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东篱把酒黄昏后 1
傍晚时分，端无弦收到花半夏送来的飞鸽传书，说是朝廷派来的杀手已经查到了五两茶馆，让她暂时别回去，时茂行已由步月秘密送往忘忧谷，五日后在凤凰城集合。
凤凰城在神都西南方百里之外，以端无弦和馒头的脚程，委实有点痛苦。端无弦决定早早收拾好行李，待夜深后便秘密上路。
她来之前，微生生再三叮嘱她套一套君迁子的口风，她亦有如此打算，可每次见了君迁子那张伪善的脸，她都很难控制自己内心的暴力念头，想一巴掌糊上去。要如何心平气和的坐下来聊天套口风这是个问题。她愁眉苦脸，不得其解。然，这么耽搁下去，也不是个问题。
出席自悲方丈寿诞的阵容意外得豪华，琳琅口中参与付国舅晚宴的12个人中有11位掌门都在，除了百药门主王不留行。
这么多厉害人物摆在一起，要她相信自悲秃子的六十岁寿诞安全无害，简直扯淡。
端无弦一番斟酌，决定收拾东西赶紧滚蛋，其他事情日后再做打算。
月上柳梢之时，端无弦终于整装完毕，把馒头抱进准备好的马车里，馒头挣扎了一下，扭捏着提起白天发生的一件事。他说君迁子终于松口，打算接受楚东皇做武当女婿。
端无弦看他表情，似是觉得不甘。
摸着下巴，琢磨用词，道：“你真的想要楚东皇做你爹爹？”
馒头拼命点头。
“那倘若有一天，我们遇到了你亲生的爹爹怎么办？你要楚东皇，还是要你亲生爹爹？”
馒头愣住了：“亲生爹爹？”他紧紧拧起眉头，挣扎着道，“或许东皇叔叔就是我亲生爹爹呢？”说完之后，觉得这个推断甚有道理，满意得连连点头。
端无弦摸着后脑勺，尴尬的解释：“那个，我想不太可能。如果他是你亲生爹爹的话，我一定能记得呢。”
馒头显然不太相信她的说辞，丢去一个鄙夷的眼神：“弦儿你常常记不住别人的脸，崖下的农夫送了三年的大米，你都不记得他的脸。更何况，你说只跟那个救命恩人待了不过七天，你一定记不得他。”
端无弦垂死挣扎：“这可不一定。我记不得山下农夫的脸，是因为他的脸长得太过寻常，没有特殊标记。就好像你看着满天的星星，能分得清哪个是哪个么？分不清是吧？就是这个道理。”
她把最后一包干粮放在馒头怀里，让他抱着，接着道：“能让我献身的男人一定是长得特别有标志性的男人，否则我也不会逃亡一个月后还能记得他，并壮志未酬的为他解春|药的毒。”
馒头思量片刻，踟蹰着问她：“弦儿，你会不会弄错了？也许救你的人和你献身的人不是同一个人，只是你认错了人，才错献了身？”
他的话太绕，端无弦望着天空，琢磨了好一会儿，才琢磨过来他究竟是个甚么意思。琢磨完了后，表情有些扭曲：“少年，你娘应该是挺贞洁的一个姑娘的吧？应该不会这么悲剧的罢？”
馒头叹了口气，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有模有样的安慰她：“都是过去的事了，人要向前看。”
端无弦：“……”
兴许今晚着实不算好日子，端无弦夜观天象，开始后悔自己在后门与馒头说了太多的话，惊扰了守夜的小和尚，以为他们在做偷鸡摸狗的勾当，悄悄叫醒了方丈、师父并一干师兄师弟们。
被一百多个锃亮的秃子拦住，比起私奔未遂的挫败感，更多的是无语的感觉。
端无弦抚了抚额，尴尬的对自悲和尚道：“能否麻烦方丈遣走一些小师傅呢，今晚月色不错，委实无需过多照明，哈哈，哈哈……”
馒头抬起小短腿，从背后，默默地踢了她一脚。
端无弦保持着端庄又无害的表情，与一众光头大眼瞪小眼。
自悲和尚不愧是体恤人间疾苦的修为高深的老和尚，在看眼色这方面，也很高深。他善解人意的挥了挥手，把散发着腾腾杀气的光头遣走，才对端无弦和善一笑：“端施主为何锦衣夜行？是我少林招待不周么？”
端无弦平静地道：“非也，非也，本施主就是水土不服，想换个服的地方住住。”
传闻中，端无弦一直都不是个温婉矜持的姑娘。
传闻果然诚不欺他。
自悲和尚慈祥的道：“若果真如此，那老衲便放心了。少林寺后有一处风景秀丽的院子，临水而建，小桥流水，想必会合端施主的心意。倘若不急着赶路的话，能否屈尊再停留一夜，让老衲略尽地主之谊呢？”
端无弦暗暗磨牙，这老秃驴真难沟通，不沟通的话估计又要打起来。朝廷杀手近在眼前，她万万不能如此高调行事。思量再三，只得无奈妥协。“如此，便要叨扰方丈了。”
自悲和尚满意的点了点头：“哪里，哪里，这是老衲之幸，少林之幸。”
让双手沾满鲜血的魔君鬼卿之女入住，竟还说是荣幸，这老秃驴可真幽默。
这让端无弦更加肯定，自悲和尚一定在他的寿诞上为她准备了一份“惊喜”。
端无弦真是欲哭无泪。
夜伏昼出，一夜眨眼即逝。
少林的小和尚摇着竹筏渡河而来，通知五十弦，寿宴已经开始。
钟声阵阵，端无弦坐在一棵粗壮的梧桐树枝上，抱着一坛女儿红豪饮。见到小光头，很热情的递过去一杯酒。小和尚连连摆手拒绝。
端无弦嘁了一声：“别藏着掖着了，喝口酒又不会怎样，佛曰酒肉穿肠过，你们方丈昨儿还收了我一头野豹子。上梁不正，下梁还守什么贞操，你就不用矜持了。”
小和尚贞烈的道：“方丈绝不是那种人！昨儿的野豹子，方丈收了后，就送给山下的贫户了。你休要侮辱我们方丈！”
端无弦垂眸打量他片刻，扭头朝屋子喊：“听见没，馒头？你要像这个光头对自悲和尚一样对我忠心耿耿、至死不渝、海枯石烂。”
馒头安详的捧着一碗白米粥，安详的吃早饭。
端无弦没听见回应，愤恨的把满满一大坛酒灌了个干净。
她生养的这个玩意儿，似乎不太好用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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