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东篱把酒黄昏后 2
昨天端无弦来得晚了些,只赶得上献寿礼,今儿刚出院子,便听走在前面的几个华服夫人议论曰,今儿的娱乐项目丰富很多,自悲和尚为了不使千里迢迢赶来赴宴的英雄好汉无趣,特花重金请来了神都第一唱戏班。
在这个男盗女娼的社会,唱戏班不过是披了文艺马甲的青楼。班中美貌女子,大多为世族公子老爷玩弄。运气好的,被纳入府中做小妾;运气不好的,一辈子待在班里,直到黄花老去。即便是平民,娶了唱戏班的女子,也是要被嘲笑的。
花满楼的楼主琳琅曾经也是神都唱戏班的伶人,花容月貌,冰雪聪明,在九州大陆极富盛名,可也没能逃过悲苦的宿命。18岁正当妙龄之时,被神都一位挺有名气的诗人纳来做小妾。那个王姓诗人,虽小妾成群,但对琳琅还算深情,宠幸得厉害。
有人曾作诗戏言:
“十八新娘八十郎,苍苍白发对红妆。
鸳鸯被里成双夜,一树梨花压海棠。
后来八十高龄的王姓诗人去世,四年后,琳琅创建花满楼,与五两茶馆来往颇密,花半夏带端无弦去花满楼听过几回戏。
自从听过琳琅的戏,端无弦的口味便被养得刁了,再也没遇到能入自己耳的。听说今儿上午主要的内容就是听戏,她不由得兴致缺缺。特意捡了一个靠后的,隐在一棵梧桐树下的位子,无聊时便与馒头下一会儿棋,打打盹,以此消磨时光。
消磨时光,也能与君轻舞狭路相逢,可见他们二人委实很有缘分。
端无弦对待缘分之人,一向和蔼。
她和蔼的朝君轻舞挥了挥手:“君姑娘,好巧。”
君轻舞虽然不喜欢端无弦,但表面上一直表现得很喜欢,可是这回,她竟然没有在装乖,神情甚至有些厌烦:“不巧,我有话跟你说。”
端无弦死寂的心湖泛起一阵涟漪,她调整了一个舒服的姿势,微微向后靠在粗壮的梧桐树上,左手从桌上拾起一盏白底绿釉的陶瓷杯,娴静的抿了一口凉茶,温和的笑了笑:“唔,你想说什么?”
馒头手里捏了一颗黑子,瞪着端无弦摆得棋局,长长的睫毛扑闪扑闪的,像两把小扇子。被君轻舞打乱了思路,阴森森的扫了她一眼,继续埋头琢磨棋局。
端无弦见君轻舞不说话,随手拍了拍馒头的脑袋,朝君轻舞挑了挑眉:“君姑娘?”
君轻舞从馒头身上收回视线:“下个月我就会与楚公子成婚,希望无弦姐姐能避避嫌,不要与楚公子走得太近了,免得被人说闲话,损了楚公子的名声。”
端无弦把茶盏置在嘴巴前,挡住嘴角过分夸张的笑意,微微弯起眼睛道:“这是你的意思,还是你爹的意思?”
“你什么意思?”
端无弦故意曲解她的话,笑眯眯地说:“你又不是我的女儿,作什么问我的意思?难不成我要你嫁,你便嫁,要你不嫁,你便不嫁?”
君轻舞气愤的直接端起邻桌半水茶盏就往她脸上泼,端无弦不知从哪摸出一把纸扇,“啪”得打开,拦住水渍,黑亮的眼睛灼灼的望着她:“君姑娘,别怪我没提醒你,饭可以乱吃,话不可以乱说。如若你方才那段话传到付国舅耳里,届时受苦的可是你君氏全族。”
“我爱嫁给谁就嫁给谁,谁管得着!”
端无弦蓦然合起扇叶,以扇尖挑起君轻舞的下巴,宛如一个调戏良家少女的纨绔,轻声细语:“君轻舞,别胡闹,你这样会让我失望的。君迁子的女儿只有这种程度,可怎么行?”
