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黄泉同路

　　方以莛不知刚刚来势凶猛的左棋，为什么突然的停住，看着她愣愣发呆。她看准了这个时机运起手中栖凤，打算反击。

　　不过自头顶闪过的那个青莲色身影，似乎比她快上几分。阮青岩鬼魅般剑法，让左棋不得不向后退了几步，使方以莛可以脱离危险。

　　方以莛看着阮青岩与左棋打斗的身影，原本皱着的眉更是深了几分。他不该过早的现身，至少要等她套出左棋杀人的理由，今晚怎生这般鲁莽，作为城隍的主人，不是早该看透了这生生死死、假假真真吗？

　　“这么急着杀我灭口，被仇恨折磨的滋味不好受吧？是后悔了，还是伤心自责？”左棋看着阮青岩冷笑，说来他还要多谢他，若不是因为那个跟他有关的秘密，他怎会有命来找城隍的人寻仇呢？

　　阮青岩闻言心中一惊，原来这个世界上还有人记得那件事，竟然还有一条漏网之鱼！他原本想留他一命问清楚事情的缘由，不过现在看来不必了！

　　“你找死！”阮青岩怒道，他的剑不再留任何情面的朝左棋的颈上刺去，是城隍惯用的杀人手法，干净利落，甚至可以少了几分痛苦。

　　“这是你们城隍的报应！你们每个人都将受到良心的谴责，不得善终！”

　　左棋深知城隍的手法，他自然有办法接住这凌厉的一招，虽免不了受些伤，却也不至于伤及性命，只见他以手中剑的相抵，不退反进的将自己的弱点暴露出来。阮青岩这一招便自然的卸去了几分力道，虽然那一剑在左棋胸前划出了一道长长的伤痕，却终究是保住了一条命。

　　“阮青岩，你是不是太过轻敌了！你当真以为与城隍有着血海深仇的，就只有我一人而已吗？看看你的身后吧！”

　　左棋说着擦去嘴角的血迹，不禁大笑起来，今日所有人都要死，有这么多人来陪葬，他不会让小环白死的！

　　阮青岩回头，才知道此时的左棋为何会如此的孤注一掷。

　　昔年在董合手下的打手，如今却都成了为左棋卖命的人，这些人将方以莛和辰县的杀手缠住，虽然二者在武功上相差甚远，可前者毕竟在人数上占了优势，方以莛他们想要脱身也需要纠缠一番。

　　可令他最担心的不是左棋的这些人马，而是赵家的人，当日方以莛留下活口之时，他就该动手杀了那个少年的，也不至于让他们陷入这般的地步。

　　只见那少年带着一小队人，手中不仅仅有刀枪，更是有人弯弓搭箭的对准了他们，想必今日跟随在左棋身边的人都是死士，必要时这些人便以命换命，缠住城隍所有的人！

　　“你以为这样便可以杀了我？城隍已经让你死了一次了，如何不能让你再死第二次！”

　　阮青岩抬起手中的剑，曾经那个秘密的确是给他带来了无尽的痛苦，可是谁又知道，秘密中的那个人曾教会了他许多，那个人看着他长大，教会他武功，当他第一次拿剑，第一次使出和那个人一样的剑法时，他永远也无法忘记那个人欣慰的笑。

　　曾有人断言，没人接的下阮修昀致命的一剑，而今也没有谁可以抵挡了他阮青岩这一招！

　　月下，那一道银光闪过，那么快，要一个人死往往只会是一瞬间的事情，他的剑贯穿了左棋的身体。

　　这一刻，左棋忽的有些放松，其实他并没有什么遗憾了，阮青岩说的对，他早已经死了。

　　在月老祠的那一夜，他曾将一根红线系在他和小环的手上，那是属于他们一生一世的见证，他的魂魄早就随着她淌过了冰冷刺骨的忘川冥河，孽镜台前看过了他们的相遇相知，足够了。

　　左棋失去的意识的同时，他一直握在掌心的那一半红绳也滑落在地面上，终是与那化为尘土的红颜团圆了……

　　“闻沙！”突然，方以莛听到有人在唤她，可是眼前的这些人却缠的她脱不开身。

　　推开死在她剑下的尸体，她回过头，竟发现那个被她放走的少年，此刻正弯弓指向她！

　　这些人穿着藏蓝色的衣，尤其是那个拿着剑的女子，害死了他的家人，夺走了他的一切，他要亲手杀了她！少年这般想着，他的眼中满是仇恨，却不知他此时的动作已经落入另一个人的眼中。

　　在那只离弦之箭射出的同时，一把飞掷而来的剑亦是刺穿了少年的胸膛，少年闷哼一声倒在了地上。

　　而那支箭，也本应射中方以莛。可那一抹青莲色再一次的出现在她的身前，为她抵挡了一切的伤害。

　　他明明是杀人不眨眼的恶魔，明明的无情无感的城隍之主，却为了她丢掉了他的武器，卸下了他的伪装。阮青岩在方以莛的面前缓缓的倒了下去，她也不顾身后那些纠缠着的人，而跑过去接住他的身体。

