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膝跳反应
易怀安人才品行无可挑剔,年满十五后来易府说媒的少说也有十几家。易怀安他娘出生微贱乃是杂役之女,心倒比天高,一心要给易怀安寻个能提携他的好亲家,这冰人的一茬一茬的来,他娘一茬一茬地挑,挑来挑去还真有几个好姑娘,相貌好性子好家世也好,他娘欢天喜地告知自己儿子,易怀安却一个一个全拒了,说是先立业再成家。
秦洄一直以为易怀安真是一心只有生意大事,如此看来,竟是多年相思错结,对他姐有意思?!
秦洄悄悄打量易怀安,见对方面上既无羞赧,也不欣然,心下狐疑。这些年易怀安虽然常来秦府走动,不见对秦溱有多好,连话都少讲,当真是一丝一毫的端倪也看不来。
易怀安唤道:“三弟?”
秦洄“哎”一声,回神:“大哥,这事说好办也好办,说难办也难办。我姐耳根子最铁,一句话听不进去,我嘴笨,要是说错反而碍事。”
秦洄嘴上这么说,心里却盘算起来。他本想着陆简之和他姐成亲后有个靠山,不想竹篮打水一场空……易怀安人是信得过的,秦溱配他倒也不算埋汰了……二哥是没戏了,但这大哥……管他娘的,大哥二哥不都是哥?
秦洄思来想去想通了,悄悄道:“大哥,其实最近我家生意上有点难处,我姐正发愁呢,你若是有心帮衬一把……”
话不用多说,易怀安心领神会:“多谢提点。听说环彩阁新来了一位有名的乐伎,一手琵琶穿金裂石,什么时候有空我请三弟听一曲。”
秦洄腾出一只手来摆摆:“不用,不用,我早会过了,琵琶确实好,皮相就差些。”
易怀安失笑。两人走到房门口,恰听见秦弘义夫妇在内闲谈。
“老爷,此事尘埃落定,你就别惦念着那陆家小子了,聪明有何用,对溱儿不好,那都是空的。”
“怎又说起这茬了?不是说好不提的么。”
“如何不提?他家退亲,难道溱儿就独身一辈子,谁也不嫁了?”
“这又不是什么一锤子买卖,自然要慢慢来,忙急忙慌的找谁家儿郎嫁去。”
“老爷,我有话不知道当讲不当讲,我看这易公子就不错。从前是有婚约在,我不好说,我瞧着这易公子难道就比陆家的差了?”
“你觉得不错,也得人家有意才行。溱儿那性子能让我家先去提亲?”
事有凑巧,当真哪壶开就提了哪壶。秦洄看易怀安,易怀安也看他。
秦洄稍稍一琢磨,问:“大哥,有些事遮遮掩掩倒耽误了,我打开天窗说亮话,你对我姐可是有心?”
易怀安稍稍低头,但并不含糊:“是。从前不提只因简之的缘故,如今……我倒是没什么顾虑了。”
秦洄认真道:“我姐脾气别人不晓得,我是一清二楚,你真要让我旁敲侧击那就差了,她是千年玄铁打的精钢疙瘩,心里要是不肯,敲一百年也没用。你与其绕半天弯子,不如直捣黄龙,成与不成,只能看天命。”
说完,秦洄一脚把门踢开走进去,高声道:“怎就无意了?我刚正与易四哥说这茬呢。”
秦洄把果盘放百灵台上。易怀安跟进来,心里是又惊又喜:好兄弟,果然够义气!
秦夫人被人撞破私语,脸上有些挂不住:“易公子,我跟老爷说闲话呢,你别当真。”
秦洄既已点破,易怀安也不用遮掩,走到秦弘义夫妇面前一揖:“此事本该先请媒人牵线搭桥才合情理,不过不知伯父伯母和溱妹妹心意不敢随便造次。小侄倾慕妹妹已久,妹妹眼下既无婚配,小侄愿结同心,一世不离。”
他言辞诚恳,秦弘义这些天正忧心女儿后半生无人照料,有些动容,起身道:“易公子,你此话当真?”
易怀安道:“当真。且家父也正有此意,如若伯父——”
话还没说完,啪的一声脆响,珠链一打,秦溱从里间款步而出,冷冷道:“我家只我一个独女,你要求亲,需得入赘。”
她突然出现,众人一时呆住了,只有秦洄一个大怒,拍案而起:“我还没死呢!”
秦溱横他一眼,秦洄蔫蔫儿地倒坐回去:“那啥,今天天清气爽,惠风和畅,喝茶,喝茶。”
秦溱这一题出得刁钻,秦弘义着实看不下眼:“溱儿,你太强人所难了,你弟虽然不成器,然还是个男子,何须易公子入赘?你要是担心婚后你弟忙活不过来,时常回家看看便是。”
秦洄气得连塞了两块鸭梨在嘴里:她叫溱儿,我叫你弟,敢情我没名字我?!
秦溱微微一笑:“爹你别急,且听我说完。”
她转头对着易怀安道:“你想娶我,不仅要入赘,还要弃了易家的产业,入我家门后全心为我家操持,不得一心二用。”
易怀安也不用沉吟,坦然道:“我上面还有三个哥哥,均比我能干老练,家中生意不用我操心,如若入赘,必然以秦家为重。溱妹妹可还有其他要求?”
