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白衣卿相 六

　　

　　傍晚时分，步月代馒头来唐府探望端无弦，唐府非常阔，导致馒头非常欢脱，撒丫子在楼上楼下的跑来跑去，与步月玩起了捉迷藏。馒头对他娘变成瞎子这种事，表示了有生以来最大的平静，并信誓旦旦的决定要为她做一根拐杖。端无弦沉思良久，推测馒头一定是又一次勾搭了路边的小乞儿少女。

　　有了老婆忘了娘么，她能理解。

　　由于唐府都是自己人，几个人纷纷摘了□□透气，夕阳西下，端无弦在紫菀护法的陪同下，在院子里的一颗枫树下就餐。当然，考虑到她的伤口还未复原，只能吃一些流质食物。就在她食欲很好的解决掉整晚白米粥的时候，紫菀护法说微生生来了。

　　隔着两丈远的距离，微生生噗通跪下，一把眼泪一把鼻涕的向她忏悔自己真是丧尽天良的乌龟王八蛋，乌龟中的极品，王八蛋中的珍品。

　　端无弦颇为满意的朝她招手：“来，跪近一点。”

　　微生生蓬头垢面，涕泗横流，听话的膝行至她跟前，哭腔道：“你的眼睛没事吧？”

　　“我想你关心的应该是我胸口上的刀伤，毕竟那才是你的直接杰作。”

　　微生生哭得更厉害了：“对不起，我当时一定是疯了，对不起，你还疼吗？要不要我给你看看？”

　　“不必，凭你的技术，还捅不死我，我避开了要害。”

　　“那你为什么……”凭她的身手，其实完全可以避开短刀的罢？为什么她没有避开呢？

　　“快乐吗？”端无弦忽然说了一句奇怪的话。

　　“欸？”

　　“杀人。”端无弦说，“杀人快乐吗？”她端着碗，看着稀疏米粥，模样有些严肃。

　　微生生猛地一滞，她没有忘记在谢府的柴房里，她对端无弦说了什么，也记得那时她颓败的脸——宛如枯萎的花朵，一身的死气。微生生低下头，眼底有自责，也有对自己的厌恶：“对不起。”鼻子一酸，差点哭出来。她眨了眨眼睛，把水气憋出去，毅然决然的道，“我会赎罪的！”

　　“哦？你想怎么赎罪？”

　　这种说话的方式，倒与楚教主与九成的相似。紫菀瞄了她一眼：教主与她真的才认识不到一个月吗？怎么看都像是老夫老妻了好吧！

　　微生生吸了吸鼻涕，问她：“你想要我怎么赎罪？”

　　“讲故事吧。”端无弦把碗放桌子上一放，揣着手，姿态闲适的将她望着，“你与太子楚墨华相识相知相爱的故事。”

　　微生生白嫩的脸颊腾地红了，连连摆手：“你在说什么呢，我和他才不是那种关系！”

　　端无弦摸索着，从碟子里挑了一颗无子葡萄放进嘴里，看起来心情很好的样子：“唉，那你们是哪种关系？”

　　微生生害羞的捂住脸，扭捏的道：“我们、我们……”

　　据微生生所说，在端无弦去参加少林寺自悲方丈的六十大寿后不久，微生生便从情报贩子那里打听到太子楚墨华即将微服私访锦州的事。打从微生榖死后，微生生对朝廷就一直怀恨在心，可皇宫守卫重重，她一介弱女子，根本没办法为亲爹报仇。好不容易等到仇人自己走出铜墙铁壁，且无诸多守卫碍事，她自然不会放弃这大好时机。

　　是以，当夜她便留了书信，不告而别。

　　然则，微生生注定是个倒霉孩子，刚刚离开神都没多久，便遇到了山贼。作为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那真是个叫人绝望的场景。微生生握着防身用的短刀，打算与十几个山贼干架。敌我悬殊太大，微生生被理所当然的劫财劫色，就在她绝望地企图自刎时，有人阻止了她。

　　那就是路过的楚墨华及其护卫。

　　微生生在那以前，从未见过楚墨华，自然不能认出他，楚墨华亦不认识她。得知微生生的目的地也是锦州后，楚墨华建议她与他们一同上路。

　　一个是英俊潇洒的皇室贵公子，一个是洁白无瑕的漂亮女大夫。

　　虽有护卫这盏亮堂堂的煤油灯，却也无法阻挡正值美好年华的男女谈恋爱。

　　无依无靠的微生生爱上了这个男人。

　　他既是她的救命恩人，也是她的杀父仇人。

　　得知他的真实身份乃是楚国太子时，微生生陷入了挣扎。一方面，她爱慕他、依恋他，另一方面，又仇恨他、憎恶他。

　　最后，她终于下定决心，杀了楚墨华后，再为他殉情。没成想，却遭到了端无弦的阻拦。

　　听完这一段过去，端无弦被黑色眼罩遮了大半的脸上出现了一种既理所当然又无法理解的表情。紫菀护法安静地剥完了一整碟的葡萄皮，从衣襟里摸出一张帕子，擦了擦手，接着便听到端无弦迷茫的声音：“女人是不是都会爱上自己的救命恩人？”

　　微生生道：“这……”

　　紫菀护法打断她：“我觉得这取决于你的救命恩人是俊美青年，还是驼背老儿。如果救你的人是个长得非常不好看的，脾气也不好的老头子，女人肯定不会爱上他们。”

　　端无弦面无表情地咬下一颗葡萄：“说得也是。”对微生生道，“你爹救我一命的时候，我就没爱上他。”

　　微生生没有心情跟她开玩笑，失落的道：“如果早点知道他是太子，我就不会爱上他了。”

　　“爱情这个玩意儿总是喜欢出其不意，习惯就好。”端无弦问，“对于楚墨华，你现在是怎么打算的？”

　　“杀父之仇，不共戴天，我没有办法原谅他。”

　　“他与你爹的死其实并没有直接关系，而且你之前不也说宰相被诛九族，以及你爹被陷害的事，可能都是君迁子的阴谋么……”似是注意到了什么，端无弦说话的语速忽然停了一下，“话说，楚东皇和楚墨华一个姓呢，他们不会是失散多年的兄弟吧？”

　　紫菀坐在藤椅上，给自己倒了一杯茶，一听到这句话，立刻就被茶水呛到了，两眼都是泪花，忍俊不禁的道：“我想不太可能，我们教主是西域人士，生在西域，长在西域，与楚氏皇族一点关系都没有。再说了，他们长得可一点都不像。”

　　端无弦若有所思：“这也不一定，楚东皇既能化名唐靳，博得中原这么多大人物的敬重，就算他告诉我我他是渊栖王朝皇帝的亲爹，我都信。”

　　紫菀被她的脑洞惊呆，一时无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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