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流萤之死 一
据楚东皇所言，辛于追等人不知从何处得来的消息，得知他们落脚此处，已经追来凤凰城，此时正借住在杜县令府上，叮嘱她千万别出去乱晃，特别是到县令府邸附近乱晃，以免被抓个正着。叮嘱完，便带着他的随从又走了，真是风一般的男子。
端无弦回屋里洗了把脸，换上夜行衣，决定去县令府探探情况。
楚东皇虽然警告她不能靠近县令府邸，但她从来都不是乖乖听话的好孩子，更何况对于君迁子，她还有很多疑问。
端无弦顺利潜到衙门，看到门口站了两个值班的官兵，许是这些天戒严的关系，疲惫得很，两个人都在打盹。
以端无弦的轻功，要潜进衙门里而不被二人发现，实在太过简单。为了保险起见，她还是小心翼翼地走到衙门左侧的矮墙处，跳了进去。借着皎白月光能大致看清衙内景象。
简单的四合院，似乎是刚刚翻新过没多久，院子里的树也是从别处移植过来的，空气中尚且散发着土壤的腥气。
她猫着身子一间屋子一间屋子的摸过去，没过多久，便听到低低的说话声，一男一女。她立刻停下脚步，侧耳倾听。
女人道：“你快走，我刚刚把守卫调去外面捉小偷，你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男人道：“如果你不跟我一起走，便是被你那相公杀了，我也不会走的！”
女人又道：“你又何苦，我生是杜家的人，死时杜家的鬼，是断然不能与你一起走的。你还是忘了我罢。”
男人也回道：“如果我走了，杜老爷发现杀了流萤的人是你我二人，他一定不会放过你的。”
端无弦摸着下巴想：流萤，这个名字她好心在哪儿听过？啊，是了，最近凤凰城有件事传得风风火火，传闻曰杜县令的宝贝千金女儿被土匪绑了，那千金好像就叫这个名字：杜流萤。原来她已经死了，难怪县令悬赏千两到处都找不到她。
看样子，这里面的女人是杜老爷的妻妾，红杏出墙，与这个男人有了一腿，正在谋划私奔大计。
人生第一次听墙角，就是这么劲爆的。端无弦没有经验，不知如何是好？是放着他二人不管？还是捉起来交给杜老爷，领几两赏金给馒头买花衣裳穿？
端无弦正琢磨间，忽然听到外面传来喧闹声，接着整个衙门的灯火都陆陆续续点起来，照得整个衙门亮如白昼，端无弦暗叫一声糟，连忙撤了。
早上吃饭时，端无弦把在衙门遇到的事告诉时茂行，时茂行认为那个蒙面的黑衣人应当是琳琅派来的，可花满楼只有女人没有男人，于是这个推论便不能成立。也许，花满楼的人没必要对她掩面相见。
那么，问题来了，除了花半夏并他的友人，还有谁是站在她这边的呢？
端无弦百思不得其解。
正与时茂行下棋的馒头少年出声道：“他可能是爱上你了。”
“他还没见过我的脸，怎么会爱上我？”
“人家看中的是心灵美，与你的脸无关。”
“这世上有不看脸的男人么？少年，你在开玩笑罢？”
“你的心太阴暗了。”
“呵。”端无弦冷哼一声，决定不与他废话，拉了时茂行的手双双坐在门槛上谈论新得来的香艳八卦，步月对县令府的这一桩秘辛，亦是兴趣十足，问得百般详细。
聊完八卦，端无弦带馒头出去逛逛早市，时茂行留下照顾步月，两人易了容，挑了条离衙门不远不近的街道闲逛。
由于昨夜有人闯入衙门，惊扰了县令杜伯雍，使得全城戒备。直到巳时三刻，城门也未打开。
凤凰城是交通要塞，贸易发达，来此从商的人也特别多，自打城门关了以后，商人天天在街道上散步，显得凤凰城十分拥挤。端无弦与馒头易了容，混在人堆里，特别不容易被发现。