君轻舞气呼呼地挥手甩开她的扇子:“这句话应该是我说才对,魔君的女儿竟会对男人谄媚讨好,真是不要脸!”
端无弦一口茶喷出来,笑得前俯后仰。馒头抹了一把溅到脸上的茶盏:“弦儿,你真脏。”
“抱歉,抱歉,我不是有意的。”端无弦捏起袖子,替他擦了擦脸,依旧止不住笑,“很久没有听到这么好笑的笑话了,一时没憋住,嘻嘻……有人说我不要脸,嘻嘻……”
旁边的人好意地递过来一张干净的手帕,馒头谢着接过,面无表情的擦脸。收拾完了,才淡淡扫了君轻舞一眼,淡淡地道:“你配不上东皇叔叔,他不会娶你的。”
君轻舞大约是气昏了头,当着天下武林的面,竟然拔出腰间长剑,对着馒头劈了过去。端无弦神色一凛,甩手掷出茶盏,撞上长剑,利剑失了准头,掉在地上。
馒头依然云淡风轻的擦脸,未曾躲上半分,似是早已料到那支剑伤不了自己一丝一毫。
端无弦站起来,理了理袖摆,眉目低垂,浑身透着一股冷肃的杀伐之气,语调却是轻轻地:“都说武当君子剑为人正派仗义,生的女儿,亦是江湖草莽儿女难以比拟的温柔善良,拳拳继承了其父的君子之风。”红唇诡秘的掀了掀,“原来,所谓的君子之风便是屠杀无辜小儿么?”
君轻舞还想说什么,被君迁子一把拉开。君迁子一出现,碍于武当地位的人,便纷纷沉默下来,等着看好戏。
但凡混迹江湖的人,几乎无人不知君迁子与魔君鬼卿之间的恩怨情仇,他可是说是杀死鬼卿的最大凶手。六年前,鬼卿之女端无弦一夜之间将嵩山上下屠杀殆尽之后,很多人猜测,下一个倒血霉的就是武当。可是,从那以后,端无弦却如出现般突然,又离奇失踪了。
这回,少林自悲方丈举行六十大寿,广撒英雄帖,便是明说端无弦亦会出席。很多人都是为了端无弦才来的。
然而,昨日,端无弦出席是出席了,但从头到尾却是与武当绯闻女婿楚东皇黏在一起,大家就算不惧怕端无弦,也担心被楚东皇毒死,委实不好八卦。
今日,好不容易等到楚东皇因事暂且离开少林,武当也与端无弦正式交锋,众人皆是跃跃欲试,好不亢奋。
“小女无状,唐突了端姑娘,还请姑娘不要见怪。”君迁子嘴上说着抱歉的话,那张风度翩翩的脸上却无半分真诚歉意。果然,听他转折道,“不过,若非端姑娘风流在外,四处招蜂引蝶,小女想必也不会如此激动。”又和善的道,“不过,端姑娘说话,未免太过咄咄逼人了,怨不得小女无礼。”
一直沉默不语的馒头少年,闻言,天真无邪的转过头来:“如若咄咄逼人,便能出手打人。那么,如今君爷爷你对弦儿这般咄咄逼人,弦儿是否也可以打你呢?”顿了顿,“哦,错了。轻舞阿姨打的是我,那让弦儿也刺轻舞阿姨一剑如何?”
馒头的话有条有理,有理有据,乖巧中又是字字珠玑针针见血,委实让人很难反驳。
君迁子一时哑口无言,无言片刻,大笑三声:“好个俐齿小儿,这么说,倒真是小女不是了。”唤了君轻舞一声,“舞儿,快向端姑娘和这位小公子道歉。”
君轻舞瘪了瘪嘴,到底是不好在这么多人面前驳他爹爹的面子,乖顺的道了歉。
端无弦伏在梨木桌上,单手支颀,右手捏起一颗白子落在棋局中,得意洋洋地对馒头道:“我赢了。”又抬手朝君轻舞挥了挥,“放宽心,我对别人的男人一点兴致都没有,倒是你,把自己的男人看紧了,别来招惹我才是。”
馒头气得跳脚:“你耍诈!重来重来,我刚刚是失误。”
“我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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