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天涯相随

　　“死到临头了，还在耍花样！左棋，你和你的兄弟都不过是我养的一条狗，哼！”

　　董合愤怒的拽起左棋的衣襟，使他的身体离开地面几分，拖到自己的眼前对他说了这样一番话。此刻董合很庆幸自己的选择，若是今日不杀了左棋他日必定后患无穷。那些人在听了左棋的话后，有握紧拳头的，有皱紧眉头的，这些细微的动作，他通通看在眼里，他们在愤怒。

　　猛地，董合松了手，使左棋重重的摔在地上，然后他示意小环动手。

　　“小环……”他看着她缓缓的向他走来，她手中的剑寒光乍起。如果这般的死去也好，至少由她亲自动手，便不会那么的恨，那么的痛。

　　她看到他在微笑，小环一步一步的走向左棋，她脑海中想起了许多许多，年幼时的孤单，受伤后的哭泣，杀人时的痛苦，想起了他送她的那束迎春花，满目光华中的花灯，以及那封信上他的名字！

　　她举起手中的剑，如此熟练的剑法，当剑锋刺入胸膛落下朵朵殷红时，她的眼角忽的有泪滑落。

　　董合的眼中闪过阴鸷的颜色，可那指向左棋的剑锋却忽的挑头朝他刺来，甚至连转身逃走的机会都没有，他难以置信的睁大了双眼看着小环，满脸的惊恐，因为那把本应刺入左棋身体的剑，此刻正插在他的胸膛上。他如何的想到千两黄金，要的却是他自己的命！

　　这一剑中正心脉，就算是大罗金仙也救不回董合的一条命了，小环收剑回鞘，只见董合即刻倒在地上气绝身亡了。

　　你会不会杀了自己所爱的人？眼角的这一滴泪，是小环对往昔的告别，杀了买主便是叛教。可是她曾在虔诚的与神明祷告，那盏花灯上写的是她爱的人的名字，她要他平安快乐的活在这个世界上，如何能反悔啊！

　　有人上前来解开左棋身上的绳子，他起身看着董合充满惊愕，死不瞑目的眸，深深的吸了口气。他闭上眼，曾经的屈辱不堪的回忆，违背良心的挣扎，都将成为过去了，永远的成为过去了。

　　“没事了，我们都解脱了。”小环抱住左棋，她知道他的难过。没有人希望被轻视，更没有人希望活的这般卑微。

　　而为了让董合和城隍不起疑心，小环在事前并没有告诉左棋真相，是因为她要做这一场局，去赌一个充满着逃亡与追杀，却自由自在的未来。

　　那夜，他和她都各自重生，一无所有却也拥有一切。

　　“左棋，离开了辰县，你便要舍弃了这万贯家财，亭台楼阁的富贵生活了，你当真舍得吗？”

　　退去了那身藏蓝色的衣，小环青衣素裙的站在辰县的驿道上。终于她眉目间的淡漠在这个有着微风和薄雾的清晨散去，她看着眼前人，问着一个天荒地老的誓言。

　　“若是城隍的杀手个个像眼前这般傻，我呀！便不走了。”左棋坏笑道，俊朗的眉目一挑，耳边是轻灵的鸟语，听来格外的使人心情舒畅。

　　“那，你可是一辈子要跟我浪迹天涯了。”小环亦是笑道，继而转身上马。

　　“这句话不应该是我来说吗？”左棋一愣，感情他的小环是在和他打趣。

　　“等你打得过我再说吧！”小环将手中的另一把剑扔给左棋，一副天真无邪的样子落在了那人眼中，岂不知初见的倾心便是如此这般。

　　“喂！小环等我……”她扬鞭策马而去，他便紧紧地追赶。

　　那日的天很蓝，日光很暖，其实岁月是会静止的，在他和她想留住这每一分，每一秒的时候……

　　小环出自城隍，熟知教中的手段与计谋，因此二人七个月间一路北上躲开了城隍多次的追杀。北边的瑾国虽然弱小，却是民风淳朴、风景秀丽，更有群山环绕。只要他们能够顺利的到达，城隍再想找到他们的踪迹就难上加难了。

　　但城隍的密探遍布在各地，因此他们二人不可贸然的出现在城镇中，只能栖身在野外树林里。

　　身旁是刚刚熄灭的柴堆，不远处是二人拴在树上的马匹。按照小环所说的，他们除了在烤制食物时才能生起明火，吃饱之后要立即将火熄灭，决不能让城隍发现有关于他们的一点踪迹。可尽管如此城隍的人还是一路紧跟在他们后面，随时都有被发现的危险。

