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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重振家业


  天光墟最大两家翡翠铺子,一间是秦家碧翠阁,另一间是陆家的琼琚清品。

  伙计起开一块门板,秦溱站在碧翠阁门内遥望琼琚清品,只见店门口迎来送往,人流不息。她问琴笙:“你看他家光景如何?”

  琴笙据实以答:“如今雾城翠行里无有出其右者。”

  笑笑则轻蔑道:“门口放俩狮子,以为自己是官府吗?威风个什么劲儿!”

  秦溱嘴角轻扬,笑里一点意气风发也淡淡的,不显山不露水:“既然无出其右,那就让他家再威风片刻。”

  轿子来时因绕去胭脂店走了别路,回时却要经过琼琚清品门首。笑笑见门口俩豆种的翡翠狮子头顶被来客摩得油光水亮,心里有气,悄悄地退到后面。琴笙走了一段路察觉笑笑不见了,四下张望,笑笑却从后面拨开人群撵了上来。琴笙问她干什么去了,笑笑不说话,搓着指尖上的红痕一个劲儿地笑。

  “少爷说的,你们可都记清楚了?”

  方槐吩咐完伙计从琼剧清品大门出来,漫不经心地看了一眼玉狮子,忽觉哪里不对,再看一眼,大吃一惊:“我家狮子怎么吐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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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处店面的掌柜伙计连同做玉坊的匠人一并三十七口人,全聚在秦府南偏厅外听候秦溱吩咐。

  厅内架一座紫檀掐丝珐琅的围屏,秦溱坐在屏风后面呷一盏参茶,旁边小几上摆一大一小两根家法木尺,大的柄上刻着四字“替天行道”,小的上面也有四字,“替父行道”。笑笑站在屏风外替秦溱传话,秦洄在旁听着,脑袋耷拉在胸前,跟受审的犯人一样。

  笑笑声音又脆又亮,像是那鹦哥儿一般动听,不过落在门外那群人耳朵里面,全跟劈下一道轰天雷似的,笑笑点谁名字,谁就抖一下。

  笑笑拿着花名册,先叫了作玉坊的总管和管家忠伯的名字。

  两人进来,笑笑照着秦溱教给她的话道:“二位老爷子都是秦家顶梁柱,一位主内,一位主外,几十年都勤勤恳恳,秦家感恩戴德,铭感于心,绝不会亏待二位。”

  两人稍稍宽心,笑笑又道:“从前二位分内事都做得妥帖,其他不用多说,只有一桩要立个新规矩。”

  两人问何事,小丫鬟从里面端出来一对糯种飘花的令牌来。

  笑笑清清嗓子,学秦溱的腔调道:“我家以翠为业,这玉料便是根本,绝不能有半点差池。小姐查了下玉库的记档,从前库房的钥匙有三把,一把在我爹身上,两把在作玉坊里,这取料的人是日日不同,今儿你来领料,明儿他来,随手一记,多有混乱,从前无事还好,若是有事,谁人担待?所以小姐想——”

  琴笙走出来止住笑笑,又把秦洄请到屏风后面。

  秦洄不知何事,惴惴不安地走到秦溱跟前,闷闷地叫了一声:“姐……”

  秦溱把盏放下,问他:“你方才听了笑笑的话,觉得我端这牌子出来什么意思?”

  秦洄心想:我怎么知道?!他不敢抱怨,抓耳挠腮想了一遍,恍然大悟:“该是库房钥匙年久磨秃了,翡翠质硬,要拿玉的换?”

  秦溱微微点头,含笑道:“好好,很好……那我为何要用飘花的翡翠?”

  秦洄左手握拳一下捶在右手掌心:“因为飘花的好看!”

  “妙得很,妙得很……”秦溱笑完猝然变脸,操起桌上的小家法,厉声道,“手来!”

  秦洄一看动了家法吓得不轻,哭丧着一张脸磨蹭了半天,还是把手送到秦溱面前。

  秦溱命令:“不许叫。”说完,一棍子狠狠抽在秦洄掌心。

  秦溱不让叫,秦洄当然不敢,咬着唇挨了,手心顿时起了一道二尺宽的红印子,垂头丧气地走回笑笑身边。

  笑笑继续对堂中二人道:“玉料库房设在府中僻静处,就是为了安妥着想。从前的钥匙作废,小姐用飘花翠玉新打了一对信物,翠上的飘花向来天下无双,绝无造假的可能,二位总管各执一支,以后但凡开库取料,需双翠合璧,大家相互监督,一来少有疏漏,若是有什么差错,也好有个见证。”

