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受刑 一
惠嫔闻言,欣喜着没头没脑道:“嫔妾的教引嬷嬷也说嫔妾唱得好听,还说皇上也定会喜欢嫔妾的歌声呢。”
德嫔与贤嫔相视一笑,端正了神色在一旁看着,果不其然,恭妃怕是没想到她会如此说,微微一愣,复又笑道:“别说是皇上了,本宫也很是喜欢呢。”她细细端详着惠嫔的手,“惠嫔不光歌声动人,一双芊芊玉手也是秀气灵巧,怪不得琴技超群,只不过——”她话语一顿,冷不丁地转头向着立在一旁的婢女道:“庭瑟,你说这双手,是不是太过素净了?”
庭瑟福了一福,恭敬地笑道:“娘娘说得是,是太过素净了,该添些颜色才好,奴婢看来,赤色最是适合。”
恭妃嘴角上扬,抬手压了压鬓角的碎发,赞许地颔首,“你在宫中多年,自然是有见地的,那便听你的吧,惠嫔方才讨皇上欢心有功,本宫要赏你。”
恭妃环视四周,瞥见了正开花的海棠,突然像是想到了什么,温言道:“今岁的西府海棠开得真是艳丽,本宫便应个景,赏你个海棠蔻丹吧。”她侧首,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庭瑟,“本宫去岁也赏过高选侍的玩意儿,你知道怎么做的,下去准备着吧。”后者是何等的乖觉,一个眼神便已了然,快步退下去准备了。
宫人爱美,多爱采来新鲜的凤仙花,捣碎了敷在十指指甲上,隔天染好的成品,便称作蔻丹,只是这凤仙花常见,海棠蔻丹却是第一次听。
众人都有些好奇。
惠嫔本就是个压不住事儿的,此刻更是抑制不住满脸的喜色与得意,却不得不努力维持着面上的端庄,大老远的,就忍不住有些好奇地张望着庭瑟端来的东西,可就只是一眼,她却变了脸色。
其他几人见她面露惧色,便也悄悄地瞥了一眼,只见那檀木托盘里,放着一把锈迹斑斑的短钳,见到这玩意儿,众人已经有了不好的预感,纷纷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一些,似乎想要撇清自己与惠嫔的关系。
庭瑟将托盘交给一旁的宫女,拿起短钳,毕恭毕敬道:“惠嫔娘娘,将您的手递给奴婢吧。”
空气仿佛有一瞬的凝滞,和蔼可亲的嘴脸却说出了骇人的话,当真是诡异的场面。惠嫔有些不可置信,勉强扯出一点比哭还难看的笑容,抖着声惶然道:“庭瑟怕是取错了东西吧,方才恭妃娘娘说赏的玩意儿,是海棠蔻丹,这钳子是......”
“哪有错呢。”恭妃截了她的话,面上依然是笑着,声音却带了几分狠厉,“惠嫔今日虽然琴技出群,可当着众人的面勾引皇上,真当本宫是看不见吗!”这突如其来的转变,让惠嫔瞠目结舌,她微张着嘴,连连摆着手,连帕子何时落在地上染了灰也顾不上了,“娘娘,嫔妾没有,嫔妾没有啊娘娘。”
恭妃的目光含了几分森冷,蔑视地看了她一眼,幽然道:“不过是一个初入宫的嫔,却也敢在众人面前非议皇后娘娘,宫里的耳朵嘴巴多着呢,指不定什么时候就有人传到皇后娘娘那了,本宫今日若不教训你,来日可别落了个管教不严的罪名,叫人冤枉说是本宫纵容你们在背后乱嚼舌根!”她轻蔑地哼了一声,一改先前温柔可亲的模样,疾言厉色道:“还未在宫里站稳脚跟,便胆大包天的想着如何出风头,本宫今日便拔了你的指甲,给你长点记性,也给刚入宫的各位学学,什么叫安守本分!庭瑟,动手!”