　　就在刚刚她还以为阮青岩会在暗处，看着她与左棋斗得两败俱伤才会出手相助。可现在他竟舍得用命来护她周全！这么多年的时光，从许值出现在她生命里的一刻，她的世界便充满了杀戮，交易，背叛。她不敢相信任何人，也从未想过会得到任何的真心，所以她拒绝了闻朔的爱，更是埋葬了她原本温暖的灵魂。可是终究还是没能逃过吗？这个人会给她带来光明吗？

　　“你给我记住，以后……再也不要对任何人……手下留情，任何人……”这是阮青岩在昏迷之前，对方以莛说的最后一句话，他不要她再同情任何人，因为任何人都不值她再付出一颗真心了，也包括他自己。

　　“阮青岩！”朦胧中他听到方以莛这般急切的叫他的名字，他不会让她死，当年他还是许值的时候早已犯下了错，那么就这样一直错下去吧！他在乎她，所以没有他的允许，她就必须好好的活着，好好的活着！

　　“教主，闻信使，小心！“城隍的杀手与诱饵多半已经摆脱了那些人的纠缠，他们皆是由方以莛与阮青岩亲自收入城隍的，自然对二人有感激之情，如今见他二人有难，定不会放手不管。何况若是城隍之主因此陨落，他们就是有几条命也难逃罪责。

　　留下武功较高的几人守在他们身边，其余的人便去收拾残局了。

　　左棋与赵家的少年都已丧命，剩下的人自然要好对付的多，因为他们本与城隍无冤无仇，却也是难逃一死的。

　　方以莛抱着阮青岩，她可以清晰的感觉到他的身体在渐渐的变冷，那支剑没有伤及要害，以阮青岩的功力不该因此送命。可是他的脸色却越发的苍白，额头上沁出的细密汗珠，说明了此时怀中的人正在忍受着痛苦。

　　“快！派人去络镇通知韩世，就说我受了重伤，需要最好的伤药医治！”方以莛冲身后的人喊道，那人乃是速报司的探子，轻功当是最好的，由他去找韩世自然最快。

　　方以莛看着阮青岩唇上的暗紫色越来越深，不由得皱紧了眉头，也知晓了他的伤何以受的这般重，随即她封住了他的穴道，以防止那箭上的毒游走到心脉，再无力回天。

　　“闻信使，那些人都已经解决了。”有人跪在方以莛的跟前禀报，使她扶着阮青岩回密室的脚步停了下来。

　　她回过头，看着横在地上的一具具身体，竟有一瞬间的恍惚。今晚她本不想要任何一个人的性命，一直伪装成杀手的左棋也好，一心报仇的赵家少年也罢，她曾一再的放过，一再的不忍下手。可是到头来，他们仍要以命相搏才肯罢休。

　　她闭上眸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再睁眼，则是继续向前走去。

　　“把这里处理干净吧！不要留下任何痕迹。”方以莛丢下这样一句话，知道再过不久背后将会有熊熊的烈火燃起，将一切都烧成灰烬，干干净净！

　　“你给我记住，以后……再也不要对任何人……手下留情，任何人……”

　　方以莛看着躺在床上的身影愣愣的出神，他为什么要告诉她这句话，是再责怪她的心软，才有了如此的灾祸吗？可是那天在草屋的屋顶，他不是将一切都看的明明白白吗？她放走了属于城隍的猎物，他为什么要帮她隐瞒，更是不顾一切的舍命相救，她看不透他，也猜不透他。

　　“为什么……当初不杀了我……”忽然，一直昏迷不醒的阮青岩轻轻的呢喃了一句。

　　“教主！”

　　方以莛猛地回过神来，她起身去探查，却发现不过是阮青岩在昏迷中说的胡话而已，不禁有些失落的坐回了原处。这些日子来，方以莛请了许多名医，用了许多方法来医治阮青岩，却也只是治标不治本，他所中的虽不是什么难解的奇毒，可是普通的药石也只能延缓箭毒的蔓延，要想彻底的解毒，还是要费上一番周折。

　　所以此时的她什么都做不了，只能在这守着他，看着他，以免阮青岩再受到任何的伤害。而她在通知韩世的时候，也隐瞒了阮青岩受伤的消息，为的就是防止城隍中心怀不轨的人，生了什么不该有的念头。

　　思及此处，方以莛拿起毛巾准备为阮青岩擦去脸上的汗珠。

　　可下一刻她的手却突然停在半空中，没了任何动作，因为她看到了从阮青岩眼角留下的泪，他在哭吗？是怎样悲伤的才会让这样的人，在没了防备之后如此脆弱，竟像个孩子！

　　是呀！再没人知道了，再也没人会提起了，从此以后那个秘密只有他一个人承受了，他是在哭，哭属于一个少年曾经苦涩的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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