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白衣卿相 四

　　

　　一场合奏，端无弦弹得奇烂无比，导致楚东皇三番两次想用那支竹箫敲碎她的天灵盖。席客们纷纷不能忍受，表情痛苦。

　　端无弦倒不是故意弹得这么糟，而是她一直注意着窗外，心不在焉的。微生生站在窗后，与一位小厮装扮的中年男人说了几句话，然后将某件东西给了他。只有一只眼的端无弦看不清那个东西是什么，但是看他二人郑重其事的表情，且会面是发生在与楚墨华见面之后，这事就带了一股浓重的阴谋味。

　　匆匆地把一曲《如玉赋》收了尾，端无弦站起身，面无表情地朝谢林风抱拳道：“抱歉，突然想起来还有一件事忘了做，奴家便先告辞了。”说完，又朝满座宾客揖了一揖。

　　楚东皇悄然问她是什么事，她装作没有听见，飞快地冲过去抱起白骨琴就往外跑。步月放下茶盏，慢腾腾的跟上去。

　　甫一迈出门槛，端无弦就把他拉到一边，指了指身后：“我看到微生生了，她和谢府的一个小厮碰了面，好像在计划着什么。你说她不会是要给楚墨华下毒罢？”

　　“不无可能。”步月斟酌道，“你去跟踪那个小厮，我跟着微生生，看看他们到底打算做什么。”末了，不小心地叮嘱道，“如若可能，尽量避免发生正面冲突，谢府今日人多口杂，万一出了意外，我们恐怕不能活着走出锦州。”

　　“你太大惊小怪了，我活了22年，遇到过很多比这更加悲惨的处境，可我依然没死，可见我福大命大，深受上苍垂帘。”端无弦把骨琴往身后一背，“说起来，你身上带银子了么？我饭还没怎么吃呢，老是错过饭点，这样下去我担心我会英年早逝。”

　　步月一本正经的取笑她：“天网恢恢疏而不漏，你造的杀孽那么多，想不英年早逝，约莫会很困难。”

　　她真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端无弦不再废话，沿着小厮方才离开的方向，一路顺藤摸瓜，终于在西南方的厨房里找到了他。由于谢府今日来了太多的客人，厨房里忙得团团转，有人切菜，有人添火，有人掌勺，小厮则负责上菜。

　　大白天的，趴在屋顶上揭瓦偷窥，委实招摇，端无弦只好不招摇的躲在厨房后头的窗户边，观察小厮的行为。

　　好在厨房后面是一池荷塘，岸边种满了茂盛的芭蕉，端无弦一身黄衣藏身于此，很容易被当成颓败的枯叶。

　　小厮长得极为普通，五官平淡，毫无特色，属于放在人堆里很容易被埋没的那种人。在其他人热火朝天的谈论这次参加宴会的美男子唐靳时，他一直沉默着望着燃烧的柴火。添火的丫鬟刚才出去了，他暂时过来帮忙。

　　当然，也有可能只是因为他对美男没兴趣，这很正常，毕竟正常的男人都对别人家的美男子没兴趣，除非他是个断袖。

　　掌勺的是个颇为强壮的中年妇女，时不时的会大声斥责他火候不对。他虽然不停的道歉，可低垂的脸上却看不出任何歉意。

　　就在掌勺做好一盘汤羹，转身去那盘子的时候，小厮忽然从袖袋里掏出一个纸包，迅速地将白色药粉洒在锅里，然后把纸扔进火里烧成灰。

　　掌勺的女人没有看出丝毫异样，将汤羹盛出来，让他赶紧端过去。

　　端无弦在小厮端起汤盘的那一刻，悄悄走到厨房门口，在小厮经过拐角时，抽出匕首贴在他脖子的颈动脉上，冷冷地道：“不想死的话，就乖乖别动。”

　　小厮害怕得直哆嗦：“女侠饶命，女侠饶命。”手一颤，汤盘掉了下来。

　　端无弦出手极快的托住汤盘，一只手压着他，往后退了几步：“你在汤里下得什么毒？”

