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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东篱把酒黄昏后 5


  

  连日舟车劳顿,端无弦一身老骨头备受摧残,简直想死,食不知味的扒完了橱子送来的晚饭,又昏昏沉沉的洗了个澡上床,这一觉就睡到了第二天晚上直到被一阵惊天动地的擂门声震醒。馒头一张小脸红扑扑的,煞是可爱,说出的爱却一点都不可爱:“步月哥哥出事了!”

  端无弦头痛欲裂,揉着太阳穴确认:“你确定出事的是步月哥哥,不是时茂行那小兔崽子?”

  “你觉得呢?”馒头朝她翻了个白眼,抬手将一片衣角递给她:“刚才有人从窗外投来一枚暗器,暗器上嵌着这块衣角,上面有字,你快看看。”

  端无弦摊开布料,果见上面用鲜血写了六个大字:步月危,凤凰林。

  字迹苍劲有力,应是男人所书。衣角料子质地极好,金丝裹边,甚为奢华,隐约眼熟。

  月如勾,风似泺。

  一条纤细人影从树林间急速掠过,无声无息,宛如鬼魅,唯有飘渺香气融入夜色中,留下淡淡的残痕。另外一条矮小的身影以毫不示弱的速度紧随其后,衣饰上缀着的银片相撞发出清脆的声响。

  微弱的月光打在两人侧颜上,勾勒出相似的轮廓。

  正是端无弦与阿兰那。

  视角在林间环顾一周,馒头撇嘴嘟囔道:“你确定是这里?我们都快把整个林子都翻一遍了,根本没看到步月哥哥啊,他们会不会根本就不在这里?”

  “怎么可能,其他地方我不知道,凤凰城我还是很熟的,方圆百里之内,除了这个林子,还有哪里适合干杀人越货这些勾当的地方。”端无弦颇为自信的表示,说完足尖轻点,跳上更高的一处树梢,手搭眉头,远眺片刻,“唔,太黑了,看不清楚呢。”正想解开眼罩,看仔细些,远处忽得惊起飞鸟数只。

  “啊,找到了。”

  “哦,我也看到了。”说完,比端无弦更快的掠向目标地。

  “喂,你给我慢点。”端无弦骂骂咧咧的跟上去。

  当两人到达目标地,恰好看到步月被人一剑穿腹钉在树上,握剑的是个黑衣蒙面的人,看体型,应当是个壮硕的男人。

  散落的树叶零星的落了步月一身,大概由于才经历一番激烈的搏斗,身上到处都是伤痕,嘴角含着一缕血丝,模样颇为狼狈,看到端无弦,他咧嘴扯出一抹虚弱的笑来。

  握剑的是个高大的黑衣人,听到动静,他缓缓转过身来——

  与此同时,端无弦闪电般的出了手,手中利刃直取黑衣人的后颈。

  然就在利刃将将刺人黑衣人皮肤的那刻,黑衣人突然抽剑回挡,隔开端无弦的匕首,同时出掌吉向她心口。端无弦一个后仰躲开,抬腿狠踹他膝盖,男子同样以脚还击。一番较量之后,两个人后退数步,警惕地打量对方,这回两人互换了位置。

  圆滚滚的月亮爬上树梢头,照亮端无弦清丽的脸孔,而他的脸孔隐在大树的阴影里,不可捉摸。黑衣人又望了馒头一眼,仿佛在探究他们的身份。继而,他道:“端无弦,好久不见。”

  端无弦背身站在步月前面十尺处,嗅到浓郁的血腥味,脸色冷如三尺冻冰:“你是谁?”

  黑衣人明知她的身份,却是一点都不见恐惧,还有空跟她打哑谜:“我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你身后的那个人是谁。”语毕,就见黑色的身影如勉强凝聚住的烟雾一般,倏然破碎消散。

  端无弦伸手,落了一掌心的黑色灰尘,她蹙眉自语:“这是什么?”

  “幻术。”有人这么回答。

  她吓了一跳,扭头:“你怎么在这儿?”来人正是少林一别的楚东皇。

  “是我通知你来的,我怎么不会在这儿?”他一身璀璨华衣,头缚银色玉石额带,奢华得似是刚从某个盛大的宴会上出来,衣角破了一块,与血书的料子一模一样。

  事情显然不是三言两语能说清楚的,端无弦先让楚东皇搭把手把步月运回听枫别院,遣橱子去找个嘴巴牢靠的大夫,诊断之后,发现步月没有性命之忧,端无弦才放下心来,馒头决定留下来照顾他唯一的朋友,博学的橱子亦打算留下来陪他们一起过夜,担当看护伤员的职责,据大夫说步月夜里可能会发烧。

  端无弦拉着楚东皇去了东厨,煮了一碗鸡蛋面,当然,下厨的是楚东皇。端无弦在烹饪方面毫无天赋,隐居碧落崖的日子里,有专门负责照顾她与馒头日常起居的侍女,馒头生辰时,她也曾想像天下母亲一般为他下厨,可成果糟糕透顶,以至于馒头每日生辰都假装肚子痛,没有食欲,不肯吃她做的任何食物。是以这么多年过去了,她最终还是没有学会下面。

  楚东皇的手艺出乎意料的好,端无弦捧着面碗坐在厨房的门槛上,过几天就是寒露了,夜晚有些寒冷,舍不得面碗的温暖,她吃得很慢。宽大的袖摆滑下手腕,楚东皇又看到她手腕上细长的伤痕。

  他在她身边坐下,坐在风吹来的方向,为她挡住一丝严寒,两具身躯贴得很近,他身上灼热的温度透过薄薄的衣衫传递到她身上,她想起君轻舞,觉得应该避嫌,便不着痕迹的往旁边挪了挪。

  楚东皇不高兴地说:“不是冷么?躲什么躲,还是要我把衣服脱给你穿?”

