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闻沙之死
初春,清晨,沿着青石板铺就的山道逐级而上,深藏在枝繁叶茂之中的道观显得格外清幽,而这般清净的地方自然是少不了焚香袅袅的,薄薄的烟雾里,小道士将从市集上刚刚买回来的新鲜瓜果放在尊像前,然后仔细打量了一番竟发现案上生了些灰尘,便准备出外打盆水来擦拭尘埃。
可孩子的心性自然免不了莽撞,仗着眼下这个时辰一般不会有人来道观供奉,所以行动起来犹如脚下生风,险些冲撞了来人。
“严,严姑娘!”
一个白衣青裙的女子出现在视线里,小道士连忙收住脚下步子,向着眼前之人施了一礼,说道。
显然小道士是认识那女子的,师傅曾经吩咐过他,如果此人到道观来就带她前往客房,去见长年住在道观里的的客人。可说来也奇怪,三年前后院的客房忽然就住下了一些怪人,没人见过他们长的什么样子,也不知道这些人从哪里来,可观中却每日都按时准备三餐送进去。
唯有这个女子常常去后院探望,不过他也仅仅知道这个长的精致美丽的女子姓“严”而已。
“后院的门没锁,严姑娘轻便。”
“多谢。”
严江雪道了声谢,便急匆匆的向后院走去。只见她身后的小道士有些不解的挠了挠头。哎!可惜了一副较好的容貌,却冷漠的过了头,每次来都是这样什么都不说。那小道士这般想着,但转瞬间又将自己忙碌起来,拂尘、扫地、研习道法,可怜他年纪尚轻,既活泼又好动完全不似一个修道之人的安稳沉静。
“方以莛死了?你亲眼看到她的尸体了吗?这说不定是阮青岩的诡计,你们莫要被他骗了。”
穿过前殿来到后院,严江雪看着眼前的翟末问道。她不相信费尽心力布下的棋子会如此轻易的失去,方以莛是她要挟阮青岩最大的筹码,如今这棋差一招带来的后果就可能是全盘皆输。
“应该不会有假,属下当时也在现场,方以莛的确是在杀了海家大公子后被海家的护院一剑穿心而死,况且是属下将她的尸体运至络镇下葬的,绝无调包的可能。”
翟末回道,诚然她是严江雪安排在辰县的人手,入教十年有余他每时每刻无不想离开城隍,严江雪曾承诺于他,一旦助她成其大事,就还他一个自由。虽然这样的交易无异于与虎谋皮,但与其一辈子在杀戮中惊醒,倒不如放手一搏。而观之整个城隍,有这样想法的人比比皆是,这个让人称为鬼魅的杀手组织也是时候走到尽头了吧!
“不可能!我千辛万苦的找到她这条漏网之鱼,一步步的安排她加入城隍,就是要她为我所用,虽然阮青岩技高一筹的将她调离秦县,以此来警告我不要妄想得到碧梧栖凤重振严家,又如何猜得透这一切不过是个幌子,我可是将他这些年来朝思暮想的女子送回他的身边,好亲手取下他的项上人头!”
严江雪怒道,九年来的苦心经营,她容不得这个计划有半点的差池。忽的,她皱起眉来想到了一些之前没有想到的细节。
“你当时也在现场?方以莛是辰县的接信使,你只是一个杀手尚可全身而退,她有栖凤剑在手怎么会死在寻常护院的手下,你们没有理由不救她,除非……”
一种不好的预感的在严江雪的心中涌出,她怕极了这样的答案,因为如果一切都如她所猜测的,那也就意味着她这些年来的努力都将付之东流,而对于她个人来说也毫无疑问的是一场灭顶之灾!
“的确是教主示意的……”翟末闻言应道。
只见话音刚落,严江雪仿佛晴天霹雳般的向后退了一步,整个人撞上身后的桌椅,青釉的茶碗打翻在地在耳边炸起一片清脆的瓷碎之声。
“严信使猜的没错。海家好像早就知晓了城隍的刺杀活动派人事先埋伏在暗处,这样的情形下方以莛还能杀掉猎物已是拼尽全力了,况且教主下令不准任何人出手相救,更是派人堵住了海家所有的出路。那天在场的杀手都亲眼看到了方以莛是力竭而死,死于教中算计!”
