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白衣卿相 五
朦胧中又嗅到淡淡的药香，夹杂着瀑布流泻而下的水声，浓雾中男子带笑的嗓音响起：“我救了你一命，你是打算以身相许还是为奴为婢？”
接着，她便听到自己的声音：“你想要什么？”
“唔，在下刚好尚未娶妻，不如你嫁给我？”
“好。”
“小瞎子，看不出我这是调戏你么？日后再遇到这种事，可千万不能随随便便的答应了，当心被卖到窑子去。”顿了顿，又戏弄她，“年纪轻轻，怎么就这么死气沉沉的，来，给爷笑一个。唔，笑得真难看，你以后还是别在别人面前笑了。”
真是让人生气的男人。
她在云雾中走走停停，不知道自己在哪里，隐约晓得这是记忆中的某段过去，那么，这个男人是谁呢？想了许久，毫无头绪。
他的声音再次响起：“你就不能对自己好一点，每次都弄得浑身是伤，到底是在折磨谁呢。”
这回却真实了许多，淡淡的绕在耳际。她在白雾中缓缓伸出手，胡乱的摸索着，呼吸蓦地一痛，胸口仿佛被活生生的撕裂一般。她闷哼一声，耳际又响起他的声音：“你醒了？”
她怔了一瞬，才意识到自己是做梦了。白雾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无边的黑暗，她眨了眨眼睛，确定自己已经醒来，才微微偏过头，看向旁边，神情中有丝惘然：“你是谁？”
他不答反问：“听不出来？”
她不确定的道：“楚东皇？”
“嗯，是我。”一双冰凉的手落在她额头，“感觉怎么样了？”
她没好气地道：“被人捅了一刀，你说感觉怎么样。”
楚东皇用力弹了一下她的额头：“活该，谁让你不躲开的。”
端无弦苦着脸：“她出其不意，我没有防备。”
“依你的身手，再不防备也不至于被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捅个结实。”楚东皇起身给她倒了一杯凉茶，坐在床沿，把她扶起来，靠在自己肩膀上，喂她喝水，神色冷峻，“你是故意让微生生刺中你的？”
“也不是故意，只是顺水推舟而已。她的情绪太过激动，如果不捅我一刀缓解一下，恐怕现在死的就是楚墨华了，然后她一定会跟着殉情。我欠她爹一条命，总不能眼睁睁的看她死。” 她又怎会看不出来，微生生爱上了楚墨华，他们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呢？
楚东皇无奈：“我知道你不喜欢欠人情，可是正常来说，会有人把自己的命搭进去么？”
“有的。”她指了指自己，“这里。”
楚东皇真是无话可说，无语半晌，下了一个结论：“你一定会英年早逝。”
他从未想过，有朝一日，这句话会成为她的墓志铭。
端无弦就着他的手，抿了一口茶，可黑灯瞎火的，实在不怎么方便。她蹙眉建议道：“你就不能点个灯么？我们又不是私奔的奸夫淫|妇，没必要搞得这么神秘吧？”
楚东皇好半晌没有说话：“现在还是下午，我去喊大夫。” 语气沉重。
端无弦靠在床头呆了许久，没过一会儿的功夫，楚东皇便带来了鬼面医仙何当归。经何医仙诊断，端无弦是中了一种叫“梦魇”的毒，中毒者不单会双目失明，还会夜夜沉浸在梦魇当中，三日后得不到解药，便会毒发身亡。微生生的剑上淬了毒，剑刃没入血骨，导致她双目失明。
端无弦不解：“她看起来不像是会在剑上喂毒的人啊。”
楚东皇道：“或许是有人想借她的手要楚墨华的命。”
端无弦吃惊地道：“我还以为只有天天被人追杀，原来楚墨华也这么苦逼。”
楚东皇对着她脑袋轻轻拍了一巴掌，惹得端无弦怒目而视，可惜她什么也“视”不到。
何当归插嘴道：“这种毒|药举世罕见，老朽也只是在药典上看过，药性尚且不明，不过依姑娘所言，那股异香确有可能就是‘梦魇’。”
“有解药吗？”楚东皇问到。