凤凰城虽然不大，各式各样的店面却非常之多，自娱自乐的人也不少。馒头紧紧牵着端无弦的手，跟在她身边，乖模乖样的。
端无弦道：“你有没有觉得，自从出了碧落崖后，你就特别黏着我？你是不是寂寞了？”
馒头冷冷哼了一声：“我是怕你走丢了后，认不得我这张脸，才拉着你的。”
端无弦：“……你真不可爱。”
不过，总觉得，无法反驳啊。她的脸盲程度一直都非常的骇人听闻。
不多时，两人就逛到了衙门附近。端无弦有意识地往里面瞧了瞧，看到一个穿着官服的中年男人正与一些官兵说着什么，想必他就是凤凰城的县令，杜伯雍大人。站在他身边的是个美貌妇人。端无弦听不见他们说话的声音，却莫名的觉得她应当是昨夜地牢里的那个女人。
杀了杜流萤的凶手之一。
都说伴君如伴虎，却鲜少有人怀疑，伴在君王身边的那个人才有可能是真正的老虎。
县令夫人与人私通，杜流萤之死。
这其中有何因果关系，端无弦隐约觉得有可能是杜流萤无意间撞破妇人与人私通，因此遭到灭口。
然而，事实却比她的想象力更加残暴。
在端无弦往衙门里张望时，那妇人竟忽然看过来，与端无弦视线相对。端无弦匆匆撇过视线，装作自己方才并不是刻意看他们，如有雷同，纯属巧合。
馒头问她：“你认识那杜夫人？”
“杜夫人？”
“对，杜伯雍的正室，嫁人之前闺名云想容，是城中一个老秀才家的女儿，很有几分姿色。”馒头分享他无聊时从别院小婢那听来的八卦，“据说在嫁给杜伯雍前，早已与别人许了终身，可还是被父母逼着嫁给了杜伯雍。好在杜伯雍对她不错，为她遣散了其他小妾，独宠她一人，成就了一段佳话。可惜，直到今年，她还是一无所出，听说杜伯雍拗不过家里人，打算纳个小妾。”
“杜伯雍不是有个女儿叫吗？不是杜夫人生的？”
“你说杜流萤？”馒头摇头道，“她是前夫人所生，听说原先那杜夫人是个烈女子，在杜伯雍迎娶云想容的那日，便上吊自杀了，留下八九岁的杜流萤。唉，也是可怜。”
“是么。”端无弦停下步子，买了两串糖葫芦，与馒头一人一支，边走边啃，“那杜流萤的尸体还没找到么？”
“没有，小庆姐姐说杜流萤被采花大盗劫了去，生死未卜。没成想竟是被她继母与情人合谋杀害了，也是可怜。”小庆姐姐正是服侍他的别院婢女。馒头有模有样的长长一叹，舔了口糖葫芦，又随端无弦转了半条街，忽得道：“哎，那不是东皇叔叔么？”
端无弦顺着他的手指摸过去，果然在三丈开外的胭脂铺子前看到一抹熟悉的背影，依旧是绣着繁复莲花纹路的暗色劲装，额上覆着一指宽的金色绸布，层层叠叠的绸布上缀着举世罕见的美玉，将一头泼墨般的长发点缀得如同星光点点的夜幕。
端无弦唏嘘不已，绝世美人果然都是靠银子堆砌出来的。
馒头兴冲冲地喊：“东皇叔叔~”
楚东皇悠然转过身，他身边的粉裙子美人儿也悠然的转过身，端无弦嘴里咬着的半颗糖葫芦，嗒的掉在了地上，被馒头一脚踩扁。
馒头的热情在看到粉裙子美人儿后迅速转淡，小表情跟变戏法似得。
端无弦揣测着，他转淡的原因不是他的东皇叔叔身边跟了个美人儿，而是美人儿与他穿了一模一样的粉裙子。
馒头此生最讨厌与人雷同，这位美人儿显然犯了他的大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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