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姬五十弦 一
北荒之极的白泽神君风尘仆仆的赶到仙外之岛桃花源时,但见峦叠嶂之间千匹神兽鼓乐起舞,声势极为浩大,看得人心惊肉跳。漫山的茶花开得极盛,铺了百里,缤纷花瓣随风飘舞,远远望去,宛如红莲之境自上古以来便从未熄灭的炎炎业火。
白泽神君搭眉远眺,终于在九尾白狐身侧的山茶树上,找到了一抹暗红的身影,她还是从前的老样子,披着一件过分宽大的外袍,暗红的长发随意地披散着,一直垂到地面,零星的铺了许多花瓣,像是很久没有挪过了。她悠悠然的靠着一株粗壮的枝桠,一边欣赏群兽乱舞,一边剥瓜子吃。
白泽腾云到得女子面前,气喘吁吁:“殿、殿下,你、你怎得还在这里午睡?昨日老朽不是送了帖子,说了天君邀你参加今日的蟠桃宴吗?!”想他一把老骨头还得如此折腾,这是多么不尊老爱幼的神女啊……
女子又慢悠悠地剥了几颗瓜子,才懒洋洋地扫他一眼,没什么精神的道:“青鸠,你收到帖子了吗?”
山茶树下,立了个高大清瘦的青年,青年英俊的眉目冷得不能再冷,冰雕似得,他看也没看白泽:“扔了。”
白泽神君瞠目结舌,都要委屈得哭了,良久,悲凉又不失忐忑的问:“那……不知老朽现在说还来不来得及?”
女子憋着笑,一双墨黑的眸子雪亮晶莹:“唔……你说呢?”
白泽抹了一把额上的虚汗,揪心的道:“如若只是寻常祝宴,老朽定然不会前来叨扰,今次,却有些特别……”
女子葱白的手指撩开挡住眼睛的长发,淡淡吩咐青鸠:“弹个曲子来听听。”又不怎么有兴致的对白泽道,“你且说来听听。”
白泽犹豫颇久,大抵在思考如何措辞比较恰当,良久,小心翼翼的道:“天君虽然每百年都要举行一次蟠桃宴,但其实都没什么要事,但这一回却比较特别,出席祝宴的不只天界众仙友,妖帝魔君亦有出席……”小心翼翼的瞟了女子一眼,见她没有什么特别的表情,小方战战兢兢地续道,“然后妖帝点名要你出席。”
“所以?”女子依然没什么表情,“他要我去我便去么?”
白泽闭了闭眼,紧声道:“妖帝东皇指名来见你,你若不来,他就把天桥给轰了。”
女子想了好一会儿才想起来,白泽说的天桥是什么玩意儿。
一句话概括就是:牛郎织女七夕私会所搭之鹊桥。
她又琢磨片刻:“所以?”
白泽痛苦状:“这天桥很重要……”
女子打断他:“青鸠,送客。”
10月,天风和暖,阳光满溢,正是蟠桃长得最为肥美的时候。天后喜欢热闹,是以每隔千年蟠桃成熟时,宠妻如命的天君都要摆一场盛大的祝宴,邀请天上地下大仙小仙前来九重天闲磕牙。也因此,每年的这个时候,九重天都格外拥挤。
帖子从第一重天一路撒到三十六重天,闲的没事干的人基本都去了,有事干的人也不得不去给天君捧场,否则天君会用接下来一千年的时间让你后悔当初为什么没有去。
当然,地位比天君还要尊崇的人,他是不敢去得罪的。
诸如三清境的三位真人,诸如几位叔叔爷爷太爷爷辈的远古尊神,诸如住在仙外之地桃源岛的那个人。
宴席摆得忒阔,从紫阳殿一直铺到南天门,远远望去,只能看到黑压压的人头,搞得人十分压抑。释放压抑最好的办法就是聊八卦,于是耳力极好的少司命便听得十丈开外的一位小地仙同身侧的人八卦道:“这蟠桃会真壮观呐,人真多呐,仙子们真美呐……”
接话的大抵是在九重天就职的小仙,自豪且欢快地表示赞同:“那是自然,这可是九重天,仙气润泽,人自然长得也好。”
又有人蠢蠢欲动道:“听闻玄女此番也在九天,不知她会不会来?”唏嘘不已,“那可真是个百年难能一见的美人哟~”
众仙神往中。
少司命也握着茶盏神往了一下。
小仙再次感慨:“这玄女不喜露面也没办法,天后对她颇为宠爱,皆由着她性子行事。”
地仙忽地道:“说到不喜露面,自战姬殿下从鬼道回来已有七百年了罢,那之后谁也不见,这是为何?”
……
少司命慢悠悠地给自己倒了杯茶,慢悠悠的扫了隔壁的人一眼,慢悠悠的道:“星君认为是为何?”
