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旧时痕 三
越往市集里走，人越多，渐渐地，便看到许多年轻人盛装扎在一堆儿眉来眼去，男的手捧鲜花，女子手握香囊。
五十弦舔着糖球往人群里钻，很快被人群挤了个没影。为了防止她走丢，东皇不得不握住她的手，五十弦却很不领情，嫌弃的要甩开他：“你手上粘糊糊的。”大概是沾了糖渍。
东皇冷飕飕的瞟她一眼，冷飕飕的将手在她衣裙上一擦，又牵住了她。
五十弦瞅了瞅白色袖摆上黄色的糖渍，又瞅了瞅他。
东皇垂眸俯视她，冷飕飕的道：“怎么？”
“没怎么。”五十弦萧瑟的望着苍蓝的天空，萧瑟的叹息，“突然有些怀念青鸠了，起码他从来不敢把污渍往我身上揩的。”
东皇道：“可惜了。”
五十弦不快的掷去一眼：“可惜什么？”
东皇道：“青鸠嫌你破相后太丑，不愿见你。”
五十弦无语望天，徐徐道：“看来师父诚不欺我，帝君于我的确是不太合衬。我破相本就够忧闷的了，您还火上浇油。”
东皇气得重重弹了下她额头。
“疼。”五十弦捂着额头不高兴了，“我说，君子动口不动手啊。您一个大男人说不过姑娘家就动手打人，这合适吗？”
东皇抚着下巴沉思：“的确是不合适。”
五十弦正待搭一句“就是，就是”，他已俯身下来，飞快在她唇上啄了一口。殷红的唇瓣上沾了糖渍，黏腻而清甜，他舔了下嘴角，颇有深意的笑：“原来你喜欢这样的。”
五十弦脸红了，默想，妖族男子果然行为奔放，东皇竟敢当街轻薄良家妇女，不愧为奔放的妖族始祖。说到妖族始祖，五十弦蓦然想起一事：“你知道迷神阵是谁布的么？阵法严谨凶暴，当是位能人。”
“我布的，怎么？”
东皇摸不准她是要君子报仇秋后算账，抑或是纯粹欣赏比她厉害的人，唔，按照她一贯的脾性，后者的可能性要高很多。
果不其然，在短暂的沉默之后，只听她兴奋道：“那我们来切磋切磋！”
东皇不屑一顾：“你觉得凭现在的你，动得了我一根手指？”
五十弦：“……”
东皇善解人意的补刀：“还是说……你希望我让着你？”
五十弦：“……”
五十弦捂着胸口，郁闷的表示：“我想回去了。”
东皇道：“累了？”
五十弦道：“嗯，心累。”
纵然青鸠不想见她，五十弦还是回了桃源岛，毕竟这儿才是她的窝巢，总是赖在别人家，她怎么也不舒服。
桃源岛还是那个桃源岛，除了那座破殿子被风吹雨打得更破了些之外，这个小岛倒也没多大变化。青鸠蹲在那株她惯常睡觉的巨大山茶树丫上发呆，面色比她这个伤患还要憔悴，唔，许是之前他被烟珑打得重伤还未痊愈。
她轻盈跃上枝桠，坐在他身侧，枝桠微微颤动，惊醒了魂游太虚的人。
青鸠侧眸望向她，白的皮肤、白的衣裙、白的绷带，眼眶刹那灼热，嗓音哽咽：“殿下……”
一个万年冰块脸突然显露出如此丰沛的表情，吓得五十弦差点没从树上栽下去，她堪堪扶住树干稳了稳神，踟蹰着开口：“听闻你嫌我破相后太丑，一直躲在桃源岛不肯见我，我……”
她刚想说我很伤心，才启了个开头，青鸠已从树上一头载了下去，剩下的话含在口中，硬生生地折了个弯，吐出个“呃”字：“见到我，你很惊恐？”
青鸠捂着屁股从地上爬起来坐着，没有答她的话。
兴许是怕回得太直白，被她殴打，五十弦如是想。
傍晚的霞光将这繁花盛开的山茶林点缀得美轮美奂，宛如少女唇上的胭脂，只是风儿却有些狂躁，刮得树叶哗啦啦响。
五十弦搭眉远眺，水天一色衔接处，波光粼粼，透着朦胧血色，不晓得是艳丽的茶花衬得，还是霞火烧的。她现在唯有一目能视，遥远的事物看不大清楚。
她轻轻晃动着双腿，脚踝上的铃铛发出清脆悦耳的“叮铃”声，带得落叶纷扬而下，散了青鸠一身。
她低柔的嗓音似叹息似呢喃自语：“巫姑说烟珑被贬下了凡，容斐帝君也被卸了职……其实，这并非全是他们的错，让他们担了全部的责任，总是过意不去。你说，我要不要上天君那求个情？”青鸠依旧沉默，她似乎也不是真的在问他，怅然自答道，“可若是去求了，又觉得是负了师父和东皇的一腔真情；若是不求，这惩罚着实是重了些，烟珑和她爹又挺倒霉的。”
搁在身侧的手紧握成拳，青鸠冷笑开口：“重了？呵，我倒觉得是轻了，他们如此践踏殿下，便是死一万次亦不足惜。”
五十弦愣住：“我怎么觉得你脾气变大了？”她并非第一次受这样的重伤，以往青鸠虽也又气又急，可也就说她两句算了，这回对烟珑父女怎么这么大的仇怨？
青鸠反唇相讥道：“我倒想问，冷血无情的战姬殿下何时变得这样纯良友善了？”说完，起身拂袖离去。
五十弦望着他的背影，幽幽道：“听说我有个儿子，我想为他积点德，让他在凡世过得不至于太辛苦。”
青鸠左脚绊倒右脚，跌了个趔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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