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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五。窗前听风起


  五月的洛宁,春意正浓,应是遥山上的冰雪已彻底消融,即使再狂的北风,也刮不来一丝寒意。

  顾栩的小院儿在所有兄弟院子的后面,离前厅远了些,也还算幽静。

  小院儿里的花花草草,大多都是顾轻院子里送来的。

  从顾轻院子里移栽的紫藤萝,爬满了路旁半人高的竹篱笆。

  她曾经跟顾栩说,紫藤萝的花成串,吊着更美,爬在竹篱笆上,藤多叶密,就看不见花了,顾栩却认为,竹篱笆才是风景,紫藤萝不过是装饰,不可喧宾夺主。

  从此,对于顾栩院子里的花草摆弄,她便不再多言,也极少来。

  驻足门前,轻叩。

  顾轻:“栩儿,我来了。”

  “进来吧,给你留门儿了。”从门缝里飘出的,正是顾栩娇柔的声音。

  顾轻推门而入。

  顾栩正背对着她,在柜子里拿东西,将东西放在桌上后,又亲自去将房门掩上。

  顾轻蹙眉:“……栩儿,咱能别这样吗?搞得我好方,你不觉得咱俩像半夜私会的狗男女吗……”

  顾栩啐了一口,横眉愠怒道:“你个死丫头,在外游学这几年,就学了这些个污言秽语?”

  “这算污言秽语?好吧。说说,找我何事?”若这算污言秽语,那顾轻这个人得多浑浊啊。

  一丝风从窗口飘了进来,顾栩觉得凉嗖嗖的,便给自己添了件很薄的披风,又问顾轻冷不冷,顾轻只是轻轻的摇了摇头。

  顾栩坐回桌边,小声道:“那个……轻儿可是认识晋王?”灯火阑珊里的她,脸上略带红霞。

  顾轻一听,竟问起晋王,她心里突然咯噔一下,感觉不妙。

  她没由来的不想承认,但顾栩也不可能无缘无故就这么问,定是之前晋王来府上说过什么,被顾栩听了去。

  她犹豫道:“额……怎么了?”

  烛台上的火苗,几经风吹未灭,风停后,火苗又肆意窜得老高。

  顾栩脸上的红霞又明媚起来,她害羞,吞吞吐吐道:“我……我……初见…倾心……”

  好狗血的戏码,咋滴?这是姐妹为争一夫,要翻脸的前奏?顾轻如是想。

  她目前虽与晋王有蜜汁尴尬,可好歹也是她的未婚夫,既然晋王已经知道她的身份,若皇帝是个有良心的人,不出意外,她早晚会恢复身份履行婚约,顾栩如今对晋王有意,这可咋办?

  顾轻淡然道:“晋王有婚约。”

  顾栩:“那郡主不是早没了吗?不足为虑。”

  顾轻深沉的叹了口气,道:“……你以为,他为何至今不娶?”

  顾栩敛了敛眉,有种不好的预感,问道:“为何?”

  她对着顾栩摇头叹息,心疼:“栩儿啊,你太单纯了,晋王,他是个断袖!”

  顾栩:“……?”

  顾轻眉眼一挑:“不信?”她伸了个懒腰,语气慵懒,道:“你去大街上随意找个书斋,花五文钱买一本《南风录》,世人皆知。”

  顾栩咬着下嘴唇,不甘道:“不,我要亲自问他,轻儿,你能带我去见他吗?”

  见顾栩眼底的那份决绝,顾轻心中挺佩服她的勇气。

  这个时代,这样的女子,难道不该给她一个机会吗?

  万一……顾栩看上的,真不是晋王的权利地位呢?

  顾轻思量了一番,开口道:“好。”

  ——————————————————————

  从顾栩的小院儿出来,顾轻手里捧着的,是离开时候,顾栩塞给她的一个严实的小包袱,顾栩让她回到院子里再看。

  池塘里的荷叶成片,却连花苞也没一个,水中的锦鲤若隐若现。

  顾轻坐在灯笼下的石头上,她把包袱打开,理出来两件肚兜,一件绣的是鸳鸯,另一件绣的秋菊。

  顾轻垂下眼睑,顾栩送她鸳鸯肚兜是何意?

  “呵,你这姐姐倒是有趣。”

  顾轻回头,便见一个墨衣男子翩翩落地。

  他眼角微扬,带着七分笑意,三分嘲讽。

  顾轻再傻也能听出这是反话。

  她起身,慢条斯理将手中的肚兜装了回去,才道:“半夜不睡觉,跑来翻墙,王爷才是有趣。”

  风吟晅:“……”

  看着晋王无言以对的样子,顾轻忽然觉得,自己对待眼前这个男子,似乎每次都显得有些刻薄。

  她叹了口气,低头盯着手上的包袱,轻声道:“她以前不是这样的。”声音竟不自觉的柔和了许多。

  风吟晅没有接话,只是深深的望着顾轻。

  烦心的事,顾轻没有与人倾诉的习惯,她也不知今儿为何会与风吟晅多说。

  敛了敛心神,她抬眸对上风吟晅那双撩人的瑞凤眼。

  风吟晅的眼睛确实不大,细细长长,眼梢微挑向鬓角,眼波流转,眨眼间,仿佛要颠覆黑夜。

  顾轻总感觉风吟晅今晚的眼神有点勾引人的意思,她差点就……

  她转过身,不再与之对视,余光却瞟向风吟晅,道:“轻功用得挺溜,你伤好了?”