　　小厮果然不肯承认：“我没有下毒。”

　　匕首更加靠近他的皮肤，划出一道细细的血痕，淡淡的声音宛如地狱来的恶鬼，透着沁骨的冷：“什么毒？”

　　小厮抖如筛糠：“只、只是普通的迷、迷药。”

　　“之后呢？微生生的计划是什么？”

　　“小的、小的真不知道，她、微生姑娘只是给了我一锭银子，让我在那个神都来的客人碗里下点迷药而已。其他的，小的真、真不知道。女侠饶命啊~”小厮都快哭出来了。

　　正午的大太阳照得她有点晕，端无弦把汤盘还给他：“你知不知道微生在哪？”

　　“她说让我下过药后，将神都的客人搀到北边的拆房。”

　　端无弦眯着眼往北方瞧了瞧，也没看到像拆房的东西。“北边厢房怎么走？”

　　小斯磕磕巴巴的回：“从这条小路，一直往前走就到了。”话一说完，就感觉白光一闪，他以为自己要死了，吓尿，可半天没等到脖子被割的痛觉，睁开眼一看，那个黄衣姑娘已经不见了。

　　这大白天的，莫是见鬼了不成。

　　端无弦在花园里绕了很久，找到柴房时，发现步月倒在门后，嘴唇发紫。而微生生握着一柄短刀蹲在地上。在她面前，躺了一个紫衣男人，昏迷不醒。

　　端无弦进屋，反手掩上门，走过去，探了探楚墨华的鼻息：“为什么没有杀了他？害怕了？”

　　微生生攥紧短刀的手微微颤抖着，贝齿紧咬，一颗颗泪珠夺眶而出，她冲端无弦大叫：“我又不是你！”她哭得满脸都是泪水，模样狼狈不堪，“对你来说，杀个人很容易吧？也对，你没有心，你冷血无情杀人不眨眼，我怎么比得上你！”

　　端无弦的脸色一寸寸的苍白，漆黑的眼眸宛如不见底的深渊，冰冷，死寂。她平静地看着微生生的眼睛，毫无感情的道：“的确，我的双手早已染满鲜血，就算被千刀万剐，也赎不清我造的杀孽。但是啊，生生，我从未后悔过。”她轻轻牵动嘴角，似哭似笑，“杀了楚墨华，你确定你不会后悔吗？”

　　微生生愣愣地望着她，满脸泪水。

　　端无弦短促的笑了声：“果然做不到吧。这样的复仇是不划算的，生生，它没有任何意义。你爹泉下有知，肯定也不同意你做这样的事。”她缓缓伸出手，握住微生生手里的短刀，面上依然挂着莫名的笑意，“楚墨华，我便替你杀了罢，嗯？”

　　微生一僵，短刀划伤了端无弦的手心，鲜红的血滴滴答答的滑落，仿佛漂亮的珠帘。

　　端无弦却依然紧紧握住刀刃，就好像感觉不到疼痛一般：“你不是想杀了他为你爹报仇？现在有个既可以达成目的，又不会弄脏自己双手的方法，你到底在犹豫什么呢？”

　　她的声音像魔咒一般，把微生生紧紧缠住，动弹不得。她感到呼吸困难，脑子里似有无数只苍蝇嗡嗡的叫，使她心烦意乱，几乎崩溃。

　　端无弦再一次确认：“生生，做出决定罢，否则今后我不会再让你动楚墨华一根毫毛。”

　　微生痛苦的摇头，近乎疯癫的大喊大叫：“不，你不能伤害他，不准你伤害他！”她双手紧握着刀柄，将端无弦一步一步的逼至墙角，眼神涣散，一遍一遍的重复着，最后忽然尖叫着扑了上去：“伤害他的人都得死！”

　　伴随着这句话，微生生将锋利的短刀用力捅进了端无弦胸口！


　　(https://www.tyvxw.cc/ty159830/3048820.html)


1秒记住天意文学网：www.tyvxw.cc。手机版阅读网址：m.tyvxw.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