翟末说着,脑海中当日的画面依旧清晰,似乎一闭上眼就可以看到方以莛在一群人的包围中苦苦挣扎的样子,记忆中那个身影手中的剑越挥越慢,身上的伤却越来越多。她一路向后退去,直到退无可退,鲜血在她走过的路上留下殷红的痕迹,最终在刺入胸膛的那一剑中解脱。他看到那个女子重重的倒在地上,甚至连一句遗言都未曾留下。
他不知道自己为何对这一幕久久不能忘怀,也不是没有见过城隍的杀手在任务中死去。只是,这是翟末第一次眼睁睁的看到了城隍对于教中弃子的残忍。那天除了阮青岩之外,他在其他人的眼中也看到了同样的震惊和深深的恐惧。所以更坚定了他叛教的决心。
“他……竟然,出卖了我……”严江雪失神的轻喃了一句,她扶着桌子以支撑早已不能站立的身体。
其实,严江雪不是没想过失败,更不怕死在与阮青岩的斗争之中,可是她从未想过会败在那个人的手中。韩世!她不顾生死的将所有的秘密和计划都告诉了他,她曾经天真的想帮他脱离城隍,想帮他考取功名,想着韩世终有一天会接受她。所以她从不愿意在韩世面前露出自己的真面目,害怕他会嫌弃她丑陋的面孔。
却不想韩世会背叛他们之间的约定!
“哈哈!我还真是低估了阮青岩的狠辣。是呀!他连自己的养父都下的了手,区区一个方以莛算得了什么?当年他不过是一时的心软才放走了猎物,如今他贵为城隍之主,知道了闻沙的真实身份,怎么可能还留着她呢?”
严江雪苍凉的笑着,摇了摇头。她的心中此刻充满了悔恨,恨自己为什么不早点动手,轻易的相信了韩世说要等待时机的鬼话。
想到这里,严江雪的情绪反而渐渐平复,冷静片刻她复又问道:“这件事通知闻朔那边了吗?”
“没有,有关于方以莛的任何消息都不曾通报。”
知道闻朔还不曾之情,严江雪悬着的心又放下了几分,她不是一个轻易肯认输的人。事情到了如今这个地步,就算没有了方以莛也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了!
当年她曾与身为墨衣杀手的闻朔做了一笔买卖。只要闻朔收留方以莛在闻家,等到合适的机会带她加入城隍,让整个计划顺利的进行。她就帮闻朔找到二十八年前的杀父仇人,并且替他赎回闻家在秦县的旧宅,让闻朔可以离开城隍过上他一直向往的平安康乐的日子。
这一切原本是一个局,是方以莛命不好救下闻朔这样忘恩负义的人,将自己再一次的置身在城隍的险境之中。一直以来,严江雪都觉得是上天助她,让她机缘巧合的抓住了阮青岩昔日的把柄,轻而易举的在茫茫人海中得到了方以莛的下落。可如今看来,她才是那个一直被天意玩弄的人!
“做得好,这件事还要继续瞒下去,我曾答应过闻朔要保住方以莛的性命,如果眼下立即让他知道了消息反倒是误了大事。”严江雪说着,但下一瞬,那张精心勾勒的容颜上忽然露出了一个诡异的笑容。
她冷哼了一声,继而语气中带了几分得意的说道:“哼!可闻朔要是执意问起方以莛的下落,你就告诉他说是阮青岩命令方以莛去追捕他,而方以莛又抗命不遵,死在了城隍的算计之下。如此一来,闻朔断不会坐视不理反叛之事,便又多了一个想杀阮青岩的帮手。”
“是!”翟末听后向严江雪示意了一下,随后领命而去。翟末自是知道她所言为虚,可他没有时间去同情什么,更无需为不重要的人在乎什么。
“计划了这么多年,终于等到这一天了!”严江雪推开客房的窗子,她闭上眼享受着微暖的阳光。每一次离开城隍那间昏暗的密室,放下所有血债累累的交易,光明正大的站在这个世上,看着窗外和煦的阳光时,都让她觉得她所做的一切是多么的正确。
哪怕未来的路上少了韩世,她一样会毫无畏惧的走下去,因为窗外的这片天,她要定了!
一片洁白的羽毛落下,此时正在道观外扫地的小道士停下手中的动作,看着几只鸽子在蓝天白云中渐渐远去,露出了孩童般的天真微笑。但这些鸽子并非想象中的洁白,温和。经由它们带去的,正是严江雪通知埋伏在各地城隍中的杀手,准备实行叛教行动的通知。
七日后。
华灯初上,一家酒楼中,只见一个绯衣女子拉着一个喝的烂醉葛布灰衣的男子往外走。
“平伊,我们好不容易才出来一趟,你这是干嘛呀?我不过是喝了点酒罢了,我保证没有看别的女子。”被拉扯的男子正是秦县的杀手路博云。
“好了,你这花言巧语的毛病什么时候能改一改。”穆平伊见他一副泼皮样子不禁叹了口气,随后俯身在他耳边小声的说道:“刚刚接到严信使的消息,说是方以莛已死,叛教的行动提前了。”
“什么?”话毕,刚刚还是烂醉模样的路博云大惊之下竟清醒了几分,疑问之词便不由自主的脱口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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