　　逃亡的二人极为狼狈，连马匹也累得睡下。但是此时的秋小环却是将眼睛睁开，看着眼前的一片虚空的黑暗。听着身侧由左棋传来的呼吸声，让她觉得安心的同时却也忍不住担心。

　　她该如何让他活下去呢？他们注定逃不过城隍的围捕，她该如何救他呢？小环一直在想，忽的，幼时那些痛苦的记忆又再次涌来……

　　十年前，胥霜郡城隍密室。

　　“衫儿不怕，爹不会让你死的。”墨衣杀手的脚步声越来越近，满身血污的罗朗将插在自己胸口的一把匕首拔了出来，递给眼前穿着黄色衣衫的女童。

　　“爹，你怎么了？为什么要这么做？”女童哭着向后退了一步，不敢去接那把匕首。因为她实在不明白，本来就重伤在身的爹爹为什么还要用匕首刺伤自己。

　　“衫儿，拿起这把匕首，用不了多久那些人就追来了。姓秋的有个女儿年龄与你相仿，爹虽然接了这买卖却还来不及把他们一家送给买主。现在爹把他们都杀了，我抱着秋家的丫头死去，他们自然就想不到你是我的女儿了。哈哈……”

　　罗朗说完笑着爬向不远处的一具尸体旁，正是他之前口中的另一个女童。

　　“爹，女儿不懂你说的……你不能死，我们逃吧，逃到那些人追不到的地方。”

　　罗衫的哭声更大了些，她是爹的女儿，她不姓秋。如果注定要死的话，她宁愿现在就和爹爹一起死去，对于她来说未来那么遥远，她一个人怎么能够活下去。

　　“别过来……记得爹之前和你说的那个秘密，或许在必要时可以就你一命……”

　　罗朗说着，将那具女童的尸体楼得更紧了些，下一刻便动也不动的顿时没了气息。

　　“不！爹！”罗衫摇着头，她才不管什么秘密，那个叫阮修昀的人放走什么城隍的猎物，她听不懂也不想懂，她要的太过简单，只是希望她的亲人可以陪伴在她身旁就好了。

　　可当一双稚嫩的手，触碰到已经开始变冷的身体，在发现跟前的人已经没有了鼻息之后。罗衫一下子瘫坐在地上，她还这般小，甚至还不知死究竟有何苦处，却早早的知晓了生并没有什么值得欢乐的。

　　“爹……”她失神般的唤了一声，回应她的却是一众墨衣杀手破门而入的声音。

　　“哥，罗朗已经断气了。”一个看上去年少的墨衣杀手在探查过罗朗的尸体后，对身旁的高个男子说道。

　　“嗯，他伤的重就算我们不动手，也必死无疑，能撑到跑会这里已经不错了。”高个男子点了点头，并开始环视周围。

　　当他的目光扫到罗衫时，突然变的凌厉，城隍的密室里竟藏着一个丫头，而且这里满地的死人，她竟然毫发无损。

　　“小丫头，你是什么人？”高个男子说罢，便一步步的向罗衫走去。

　　“你！你别过来，我刚刚杀了那个坏人，你在动我也会杀你的。”罗衫灵机一动忽的拿起地上的匕首，朝着那人胡乱的挥舞着，可拿着匕首的手却是抑制不住的颤抖着。

　　“哼！杀我？”高个男子冷哼了一声，不禁觉得好笑，却随即反应过来，便指着罗朗的尸体问道：“你是说，这个人是你杀的？”

　　“你别过来！”罗衫依旧大声的喊着。

　　令人意外的是那个高个男子果然停住了脚步。只听刚刚那个年少的墨衣杀手在男子的耳边小声说道：“哥，据说，罗朗还有个十岁大的女儿。”

　　“小丫头，这个人是我们教里的叛徒，你杀了他对城隍来说是大功一件，不过就算他受了重伤无力反抗，可你现在连刀都拿不稳，你让我们怎么相信人是你杀的？”年少的墨衣杀手俯身看向罗衫，说道。

　　“衫儿不怕，爹不会让你死的。”罗衫抬起头，脑海中忽的响起爹爹临终前的话。

　　“我，我……”忽的她握紧了手中的匕首，猛地朝罗朗的尸体冲过去，匕首刺入尸体的一刻，飞溅出一层血雾，有的甚至溅到了她的脸上。

　　两个墨衣杀手暗自吃了一惊，惊的却不是罗衫忽然的动作，而是此刻这个女童脸上慢慢绽开的微笑，那般的诡异，狠绝，那般的惊心动魄。

　　“好了，丫头你可以走了。”二人见状便不再怀疑，城隍每一天抓来的猎物有很多，这丫头命大又有一股狠劲，怪不得可以活下来，不过到时可惜呀！城隍从来不会放走自己的猎物，只要她一转身离开，便是她命丧黄泉之时。

　　不过很奇怪，罗衫愣在那，一丝要走的迹象都没有。

　　“你们说的那个城隍，我可以去吗？我的仇还没报完呢？”良久，一个坚定而又微小的声音在二人的耳边响起。

　　“你要做城隍的杀手！”高个的男子这次真的是被吓了一跳，一个六岁的丫头竟有如此的心思！

　　“丫头，你叫什么名字？”那男子问道。

　　罗衫闻言拔出了那把匕首，她缓缓的站起身来，用噙满仇恨的眼神望着眼前的人。

　　“我叫……秋小环！”那是一个黄昏，一个换性命，换了身份的女孩这样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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