秦溱得寸进尺,蹬鼻子上脸,明摆着是故意刁难,不想一通老拳全打在棉花上,易怀安竟有如此决心,看来是早就下定了决心刀山火海不改初衷,连秦溱自己都吃了一惊。
堂内鸦默雀静,都等着看秦溱如何应对。话是自己说的,收回不得,秦溱一拂袖,对易怀安道:“你跟我进来。”自己掀帘子进去了。
易怀安瞟了一眼秦洄,秦洄一张嘴都塞满了,对他作个“自求多福”的揖。易怀安明白秦溱这一关难过却迟早要过,定定心神,跟进里间。
两个丫鬟把门,秦溱走到美人靠前,回头把易怀安从头到脚仔细瞅了一遍,直把易怀安瞅得后背发麻才缓缓道:“你今日当着我爹娘胡言乱语是什么意思?从前你言行像个君子,我倒没看出来你有这些歪门邪路的花花肠子!”
易怀安头一回与她孤男寡女共处一室,低头有些不敢看她,轻声道:“妹妹误会了,《孟子》有云‘知好色,则慕少艾’,孔孟之道尚且如此言说,可见我对妹妹并非歪门邪道,乃是人之常情。从前不说,乃是有缘故。”
秦溱眉尖一挑:“哦,还从前?看来你对我起心也不是一时半会儿了。”
易怀安不敢隐瞒:“是,从前在学中,我就……”
秦溱打断他:“从前不说,如今也不用说了。你走吧,我只当今天没听过这些胡话。”
易怀安抬头,怔怔地看着秦溱:“我自知今日唐突,妹妹若是此刻无心也不用说话太绝。我这些年冷淡,只是考虑你与简之有婚约在身,顾忌妹妹闺誉,我本望他善待于你,一生呵护,不想有此结局……他对你不好,我也心如刀绞……”
秦溱原要出去的,闻言站住脚,一句一句听了,末尾猝然垮下来脸来,声色俱厉:“我与他的事情无须你来操心!我本还有事想托你,也不用了。琴笙,请易公子出去。”
琴笙在珠帘外低低应了一声,人却不见进来。
易怀安赶紧道:“溱妹妹,你有何事?我能办到,一定竭尽全力。”
情是真,可惜用错地方,当真是个傻的。秦溱倚拈着腕子上的念珠,心里默默叹一口气,脸色倒也不那么冷酷了,道:“你授我以情,我却无情来还你,你也是行商的,自然明白有来无往,生意必不长久。”
易怀安着急道:“我对你,岂是做生意?”
秦溱转脸不再看他:“你此时情切不觉,日后必定翻脸成仇。既然话已说到这份上,以后怕有闲言碎语,你我也不必相见了。你走吧。”
她言谈间毫不留情,竟是比秦洄说的还要决绝。易怀安虽然早就做好被拒的准备,却还是不免心里一凉,低头默然半晌,膝盖一低,就要跪在秦溱眼前:“我知道你经退婚一事心灰意冷,可这天下男子并非都一般轻浮……溱妹妹,你要怎么才肯信我?”
男儿膝下有黄金,如此屈尊,秦溱如何肯受。易怀安要跪,身子还没有弯下去一半,秦溱提脚就朝他膝盖上一踢,易怀安身不由己又站起来了,哭笑不得:“溱妹妹,你这是?”
秦溱生平最厌纠缠之人纠结之事,恼得眸子里要喷火,正要开口,楼下忽然传来几声懒懒散散的校弦之音。隔壁戏园子中几个女子正在一边拨琴弄筝,一边叽叽喳喳地闲聊。
“哎呀,我说这大冷天的跑这么老远的做什么,为几朵花大清早就起,困死我了。”
“也不知道是谁早起揪着我问陆公子来了没有,现在倒装腔作势的,也不害臊!”
“我、我是看陆公子许久未来……”
“陆公子从前是有婚约在身,现在脱了枷锁离了牢笼自由自在的多好~哎,我说那秦家姑娘也忒狠心了点,下这么重手,可要毁了陆公子一张俊脸这全城的姑娘可不要伤心死了。”
“这事明摆着就是秦家想退婚,怎的还最后成了陆公子你的错?不过退了也好,我瞧着那秦姑娘就是个夭寿的克夫相,没福气的命。”
“诶诶,我听说这秦姑娘可厉害了,还帮人上公堂打官司来着,嘴巴子利索得把县老爷都噎得说不出话来!”
“女红手艺如何是不知道,人反正病怏怏的,女子四德里还剩什么?谁娶了她,那真是倒了八辈子的血霉!”
几个女人莺莺燕燕聊得欢,墙角花树下站着个男子,隔着花枝面目瞧不太真切,懒洋洋道:“你们几个,指头要是有舌头一半快就不会被教习嬷嬷骂了。别人家的事有什么好挂心的,这里桃花开得好,先弹个《飞花点翠》来听听。”
乐伎长舌时秦溱不曾恼,一听这声音忽然双肩发抖,一口一口倒抽冷气。易怀安看看楼下那人身影熟悉,脸色也变了,上来想扶住秦溱。秦溱打开他的手,一把将旁边的立着的一个插柳枝的大水瓮给掀下围栏,人则软软地往后倒去。
水瓮砸在楼下墙角惊起数声尖叫。易怀安一把揽住秦溱的腰,双眉紧蹙,长叹一声:“溱妹妹,我知道你心思了。求亲二字……我以后不会再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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