  端无弦在温暖与廉耻之间纠结片刻,把廉耻喂了狗,往他身边靠了靠。

  东厨前植了一株高大的木芙蓉,长势很好,枝丛叶茂,嫩红色的花瓣宛如伤口喷涌的鲜血,美丽得近乎不祥。月光皎白,端无弦静静赏花,一时之间,两人都没有说话。

  夜色静谧,唯有端无弦吞咽食物的轻响。

  待她吃完面,楚东皇替她将面碗端回屋,清洗干净,才又回到她身边重新坐下。

  他说:“幻术是缘自我教的秘术,唯有历任教主才可修炼。七年前教中遭窃,遗失了一本重要秘籍,为了追回秘籍,这几年我才会频繁往返中原。七年前,君迁子、自悲方丈等人曾至我教做客,有人称秘笈遗失之时,君迁子曾在前教主的寝室周边出没。因此我数度拜访武当,想探查秘笈下落,这么多年,却一无所获,直到八月十五当夜,有个刺客夜闯国舅府,被官兵团团围住逃无可逃时,使用了‘幻术’,使国舅认定刺客正是与君轻舞苟且风流的本教主。我在寻找那个刺客的时候,发现他在监视你们,尔后被步月发现,他显然不是那人的对手,所以我才通知了你们。我不能出面,万一他再躲起来,我可能又要花好几年的时间才能重新找到他。”

  说到这里,他顿了一下,想起民间最新一则传言——传言曰君轻舞移情别恋,拜火教教主因爱生恨,竟在旧情人与新欢私会当夜,夜闯国舅府意图谋害其夫家。他有趣的笑了笑,续道,“你是怎么惹上了这么个人物?”

  他笑起来的样子真是好看,比木芙蓉还好看。

  端无弦不动声色的赞叹一番,茫然道:“我是惹到了付国舅与江湖一干人等不错,但我不记得何时惹到了这个小偷,不过若他也曾与我或者与我爹有过什么恩怨,我应该是也惹到了他。”说到这里,她无奈地叹息,“我的仇家实在太多,数不过来呢,这可如何是好?”

  “唔。”他装模作样的斟酌一番,忽道,“我倒有一个好主意。”

  “愿闻其详。”

  “跟我合作吧,弦儿。”他说这句话时,脸上似笑非笑,难辨真假。

  “为什么帮我?”她不喜欢欠人情,自然没有白白接受他帮助的道理,更何况她对他还完全不了解,贸然接受帮助,实在太过危险,稍有不慎,便是引狼入室。

  “不是帮你。”他纠正,同时转过头,将视线投向不远处的木芙蓉,“是各取所需。”

  她也改口:“那么,你想从我这里获得什么?你又能帮我什么?”

  “正如我方才所说,盗走我教秘术的人对你似乎很有兴趣,只要跟着你们,不愁他不自投罗网。而你,正被朝野疯狂追杀,被困在这小小凤凰城,行动艰难不是么?要想找出付国舅陷害时宰相的证据并不难,可惜你没有足够的时间也没有足够的自由去寻找线索,只要你一离开这件屋子,就会无数人阻止你接近真相,甚至要你的性命,届时留在这里的人也会很危险。没有你的保护,他们只能任人宰割。”

  端无弦轻笑:“你想多了,是谁陷害时宰相的,我对这件事一点兴趣都没有。这世上蒙冤受辱的人何其多,多他一个不多,少他一个不少,就算洗清冤屈也不见得会幸福美满。我没有愚蠢到为了别人的事,揽麻烦上身,我的麻烦已经够多了。”

  楚东皇怀疑:“时茂行于你,真的只是‘别人’么?”

  端无弦莫名的气恼:“是与不是,关你屁事!”

  楚东皇嬉皮笑脸:“怎么会不关我的屁事,只要是弦儿你的事,便都是我的事。”

  端无弦揪心的瞅着他,揪心的道:“我说,楚教主。”

  “嗯?”

  “你不会是看上我的美色了吧?”

  良久,楚东皇:“……”

  又是良久,楚东皇:“也不能说不是。”

  端无弦:“……”

  端无弦放弃挣扎,无力的歪头倚着门框:“你真的有付国舅陷害时家的证据?”

  “只要你想要,三天之内我就可以把证据送到你手上。”

  “酬劳呢?”

  “你。”

  “咣当”一声,端无弦身子一歪倒了下去,后脑勺砸到坚硬的石板,生疼生疼的。

  她疼得眼泪汪汪:“为什么啊?我都是孩子他娘了。”

  楚东皇一本正经,道:“因为在下看上了姑娘的美色。”

  端无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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