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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章 青岩旧事


  其实在这个世界上,从未有过一个叫阮青岩的人,他只是一个沧桑的剑客犯下的一个错。

  “修昀,如果以后我们有了孩子,那么他一定有着一双如星辰的眸子,眼睛眨呀眨呀的看着你,喊你爹爹。”

  记忆里,那个靠在自己的肩膀上,说着关于未来种种幻想的女子,如手中流沙被风吹散,他拼命的想抓住,却什么都留不下。

  所以,当阮修昀第一次在辛家的院子里看到襁褓中的阮青岩时,他手中的剑迟疑了。因为眼前的这个孩子有一双如星辰般明亮的眸子,他哭着喊爹爹,爹爹,眉目开合的瞬间,有属于孩童的晶莹泪水流出。

  他这般幼小便没了父母,着实可怜,但真正让阮修昀起了恻隐之心的原因是他像极了小悠所说的那个样子,一个属于他和小悠的孩子。

  二十年前,身为秦县接信使的阮修昀第一次在违背教规的情况下,放过了一个婴儿。

  顽然一块石,卧此苔阶碧。雨露亦不知,霜雪亦不识。为那个婴儿起名青岩,是阮修昀作为一个父亲,对孩子的最热切的祝福,这个孩子应该如一块顽石,在这个世界勇敢而又坚强的活着,哪怕老天并没有给他寻常孩子所该有的快乐。

  “爹爹,娘去哪里了,为什么都不回来看我?”当阮青岩已经开始懂得,有些事情一定要去问为什么时,这句话就是他问阮修昀的第一个问题。

  “你的娘走了,去了很远的地方,再也不会回来了。”

  阮修昀看着眼前小小的身影,微笑着说道。其实对于这个问题,他并没有欺骗于他,他真正的家人的确是永远不会再回来了。

  等阮青岩再长大了些,当他看过所谓的生离死别,才知道那个很远的地方究竟有多远。那一夜他在写有卫悠名字的牌位前哭了好久,以纪念他未曾谋面却已经离他而去的娘亲。

  而阮修昀则是远远的在一旁看着,他竟是如此的自私,欺骗了一个与自己有着深仇大恨的孩子,让他在仇人的面前流尽了眼泪。可是,那一刻他又是多么的欣喜,青岩是上天给他最好的礼物,即便他在未来知道了一切,想要拿走他的性命寻仇,他阮修昀也绝不后悔。

  你看到了吗?小悠,以后你不会再孤单了,因为属于我们的孩子也在思念你呀!

  城隍的人无情无感,冷到了极致。因此在阮青岩的眼中,身边的人都是沉默的,孤独的,没有人对他微笑,更没有人给予他关心。

  青岩,他仿佛真的是一块石头,不悲不喜,无痛无伤般的成长着。而他的父亲唯一手把手教会他的,就是那套令人不寒而栗的高超剑法。可是没有人需要他的保护,他手中的剑除了杀人之外几乎毫无用处。虽然阮修昀将他关在密室之中,他没有见过城隍残忍的手段,只是他总会知道,也终究是要明白一切的。

  “是不是城隍里的每一个人都要杀人!”

  那一年的阮青岩十岁,眉目间尚未染上一片清冷之色,他穿着白色的衣,在城隍满目的藏蓝色中显得格外扎眼。站在密室的门口,他看着阮修昀的背影问道。

  其实,这些年来他到底是在一个什么样的环境下长大的,那个答案早已呼之欲出。他之所以装作不知道,只是不想承认罢了。

  “你胡说什么!今日要你练的剑法你可都练好了?”阮修昀看着眼前的少年,严厉的问道。其实他总是这般冷言冷语的说话,更从未对青岩表示过真正的关心。

  “剑练的再好有什么用,还不是一样保护不了身边的人!爹你有那么高的武功,为什么娘会惨死?还不是因为你一心只求名利地位才害死她的!”

  阮青岩辩解着,他将手中的四陌扔在地上。他对自己的父亲很失望,天下间怎会有如此绝情的人可以抛弃自己的妻子,更是对自己的儿子毫不关心。

  “住口!你是从何处听到这些的?给我到你娘的牌位前反省。”

  听着父亲对他的态度,阮青岩的眼中刹那间充满了恨意,每一次都是这样,无论他对了,错了,这个人都要将他关在屋子里,对着一块不会说话的牌位认错。而作为父亲的他只是每天背着他出去杀人,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的杀戮着。

  “孩儿该反省什么?烧再多的香那块牌位有跟我说过一句话吗?磕再多的头她也不可能活过来,更不会原谅你!”

  阮青岩喊着,他没有半点不尊重娘亲的意思,这不过是一个十岁孩子的心里话,是他一时的气话,天知道他多么想要得到来自母亲的疼爱。所以他冲到阮修昀的跟前,紧紧抓住父亲的衣袖喊道。

  “逆子!”