  两人领命下去。笑笑再唤一批人进来。

  先是玉坊的匠人。玉雕技法是各有所长,有擅那人物的,有擅那花卉的,还有管切料的,管抛光的,大师傅小伙计一共二十来人。这玉山子一类大件秦家久不经营暂且不提,秦溱将玉匠分为四厅,分别专造器皿、人物、花件、鸟兽,每一厅由至少三十年手艺的老师傅主事,各带几个匠人并一两名学徒,其余各归各类,又专设记档主簿,从玉料出库到交到各厅再送往抛光出水,谁人领了哪一块料又交给了谁,每一步都需详细记录,若是刻坏了玉料,也能免于推诿。

  再是店面上的掌柜伙计。掌柜从前月给有定数,从今儿砍半——

  张保全给另外两个大掌柜使个眼色,咳嗽一声:“大小姐,我们都知东家最近账目上有些艰难,本该是自请减俸,不过我们亦有妻儿老小要供养,这月给突然减去一半……”

  笑笑笑道:“张掌柜莫急,且听我说完。”

  这月给减半,但从今儿往后店面上的盈余却提半成。秦家声势虽不如前,但翡翠生意又不是鸡毛蒜皮的买卖,半成已不是少数。各掌柜都心满意足,无有话说。店里伙计分为三等,刚入门的小伙计、大伙计和领头的大伙计,月给依次递增。有利害得失在其中,这些人自然不敢怠惰,恰解了人浮于事,尸位素餐的难题。

  最后是几个没被点到名字的,有那平素爱偷闲的小伙计,也有手艺差强人意久不长进的玉匠。笑笑叫人捧出几份银钱和书信来,钱是遣送费,信是引荐信,上述该匠人乃是因秦家玉坊生意变更所辞,盖的是秦弘义的私章。

  这一回倒是秦溱亲自在屏风后面开口:“诸位为我秦家辛苦多年,本不该做此绝情之事,不过我家情况诸位也都知晓了,且诸位都是胸有大志的男儿,身怀一技之长,想来重新谋生也不是什么难事。”

  话都说到这份上,求情也无用。几人老老实实把东西拿了,跟秦溱辞别出门去了。

  不到半个时辰,偏厅外面人都走完,只剩一个两鬓斑白的老者。老者名金亭表,自幼师从雾城几大名匠学雕刻之法,还未弱冠便有大成,他做这行当已有四十多年,乃是秦家作玉坊中第一人。金亭表近来因年纪关系双眼有些毛病,但又不敢明言,直至两个月前一批满绿冰种的料子要做佛公,不想就出了岔子。这佛公观音乃是最寻常的样式,金亭表这辈子少说也做了千八百件,雕好了雏形准备开脸,一刀下去,把料给刻毁了。

  此事秦弘义不曾说什么,金亭表自己却一直惶恐不安。今儿别人都点到了,唯独只剩他一个,看来秦溱决然是要追究此事了。

  笑笑脆生生地叫一声“金爷”,金亭表低头走到厅里。

  门外已无旁人,秦溱从屏风后面走出来,客客气气地叫了一声:“金爷,你在我家做了四十年大师傅了,我爹对你不比旁人,是当家里人看的。前儿那佛公的事我也知道,金爷你若是有什么难处,但说无妨。”

  金亭表这些日子也想了许多,与其被人扫地出门,还不如自己识相,既然秦溱这么说,干脆大方承认:“不瞒大小姐,小老儿近日确实身体有些不适,怕是难当玉坊大师傅的重任。前儿刻坏料子都是我老眼昏花的错,东家宽厚不计较,我是没脸待在秦家了,还请大小姐顾惜颜面,对外说是我自己告老请辞的罢。”

  “诶,金爷这话严重了,我岂是怪罪的意思?我非但不要你走,还要你留。”秦溱顿了顿,再问秦洄,“金爷不能在作玉坊操刀,那么该让他去何处?”

  方才几件事秦溱都事先问过秦洄如何处置,秦洄胡说八道几通,手心是肿得跟馒头一样,握都握不起来,此时听点,痛不欲生,干脆破罐破摔:“这、这金爷擅花鸟,既然……既然从前是雕花的,咳咳,那么以后就在府里后花园种花吧。”

  他这主意出得妙极,金亭表差点登时气晕过去。他这双手从来只握雕刀,如何拿得花盆铲子?!

  秦溱先不管秦洄,对金亭表道:“金爷,你年纪大了还在玉坊操劳,我和爹本就于心不忍,你身体既然不适,就不用过于劳心,单帮我爹管那工匠聘用、学徒教导就行。你现在是管事的,月给也不能少,我与爹商量了,在原来的数上再给你加一半。”

  这那里是贬,分明是升了。金亭表喜出望外,千恩万谢。

  秦溱送走金亭表,叫琴笙把厅门给关了,又叫笑笑把家法尺子拿过来。笑笑先拿了小的,秦溱道:“大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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