  风吟晅:“没有。”

  顾轻一愣:“感染了?”

  风吟晅:“嗯。”

  顾轻指了指风吟晅,又将手放下来,她望了望四周,咬牙道:“……真是个不听话的熊孩子,跟我来。”她必须要再确定一下伤口到底恢复如何。

  不待眼前之人反应过来,顾轻便一把扯过风吟晅的衣袖,一路猫着腰,将他带回自己的院子。

  晚晴与雪晨早在院子门口张望,等待着顾轻回来。

  二人远远见顾轻拉着一个男子回来,正欲上前,却见那人便是晋王,二人竟悄无声息的走开了。

  风吟晅停留在小院门口,望着门口上方的花梨匾,细细品了一番。

  “松飞明月。”

  顾轻却站在一旁,低头垂眼。

  这些年,她已经很少回来住,以前因跟着冷清涵习文,冬日不能早起,便一直住在冷府,后来经商,四处奔波,一般都住客栈,或者,风餐露宿。

  别人都羡慕路青,说他腰缠万贯,说他富可敌国,又有几人知道他受的罪。

  她也曾被困沙漠,水尽粮绝,差点脱水而亡。

  她也曾露宿荒山,与野兽殊死搏斗,只为求一线生机。

  她也曾多次遇到想要她命的人,几次被逼上绝境。

  她也知树大招风,却没有办法,如果不强势,她便会被那些奸商吃得连骨头都不剩。

  她受过的苦,遭过的罪,却从未与人说起,包括冷清涵。

  新月清晖,门口的灯笼显得多余。

  他道:“撑不下去了还有我。”

  顾轻猛然抬头。

  第一次,有人对她说这句话。

  夜色中,风吟晅安之若素,清幽的月色给他镀上了一层朦胧,而顾轻却感觉自己即将被什么东西所淹没。

  再强势,再坚硬,她也只是个女子。

  有的人,会被一句话,打回原形。

  那人,便是顾轻。

  她忍住了想要给风吟晅一个拥抱的冲动,只微微一笑,点了点头。

  ——————————————————————

  翌日。

  顾轻带着晚晴,早早便出了门。

  她要去赴与冷清涵的桃花酒之约。

  前方,衙门口的告示栏前,围观百姓皆在不满的嚷嚷着。

  百姓甲:“为何会这样……”

  百姓乙:“朝廷这步棋下的有点大啊……”

  百姓丙:“我生是洛宁人,死是洛宁的死人,祖坟祖宅皆在此地,为何要搬!”

  百姓甲:“是啊……连城虽不远,可人生地不熟的……”

  路人乙:“这倒是无所谓,怕就怕那地方阴气太重。毕竟死了那么多人……”

  ……

  顾轻蹙眉,不用看,也知道。

  这告示,应该是两县百姓迁徙连城的圣旨。

  要百姓迁往连城,如果没有足够的条件,这阻力无法想象。

  百姓若个个都是钉子户,皇帝不可能强拆吧?或者,将这些手无寸铁的百姓全部砍了?那和李吉谷屠城有何区别?

  晋王昨夜来访,谈的便是此事。

  建行宫所拨款项,便包括了之前所计划安置原住地的搬迁户,其中也包括了住宅修建。

  然而西临虽一座空城,却房屋完好,只待百姓拎包入住,这便可以省下一大笔款项。

  只是,百姓真会那么容易便离开这片故土吗?

  钱不是万能的。

  其中文人屁事最多,讲究的是个气节,富贵不淫,威武不屈,你能拿他怎么办?

  就好比顾轻眼前这位,绝对不是个会为五斗米折腰的汉子。

  此人青丝束发,身着青衫,高高瘦瘦,手中抱着一坛酒,剑眉下竟是一双不符他气质的桃花眼。

  顾轻挑眉,此人,面善。

  青衫男子的步伐略微紊乱,像是喝多了酒却没醉意的样子。

  那双似笑非笑的桃花眼从顾轻身上扫过,只做了短暂的停留。

  他突然驻足,回头望了一眼身后一帮书生模样的人,突然大笑着离去。

  背影从容,他道:“非我文斐,只因性颓,君可不喜,与我何为。”

  顾轻眼前一亮,好有个性的汉子,真想结识一下。

  她转头问了下路人。

  那人诧异道:“公子是外地人吧?连他都不认识?那可是咱洛宁的纪秀才呀。”

  纪秀才?

  原来是他。

  还真有必要结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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