何当归踌躇道：“何家药典的确有记载‘梦魇’的解药，但是老朽活了大半辈子，也没见过若木。”
“若木？”
“那是传说中的神木，据说它生于日落之处，青叶红花，能解百毒，可是从来没有人见过这种神木。”
“鬼面医仙是这么慈祥的平凡老人吗？”何当归走后，端无弦摸索着下床，光裸的双脚在地上踩来踩去，就是没找到自己的鞋子，“楚东皇？你还在吗？帮我捡个鞋子呗。”
“嗯。”楚东皇走过来，却是把她压回床上，“你伤得不轻，现在又变成了瞎子，乱跑什么。”
“我本来就是半只瞎子，再瞎一半，也不是什么要紧的事。再说我我六年前也瞎过半个月，前不久又瞎过一次，很有经验。”端无弦仰头问他，“微生生现在哪里？”
楚东皇说：“回客栈了，她伤了你，心中愧疚，不敢来见你，就去客栈帮你守着儿子。”
“回客栈？我们不在客栈？”
“你在我府上。”
“你在锦州也有地产啊？真是有钱。”
楚东皇谦虚道：“一般有钱。”
端无弦无语半晌：“步月呢？”
“跟微生生一同回去的，他不放心微生生跟馒头单独在一块儿，毕竟她才伤了你。”
“他就放心我留在你府上？”
“为何不放心？难道担心我会对你做什么吗？”
“难道不会？”
“谁知道。”
端无弦囧。
楚东皇替她掖好被角，蓦然道：“是不是花半夏让你做什么，你都会做？”他知道她会来锦州，是因为花半夏让她来阻止微生生对太子不利。只是没想到为此宁愿被人捅一刀。花半夏于她，是如此重要的存在么？他的手指抚过她病态的脸颊，感觉胸中堵得厉害。
“基本上是。”端无弦不明白他为何有此一问。
楚东皇脸色不太好看：“你喜欢他？”
端无弦点头：“他很不错的，长得好看，很有钱，而且琴棋书画样样精通，我希望馒头能继承他的财产。”
“我的财产比他多。”
“哦，那跟我有什么关系？”
“馒头可以继承我的财产。”
“不要。”
“为什么？”
“我不想让馒头跟君轻舞争夺你的财产，再说我们无亲无故的，这样不好。花半夏说横来之财不能要，那是灾。”
又是花半夏，楚东皇脸色更难看了：“他也喜欢你？”
端无弦踟蹰道：“我想，应该还行？”这种事，从自己嘴中说出来，还真是有点尴尬啊。
楚东皇沉默半晌，长长叹息了一声：“如果你的目标只是微生生与楚墨华，那么千万不要招惹其他人，特别是谢林风。我会让紫葳留下来保护你们，紫菀也会看好微生生，你好好养伤，不要随意出去走动。武林盟与朝廷中的许多人都会来参加重阳宴，你万万不能让他们发现了去。”
端无弦还不太习惯“接受别人的好意”这种高难度的交流姿势，于是嫌弃的皱了皱鼻子：“我想我们可以自己解决，不需要你的护法们。”
楚东皇咬牙：“对，除了花半夏，你谁也不需要！”
她看不到楚东皇的表情，但是从声音中可以明显的听出他的不悦。不知所措的摸了摸耳垂：“你看，你对君轻舞那么执着，她总有一天会被你打动的。俗话说，滴水石穿，铁杵也能磨成针。从她三番四次找我麻烦这点来看，她动摇得不是一般厉害，只要你再加把劲，绝对能把美人抱回家。到时，生米煮成熟饭，君迁子再反对也没用。你现在可能因为伤心，想去其他女人那寻求安慰，可这是不对的，万一君轻舞误会了怎么办。女人在这个方面都格外小气，经不得刺激。她能吃你的醋是好的，代表她喜欢你，可万一这醋吃多了，总会伤身，届时你又要心疼。这来来去去，九转十八弯，吃亏的还是你自己”苦口婆心的说了半天，也没听到回应，“喂，你还在吗？”
人生第一次变成瞎子，她还没有适应听声辨位的身体运用模式。
某个柔软事物忽然贴上自己的唇瓣，她感觉到自己被男性的气息包围，他狠狠地咬她的唇瓣，难掩气愤的道：“你不提她会死么。”
端无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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