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六。胭脂添色来
朝曦初现,云淡天青。
如今迁徙文书已然下达,除了有职务在身的人,其他百姓一律迁往连城。
此时却不是结交纪秀才的好时机,她还有太多的事要忙。
可……倘若错过,估计以后怕是想要再见,可就不容易了。
这个纪秀才,顾轻细思,却蹙起了眉。
纪秀才,名洧,字临风。
多年前,初遇冷清涵之时,也是为洛宁绿波亭取名之时,本应是纪临风的诗句拔得头筹,后来却因第一才子冷清涵,点评了顾轻的那句“落澄雨送花千片,惹尽绿波舟一只”那些文人,才会将顾轻的诗拿来细品。
“闲卧怜亭听风起,摇落春红满长衣”这是当年纪临风为绿波亭写的诗,如果没有顾轻,或者冷清涵来搅局,如今的绿波亭,应该叫‘卧怜亭’,我见犹怜之意。
许是那句诗真的贴切。
许是碍于冷清涵的面子。
那些文人,也全了顾轻这个太守府三公子的颜面。
她记得,纪临风当时细品她诗句后,只是转过身,轻轻摇了摇头,便大笑着离去。
她到现在都认为那个笑声,是在讽刺那些奉承的文人,讽刺冷清涵的不公,讽刺她有黑幕。
后来本想结识,却又觉得时机不对,一拖再拖,以至于后来做生意,忘了这茬。
时隔近十年,之前与纪临风也仅一面之缘。
顾轻能觉得此人面善,已是极其不易,毕竟她记性不太好。
能对此人有印象,实是因为此人的名字,纪洧,谐音,纪委。
想到此时百姓迁徙,前期貌似与她并无太大关系,她便抬步,带着晚晴跟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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落澄河边,水雾缭绕,青瓦白楼,若隐若现。
洛宁的云上四季也建在落澄河边,顾轻却从未见过除她客栈外白墙碧瓦的其他建筑。
这座小楼,竟是纪临风的家。
为什么是这个设定?
都说秀才穷酸,难道童话里都是骗人的?
纪临风虽无穷酸相,可也看不出他是这种房子里走出来的人。
“不知顾公子一路尾随,有何指教。”一个清朗的声音在顾轻头上响起。
尾随?顾轻一脸卧槽,当她是猥琐痴汉吗?
她抬头,对上了一双弯弯的桃花眼。
纪临风靠在楼上窗边,宽大的青衫衬得他多了几分清瘦。
顾轻嘴角微勾,对纪临风作了一揖,笑道:“纪公子,可方便下楼一叙?”
燕子归巢,纪临风抬头望了一眼房檐下的鸟巢。
“不方便。”他再看顾轻,依旧笑得如沐春风。
意料之中,顾轻也没太多情绪。
她亦如吃了蜜一般,揉了揉后颈,嘟囔道:“老抬着头,弟弟我脖子疼。”
纪临风闻言一愣,随后扯了扯嘴角,道:“弟弟?呵呵……纪某可高攀不起。”
此话一出,晚晴就不高兴了,这纪秀才怎的敬酒不吃吃罚酒,正欲上前收拾这个纪秀才,却被顾轻一把拽了回来。
她道:“不知纪公子如何才能下楼一聚?”
纪临风见顾轻如此执着,弯弯的桃花眼中映出了一丝疑惑。
纪临风道:“素闻顾公子文采斐然,不知今日可否以我这小楼为题,口占一首?”语罢,他嘴角竟挂着淡淡的意味不明的笑意。
理了理袖口,顾轻淡淡说道:“那献丑了。”
她很无奈,又是来考她的,她就长得那么无能吗?
河上的水雾越发的大。
河边在捣衣的姑娘对她回眸一笑,见顾轻也正看她,羞涩的低下了头。
顾轻走到纪临风围栏转角处,刚好纪临风能看到她与那位姑娘。
她看了一眼唇角上扬的纪临风,心中竟无情绪,又望着小楼,高声道:“雾隐小楼白,柳青蔷薇开。双燕飞窗去,……”顾轻拉长了尾音。
她望向河边一脸羞涩的姑娘,顿了顿,才笑道:“胭脂添色来。”
“啪,啪,啪”楼上传来清晰的掌声。
顾轻再抬头,窗后早已没了人影。
即使心中对自己的文采不太自信,但这撩妹的本事,她认第二,便无人敢认第一。
那姑娘脸上被撩出了红霞,手中的捣衣杵差点掉进河里。
一袭青衫的纪临风从褐色的大门中走出来。
看着顾轻,一脸正色。
纪临风:“诗不错,不过,这最后一句……”
顾轻:“乃点睛之笔?”
纪临风:“略显轻浮。”
顾轻:“……”
她尴尬的轻咳两声,随后,笑眯眯的问道:“呵呵,纪公子应该尚无妻室吧?”
“顾公子见笑,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提及女人,弯弯的桃花眼竟没了笑意。
简直了,纪临风这个罕见的直男癌患者,说他刻板,似乎也不太贴切。
难道……他是……那种人?
好吧,待有机会,给他介绍个男盆友。
纪临风见顾轻不说话,还一脸看不懂的笑容,他心中有些发毛,道:“顾公子寻我何事?不妨直说。”
河上的水雾消散了大半。
白墙边,柳叶上残留的一朵柳絮飘到了顾轻面前。
她挥手轻轻一握。
顾轻道:“也好。纪公子可愿留在洛宁?”