她美眸轻扫了在场的其他几位新晋宫嫔一眼,最后定格在了惠嫔身上,目光冷然且决绝,没有一丝犹豫的要致她于死地。
惠嫔闻言早已吓得瘫坐在地,连告饶都忘了。庭瑟应声上前抓过惠嫔的一只手,她下意识地挣扎了几下甩脱了,庭瑟不慌不忙,使了个眼色,便有两个随行的宫女上前,一左一右地压住了惠嫔,让她跪在地上,动弹不得。
短钳夹住前端,用力一拔,一枚指甲便被生生扯离了血肉,几小注鲜血喷溅了出来,星星点点洒在了地上。惠嫔的惨叫声络绎不绝,回荡在春意盎然的宫后苑里,良辰美景下如此惨绝人寰的哭喊,真真是叫人听得发瘆。
周遭的妃嫔都是一群自小便养在深闺里头的小姐,虽说也不是大富大贵的人家,但哪里见过这等血腥场面,此刻一个个垂着头,煞白着脸,不敢做声,胆小如康嫔的,早已吓得闭了眼。
宜绾面如土色,死死地绞着手里的帕子,瑞萦站在淳昀身后,心里也有些发慌,不由得伸手轻扯着她的衣袖。
察觉到手上的动静,淳昀勉强扯出一点笑容转头看了她一眼,安慰般地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臂,可实际上,她自己也好不到哪儿去,不过是紧紧地咬着牙根在硬挺着罢了。
仿佛过了有几个时辰般漫长,庭瑟利落地拔下了最后一枚指甲,终于结束了这场酷刑。惠嫔早已受不住痛,脸色灰白地昏厥过去了,两个压制的宫女一松手,她就跟个破碎的纸片人似的,随意地被扔在了地上,桃红的绸裙铺散在地,如盛开的锦绣繁花,更是衬得她的面容衰败惨白,双手毫无生气地垂在身侧,那少了指甲的纤纤十指正潺潺不断地涌出鲜血,红得就像那娇艳欲滴的海棠花,远看倒真让那不知所以的人,以为是谁如此的有新意,用红海棠捣碎的花汁,染了个海棠蔻丹呢。
庭瑟将粘黏着残血碎肉的十枚指甲整整齐齐地摆在一旁宫女托着的檀木托盘里,然后掏出绢子擦净了手,差了人把已经昏厥的惠嫔抬了下去。
一切做得从容不迫,熟练得好似做过了千百次一般。
空气里仍弥漫着淡淡的血腥味,事情发生的太突然,不到半个时辰前还活蹦乱跳的一个人,此刻就已经淌着血半死不活的被带了下去,刚经历了这突如其来的恐惧,剩下的几人大气也不敢出,生怕自己也一不小心,就做了个冤枉鬼。
恭妃满意地勾了勾唇角,巡视四周,目光却定在了淳昀身上,像是突然发现了什么似的,阴阳怪气道:“僖嫔衣上绣的海棠花——”
骤然的被点了名,淳昀只觉得脑袋里嗡得一声,一片空白,心里顿时忐忑得如槌击小鼓一般,“砰砰”作响,当下只觉得顶上的太阳仿佛愈来愈烈,恨不得要灼到人心头上。
宜绾不安得看了她一眼,心里不停地求着菩萨保佑,贤嫔却在一旁有些幸灾乐祸,不着痕迹地藏了一抹笑意。
在场的人心思各异,谁也料不到的是,恭妃嘴角微微上扬,只一瞬便又恢复了往日里温柔可人的笑容,惋惜道:“僖嫔衣上绣的海棠花真是精巧,只不过可惜了——”她话语一转,“染了血迹,这花样也就不完美了。”
淳昀匆匆低头一看,正如恭妃所说,衣裳上不知何时溅上了几滴惠嫔的鲜血,干透了附在海棠花样上,像赤红的点点朱砂,仿佛还留着血腥气,直冲人脑门,引人作呕,刚刚发生的残忍一幕不断的在眼前回放,淳昀强忍着胃内的恶心,勉强地应了恭妃的话。
恭妃思索片刻,“不如这样吧,本宫宫里有一件同色的绸裙,是去岁皇上赏的,虽说也不是今年时兴的花样了,但料子却也是极好的,本宫便做主,借花献佛送给僖嫔妹妹你吧”
险险逃过一劫,背上被冷汗浸湿的衣裳难受得贴着皮肤,轻风一吹也凉嗖嗖的,直冻到人心里去。淳昀的手心里仍是不住的冒汗,她紧紧地曲指握着,连指甲陷进肉里也未曾察觉,赶忙低眉顺眼地答道:“嫔妾多谢恭妃娘娘恩赏。”
婉言谢恩,淳昀垂下早已僵硬的脖颈,躲开了恭妃玩味的眼神,以及周遭几道不怀好意的目光。
经着这么一搅和,这花是无论如何也赏不下去了,恭妃眼见着几个新人都小心翼翼的,不敢造次,今儿的目的也就达到了,满意地说了几句场面话便携了婢女迤逦而去,留下本欲赏花的几人面面相觑,提议要来的那位却早已笑着来,抬着走了。
闹了这么一出,众人心有余悸,面色自然都不太好看,当下也失了逛宫后苑的兴致,便各自称了一句乏,自行回宫歇着了。
进了内室,庭瑟一壁搀了恭妃坐下,一壁扯了嗓子唤人上热茶。
文斓意卸了外人面前的和蔼笑容,一手支着腮,倦着声儿道:“今日树后那人,你可看清楚了?”
庭瑟正欲回话,宫女垂着头端了茶进来,庭瑟伸手接过茶盏,遣了她们下去,方回话道:“看清楚了,是坤宁宫的小全子。”她将茶盏递给斓意,“不过处置完惠嫔后,奴婢再看过去,那小全子就不见了。”
“想来也是给坤宁宫那位报信去了。”她慵懒道:“时时刻刻派人盯着,手伸那么长也不怕抽着自个儿的筋。
庭瑟笑道:“娘娘今儿这么做,既能杀一儆百,又能在六宫树立了威严,传到那位耳朵里,怕是该气得够呛的。”
斓意笑意浅浅一漾:“呵,本宫就是喜欢看她生气,瞧她今日病怏怏的样子本宫就高兴——”她压低了声,痛快道:“估摸着这皇后位子呀,也坐不了多久了。”
庭瑟忙道:“可不是嘛,这不是她的她也坐不踏实,当年若不是慈寿太后执意选了同姓的张顺妃为皇后,这位子就该是娘娘您的了。”
斓意垂下眸子,冷然道:“皇上一向不喜欢这位慈寿太后,连带着这么多年来,也冷待了皇后,本想着如此她也能够安分些,没想到却如此心狠,自己无福小产不能再有孕也就罢了,偏要害得本宫的孩子也不能来到这个世上!”斓意说道此处颇为痛心,抚着心口有些咬牙切齿。
(https://www.tyvxw.cc/ty16011/1230233.html)
1秒记住天意文学网:www.tyvxw.cc。手机版阅读网址:m.tyvxw.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