司命星君捧着青瓷茶盏,提着盖子刨了刨浮起的茶末,对她的冷嘲热讽早就习以为常,不急不躁的道:“殿下的命盘诡秘难辨,连天尊都看不透,你即便打死我,我也没办法替她改写命轮,保她一世安然。”他抿了一口茶水,将茶盏置于石桌上,唤她的名字,“九歌,你主管三界姻缘、子嗣,背地里偷偷为殿下卜了不少卦吧,可她的姻缘线你找到了吗?”
“……没有。”九歌顿了顿,又顿了顿,良久才开口:“她能可怜到这个份上,也真不容易。”
司命道:“其实……”还没其实个所以然来,透过一株郁郁葱葱的娑罗双树瞧见一袭月白长衫的青年正拾阶而上,着实吓了一跳。
少司命顺着他的视线摸过去,也是一跳。
青年不是别人,正是战姬那百闻不得一见的师父宴兮帝君。
神界有四方五帝,任要职的多是在洪荒大战中立下赫赫战功的厉害人物,其中又以东方青帝宴兮最是出风头。宴兮帝君出风头的原因不只是他打得一手好架,更是因着他那副妖孽无双的一张脸,不知俘获了多少男女老少的心。但,这位尊神的脾气有些“特别”,致使广大群众只敢意|淫不敢染指,实为一件憾事。
因此,当他收战姬为徒时,少司命着实吓了一跳,心想:好家伙,他终于把魔爪伸向了无知少女。她便忐忑又期待的等到后续如何,可万儿八千年过去了,这师徒俩一点都不如何,她有些失望。
没想到,今日能在天君无聊的宴席上见着他,真是有缘千里来相会,少司命觉得自己与他真是很有缘分。
自认为有缘分的少司命对着茶盏光洁的杯面照了照,扶了扶头上的金步摇,轻咳一声,打开嗓子,余光瞥到司命星君朝她翻了个白眼,她权当没有看见,抬手招呼宴兮:“帝君,请过来这边坐。”
宴兮是认得她的,他那徒儿为数不多的朋友之一,多年以前,曾去十三重天做过几次客。一向无情的小徒儿难得同别人亲近,他觉得稀罕,就多瞧了几眼,也因此对少司命留了一点印象。印象里这个年纪轻轻的少司命似乎很爱哭,小徒弟接了他的衣钵,承战姬之位时,她哭了;小徒弟下凡历情劫的时候,她也哭了;小徒弟在鬼道里挣扎七七四十九日终于活着出来时,她又哭了。
宴兮帝君心道,掌管姻缘的神仙果然都是多愁善感的神仙。他记得,初酒也是相当爱哭的。
想起初酒,他有些恍惚。
恍惚中听到十丈开外有一拨人正侃得热闹,谈乱的是他们彪悍且强大的战姬殿下,言曰羽民国的国主白泽神君与九重天的君上打赌,如若今次他能邀得战姬出席蟠桃会,君上就给他们羽民国免费提供三万年的生活物资,如若不能,白泽就得把他们羽民的镇国之宝送给君上。这个赌,忒大,任何一方输了都免不了一番伤筋动骨。
羽民的镇国之宝,乃是上古时期天地孕化的第一匹神兽,形似凤凰,却比凤凰华美,且战斗力堪比一位上神,非常彪悍,为羽民的守护神,是个稀罕东西。
物以稀为贵,因此觊觎这匹神兽的人亦是前赴后继,神兽扑杀了一批又一批,他们跟着扑来一批又一批,如此反复,这个局面僵持已有十余万年。
天君一直想要这匹神兽做坐骑,认为它与自己的身份很般配,可白泽神君却是个老顽固,宁死不屈,扬言谁要想得到神兽,须得从他的尸体上踩过去。
他身为一介天君,何至于为了匹禽兽和一个老头子打得你死不活,这很辱没他的高尚品德。
这个小仙的八卦说得很不错,有条有理,声色并茂,宴兮帝君听得十分兴致,索性就近捡了个荫蔽的位子落座,一边想象他那小徒儿是如何遣青鸠将白泽神君乱棍打出岛的,一边期待接下来的故事发展是否如他所想。
令他失望的是,小仙只知白泽神君去了一趟仙外之岛,很快被赶了回来,其他一无所知,自然也不能确定战姬是否真的拒绝了白泽的邀请。不过这几日天君的气色越发得好,很有可能确是白泽赌输了。
宴兮帝君又迟缓的想到,神兽啊神兽,他那小徒儿倒是对各类神兽一往情深,多年来,座下收服的神兽已有百种,一个比一个凶残,一个比一个嗜杀,如果白泽神君愿意拿神兽去利诱,他是有很大的几率胜出的。
想到这里,他抬头望了望苍蓝的天空,觉得今日的天气不错,寿华之野下镇着的妖魔也很兴奋,也许他的小徒儿愿意领着百兽出来散一散步,喂一喂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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