头低头的瞬间袅儿悄儿地冲着自己翻了个白眼，这表面功夫做的倒是不错呀。莫生气，莫生气，他是优雅的顾铭，才不会跟一个表里不一的丫头生气呢！这般安抚着自己，顾小公子一拱手也是行了个完美的拱手礼，“劳姑娘过问了，在下甚好。姑娘倒是不怎么好的样子？”

　　装！接着装！这时候人模狗样的了，那日不知是谁醉的像个傻瓜一般当街调戏女子，简直就是登徒子！打心眼儿里就对顾小公子没什么好感的溪蕊笑得很假，“哦，劳公子忧心，奴婢也甚好。”

　　两人这般你来我往，半个时辰假客套没说什么正经事。

　　最后顾铭先沉不住气了，“哦，是这样的，你家公主与你走散，正急着到处找你呢，正好我与顾少将军撞见，便想着帮公主寻一下人，此番找着了也算是幸不辱命。”说到此处，顾铭尴尬了，一般剧情进行到这，他应该接下来说“姑娘请随我来，我们约定在某处见面”之类的。可是，顾小公子当时为了躲开顾长靖跑得甚是匆忙，根本就没约定见面之处。顾铭有些心虚，若无其事转了个话音儿，道：“那我便与姑娘在此等待，看着天色已不早，想必公主很快便要回宫，在这条路上等着，想是错不了的。”

　　厚颜无耻说的就是你了！明明就是忘了与人约好，却这般糊弄人，把人当傻子吗？溪蕊腹诽着顾小公子，脸上已经快要挂不住笑了，磨着牙道：“岂敢岂敢，公子请便，奴婢自己等便是，不敢劳动公子。”快滚快滚！帮不上忙还在这儿穷嘚啵，不知道这样很讨人嫌么？

　　顾铭很是不好意思，“哪里哪里，姑娘一人等在此处多无聊，至少，我还能陪姑娘聊聊天么。”最重要是要让公主一见见到俩，那最起码证明自己是真的有帮她寻人呀，也算对于那日之事将功补过了么。

　　于是又是一番你来我往的客套推辞，又是半个时辰没说正经事。直到五公主的娇俏童音响起，二人这才双双松了口气，彼此对望一眼，难得达成共识：可算是来了，这也忒费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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