  阮修昀很少接触他的儿子,许多年来他甚至没有抱过他,所以他并不习惯阮青岩对他的拉扯,更是气他说的混账话,便一掌推开阮青岩。完全忘了以他掌间的力道怕是城隍中的墨衣杀手也很难全身而退,何况是一个武功平平年仅十岁的孩子。

  阮青岩被那一掌震开,其实他不过是想求一个安慰一个拥抱,一个来源于骨肉亲情间最为简单的动作,可如今他却连去碰那个人衣袖的权利都没有。胸中火辣的疼痛袭来,他本想吸一口气来缓解,但一张口只有涌出的鲜血一滴滴的砸在城隍冰冷的地面上。

  那一刻,阮青岩觉得无法呼吸,他拼命的用袖子擦拭嘴角,可他抑制不住那些流出的鲜血,他要杀了他吗父亲竟希望他死!伤心、恐惧种种复杂的感觉涌上心头,阮青岩满眼惊恐的看着阮修昀,他开始后退,开始颤抖,继而不顾伤痛的踉跄着跑开。

  似乎成了习惯,也或许是他根本不知道自己有什么地方可以去。阮青岩一路跑着,撞开的却还是放有娘亲牌位的房门。他跪倒在地,似乎有无尽的悲伤,但是却不会流一滴眼泪。他想,那个人一定不知道自己有多爱他,其实他从不在乎父亲对他的冷漠,更不恨父亲让他失去了阿影。因为在他短短的十年生命中,他没有朋友,没有所谓的亲人,他只有他呀!

  “娘,你为什么会喜欢上爹爹呢?他有哪里好值得你付出性命的爱他,你知不知道没有人爱岩儿呐?你知不知道你的孩子过的一点都不好!可是你一点都不心疼,不心疼……”

  阮青岩对着面前的牌位倾诉,他还是像以前一样给自己的娘亲叩头,只是那天的一拜,那个白衣的少年却昏倒在地,久久地没有起身……

  “他为什么会这样,他知道了什么?”

  阮修昀看了一眼属下怀里的阮青岩,转过身去问道。他始终对这个有着灭门之仇的少年心存芥蒂,即便是十年的父子相称,即便是一时的恻隐之心,可是他却那么害怕这个孩子,害怕有刀剑相向的一天。如果注定了他们要互相残杀,阮修昀希望这个孩子可以没有任何顾虑的杀掉自己,所以此时他连一个怀抱也不能施舍,即便是在他不省人事的时候。

  “回教主,少教主知道阿影去了。”跟在阮修昀身后的杀手回话道。

  “好了,快带他去治伤吧!”阮修昀闻言叹了口气,他终于知道他的儿子为什么如此伤心了,可是他却连一个安慰都没有,甚至出手打伤了他。

  “是!”那杀手领了命便连忙去寻大夫。

  可在这期间阮修昀连回头看一眼阮青岩的勇气都没有。他不想让那个少年与他之间存在更多的父子之情,可是又怎么知道,那个少年曾是那么的看重他的父亲,一直都未曾改变。

  “阿影,阿影……”重伤的阮青岩口中反复的念着这个名字。

  阿影是唯一一个给他温暖的人,所以他在睡梦中向那个温柔的女子诉说着,说他如何爱着他的父亲,渴望得到最为平常的骨肉情亲。但是那个女子却只是笑着消失在一片迷雾之中。是呀!她的阿影也死了,再也不会回来了。谁也不要他了……

  方以莛听着阮青岩的呢喃,才意识到自己方才走了神,便连忙用手中的毛巾替他擦去脸上的冷汗。然后放心不下的走出房间,来到城隍密室中。

  “派去络镇的人有消息了吗?”她对着手下的杀手询问道。

  “回闻信使,络镇来信禀报,说是明日便可返回。”守在密室口的杀手回复道。

  “知道了,下去吧。”方以莛挥了挥手示意那人退下,话毕,她回头向阮青岩所在的房间微微皱眉。

  阮青岩你放心,我会一直陪着你的。忽的,她在心底这样对自己说……

  而此时,尚在昏迷中阮青岩神志越来越混乱,那些属于他幼年的记忆接二连三的袭来,将他淹没在往事的悲伤中。

  记忆中,为了不辜负父亲的期望,他便一直偷偷地苦练剑法。有一次他不小心的摔倒,想来那狼狈的样子必定是好笑极了,所以那个躲在暗处的人,才会忍不住的笑了吧!也就是这个微笑,让阮青岩知道了阿影的存在。

  原来自阮修昀将他带回城隍的一刻起,就派了人暗中保护他的安全。所以这些年来,无论他做什么,去什么地方,总有一个人跟在他的身后。虽然这样被人监视着,毫无秘密可言,可对于阮青岩来说,这个躲在暗处的人就是他为数不多的朋友。

  他哭,那个人会跟着伤心,他笑,那个人也会跟着他开心。直觉告诉他,躲在暗处的那个人并没有恶意。

  所以,在阮青岩八岁生辰的时候,他曾偷偷的许了一个愿望,一定要见到那个人的样子,哪怕只是一眼而已。而生辰时,阮修昀总是会允许他在外面玩的久些,秦县的城隍庙外是一片茂密的林子,林子里的鸟雀总是叫的极为悦耳,身处其中时整个人都会放松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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