纪临风一愣,注视了顾轻许久,才仰天笑道:
“呵呵……太守之子,权利不小。”
听纪临风如此说,顾轻心中终于不高兴。
顾珏是个清官,为宴州百姓做了不少好事,纪临风就是再看不起她,也不该把顾珏带上。
她道:“如果连这点事都要靠家里人帮忙,那这些年岂不是白混了?”
纪临风挑眉,心中有一种感觉,他似乎真的小瞧了眼前这个喜怒不显的少年,难道,?从十年前就错了?
顾轻见他将信将疑,也不想多说什么,又道:“你若舍不得你的小白楼,便去云上四季找一个叫景乔的人,时间不多,你可要考虑清楚。”说完,顾轻便转身离开。
“为何帮我?”
顾轻身后传来纪临风有些沉闷的声音,她却并未停下脚步,只是随意的摆摆手,高声道:
“我乐意。”
留下纪临风愣在原地,眼中多了一丝复杂。
顾轻心中有数,公文中提到,有职务的人,也包括此次参与修建玉阙城的人,这算是当初跟晋王要来的福利。
况且,两县所有百姓都迁走了,谁来服务京城搬来的那帮大爷。
所以,晋王默许了顾轻可以选择性的留下一些人,以匠人的名义。
而她早已给景乔打过招呼,近几日凡是顾轻让去找他的人,都留下名字和地址。
这些人当中,老宅若是在玉阙城修建范围之内,一律重新分配新宅子,只是那些新宅子,皆不授予地契房契,只能住,不能买卖,不能转赠,没有朝廷下达的文书,任何人不得将之驱逐。
而去连城的百姓,以人口来分配宅院,先去的先选。
这也无形中调动了百姓的积极性。
先前左易所说,晋王进言,将连城作为封地,赐予王侯。
当今皇帝六子,太子风吟晔将来要继承大统,自是排除在外。
二皇子风引晠,封魏王,划封地为雍州东面的七座城池。
三皇子风引昫,失踪多年,也排除在外。
四皇子风引晧,划封地为雍州以北的祁州,遂称齐王。
五皇子风引晚,划封地南蜀之南的汝州,因在国土最南端,汝州又称汝南,遂称汝南王。
六皇子风吟晅,封晋王,划封地为军事要塞靳州,靳州位于原南蜀国土的西北方,遂,晋王又称西北王。
当今皇帝没有兄弟,或者说那些兄弟都在多年前那场夺嫡中挂了。
皇子皆有封地,然连城不可无主。
皇帝也愁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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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宫,御书房。
月扶来带着所有宫人退了出去。
“元相,聂卿,连城,乃军事要地,且与雍都相隔甚远,这万一又出个李吉谷……”风凛负手而立,面前是扩充国土后,全新的羊皮南蜀版图。
风凛见此二人皆一脸不解,他叹了口气,道:“宴州二县不日将搬迁,连城择主,朝中也是众说纷纭,今日留下两位爱卿,便是要定下此事。”
元冲为相三十载,桃李满天下,当尊文学泰斗。
朝中关系复杂交错,他却能独善其身,作为六十多年皇室内乱的旁观者,许多事情,他的评论或意见,更客观。
聂重楼当年跟随风凛亲征西临,也曾率兵痛击南海入侵的贼寇,后因吞并西临常驻北疆,对于西临军事上的布防可谓了如指掌。
连城择主,重中之重是皇帝对这个人的信任,但他的基本条件是能带兵,懂营生。
可若用人不善,带军队入驻西临,要造反或者自立为王,易如反掌。
虽西临三城的国土,只能抵一个南蜀的宴州,与北楚隔遥山相望,但,拓土易,守土难。
“皇上”聂重楼对风凛抱拳,说道:“先前西临军事布防,末将觉得有些欠妥。”
“哦?说说。”风凛挑眉。
聂重楼攥紧了拳头,又松开。
“先前布防的重心皆放在了北疆,便再无过多兵力来镇守其他城池,才导致了李吉谷屠城惨案。”他顿了顿,又道:“北疆边境有一大半被遥山所挡,北楚若有所动作,也只会从陇西进入凉城,凉城境口虽小,确是西临唯一一个直接与北楚接壤的城池。”
聂重楼说着,风凛不时点头。
“末将建议,将原来北疆的八成兵力,分散在其余五城,剩下的,便放在凉城与夜城,并且,夜城为原西临国都,是所有城池的指挥中心,末将建议,连城之主,改夜城为驻地,各城若有动静,至少消息会快些,那……责任与能力,便也会大得多。”
风凛若有所思,他明白,聂重楼所言,不单单是连城择主,而是问他要一个西临王。
“这也是朕这些日子在琢磨的事儿,元相以为如何?”风凛负手,在羊皮地图前踱步。
元冲不动声色,道:“老臣以为,聂将军说得在理。”
风凛紧接着问:“那元相觉得,何人能胜任?”
元冲心知,皇上早已定了人选,只是需要在朝堂之上,从他这个丞相口中说出来而已。
他对风凛拱拱手,从容道:“晋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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