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消失的鱼饵

　　“翟末，这次的任务还是你带人去吧，看样子有些棘手，怕是那些新人应付不来。”

　　密室中，方以莛把信交给翟末，新年已过城隍还是一副冷透了的样子。坐在案前，方以莛翻开旧时的记录，上面是一百五十年来辰县所有买卖的记录，鲜红的笔墨标注下是一条条鲜活的生命。

　　“看来你对城隍的过去似乎很感兴趣？”声音突然响起，方以莛慌乱的将簿子合上。阮青岩的轻功极好，所以他总是出现在她不知道的情况下。

　　“教主似乎也很有闲情逸致，总是来过问下属的私事。”

　　“那是因为不听话的下属，忘记了主人的交代，你说对吗？”方以莛原想用话来搪塞他，哪曾想被反将了一军，看着他此刻眼里令人捉摸不透的笑意，她忽的记起阮青岩派她来辰县的真正目的。

　　杀了叛教的闻朔，城隍一向最会玩弄人心，教中知道她和闻朔的关系，所以派她完成任务最为合适。一来闻朔面对她的追捕反抗起来会有所顾忌，二来可以试探她对城隍的忠心，看她会不会为了私情而违背教中交代的任务。

　　“属下，并没有得到闻朔的半点消息。”不知为何，面对着阮青岩说起此事，让方以莛总会有一种心虚的感觉，为什么怕他知道自己和闻朔的事情呢？她到底在担心什么？

　　“无妨，我说过你是最好的筹码，只要鱼饵有任何的风吹草动，就不怕鱼儿不上钩。”阮青岩拿起桌上的案籍，他知道她在寻找什么，并且他也打算让方以莛知道许值的下落。因为真正的许值只剩下了城外的一座孤坟，毕竟一个死了的人还能查出些什么来呢？

　　“如果你可以完成这次任务，我可以考虑让你出任纠察司的司主，那里掌管着城隍所有的案籍，一点有你要找的答案！”

　　阮青岩的看着方以莛，语气中颇有要挟和利诱的意味，看着对方稍稍皱眉，阮青岩忽的大笑，他知道方以莛此时是恨他的，不过没关系，他从来不期望谁能了解什么，宽容什么。他的确害怕失去，可他永远做不到在他人面前展示自己的脆弱！

　　“教主想要闻沙做什么？”方以莛是聪明人，她知道想得到的东西越珍贵，付出的代价也往往越大，阮青岩不会平白无故的帮助她查清当年往事，她必定是要做出一些牺牲的。

　　“你什么都不用做，只要完全的消失在这个世界上，那些躲在暗处的人，自然会露出马脚。”

　　“消失？”方以莛双目一膛，轻疑了一声，似是想到了那所谓消失的含义。

　　很突然的，一抹青莲紫色在方以莛的眼前闪过，夺走了她佩戴于腰间的栖凤。剑光流转，当剑锋横在颈上的一刻，她感受到了栖凤剑身传来的凉意。

　　“属于城隍杀手的最好归宿便是死在一场任务之中。”阮青岩的话在方以莛的耳畔响起，她轻启唇畔像是有话要说，可下一刻她觉得眼前的世界渐渐模糊，身体不由自主的向后倾倒，失去意识后稳稳地落入一个怀抱。

　　痛，没有任何理由能够解释，没有任何良药可以治愈，即使拥抱着自己最爱的人，还是会觉得冰冷彻骨。阮青岩将昏迷的方以莛放在床榻之上，想不到相隔九年之后的片刻相依是在这般的情形下。

　　但现在唯一不同的是，没有人可以再伤害他阮青岩所在乎的人！离开密室之时，他回头看着那张熟睡的脸，没有悲伤也没有欢愉，他不能改变过去犯下的种种的过错，那么，他至少可以让方以莛平安的活下去，直到她亲手取走他性命的那一天……

　　郴国，寿安九年，辰县接信使闻沙于任务中重伤不治，以身殉教，城隍之主命人将其事迹载于案籍，棺椁葬于络镇茶花下与众英烈一同接受教众的祭拜。

　　“犀甲凌寒碧叶重，玉杯擎处露华浓。何当借寿长春酒，只恐茶仙未肯容。”阮青岩站在一片白宝珠茶花前，看着碑上的名字喃喃自语，据说娘亲当年最喜欢这个品种的茶花，所以父亲便舍弃了整园的姹紫嫣红，栽种下这些茶花。更是传下令来，为城隍尽忠而死的杀手如果没有人来领他们的尸骨，就由教中安排将他们统统埋在这一片纯白之下。

　　或许有些人活着的时候罪恶累累，他们的手沾满了鲜血，但是人死如灯灭，再多的怨，再深的恨，也将无处可寻了。而这如雪的颜色，不是乞求什么原谅，更不能奢望可以救赎己身的过错，不过是想让魂魄归来，得以安息……

　　阮青岩不知道自己在这个地方站了多久，但下一刻，他的目光从刻有闻沙二字的墓前移开，转而看向远远的葬在茶花深处的一座墓碑，是阮修昀和卫悠的合葬。

　　忽然，阮青岩觉得有种莫名的力量迫使着他朝那墓碑走去，是源于心底最强烈的渴望。他伸出手，动作很轻很慢，像是试探询问一般，去抚摸青石碑上的字迹，冰冷的触感在指尖蔓延，可不知为何竟成了熟悉而又贪恋的感觉，他闭上双眼，儿时的种种浮上心头，他多么想也将自己也丢弃在这一片茶花之下啊？

　　“教主，秦县有动静了！”

　　前来禀报的杀手跪在地上，但是此话一出茶花中那个青莲色的身影有一瞬间的僵住。大惊之下，那杀手连忙将头垂的更低些，城隍的每个人都有着不可言说的过去，和不可告人的秘密。那么，如果有一天你不小心的看到了一个杀手最为脆弱的一面，也就意味着他的剑离你也只有咫尺之遥了！

　　阮青岩自然也察觉的到了那杀手下意识的动作，他苦笑了一下，将抚摸着石碑的手收回渐渐的握紧了拳，好像藏了什么重要的东西在掌心。跪在地上的人在害怕，原来在这些人的眼里，他只是一个杀人不眨眼的恶魔罢了。

　　“通知络镇里的墨衣杀手，明日前往伏卦观，不能让韩司主知道消息，下去吧。”

　　阮青岩转过身来吩咐道。只见那杀手像是得到了什么赦令一般，连忙称是，下一刻便消失在园中。

　　安静了，阮青岩看了一眼那杀手的身法，这般的速度根本逃不过他的眼睛，那人应该知道他并未起杀心的。

　　不过什么都不重要了，等这一切都结束，他会以许值的身份重新出现在方以莛的面前，将这些前尘往事算的干干净净，长长的舒了一口气后，阮青岩在心底这样对自己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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