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只是教训
“住手！你不能杀她！”严江雪喊道，欲伸手阻拦，可看到却只是韩世收回剑时，方以莛闷哼了一声，便如失去重心一般，笔直的向后倒了下去。
“放心，这一剑虽重，但我避开了她所有的要害，她死不了，只不过是晕过去了而已。”
韩世说着，用指尖拭去脸上的血痕，他竟被一个初入城隍的丫头伤到了，想想刚才的情形，真是一只可怕的困兽！
“你说的轻巧，教主让我们留下她的性命，你却将她伤的如此之重，就算是现在不死，若是仍由她躺在这儿，她的血也要流干了，还不是一样要我收拾残局。”
严江雪连忙查探方以莛的鼻息，确认韩世所说属实，便放下心来，立即封住了她的穴道，防止失血过多而亡。
“这只是惩戒，身为城隍的杀手竟然放走了猎物，只此一条就不应留下性命。”
韩世捡起方以莛的剑仔细的看着，剑柄上的凤羽花纹沾了她的血，凝了一片暗紫色。
“她年纪尚轻，第一次执行任务，难免会出些差错，当年我不也是……”严江雪替方以莛包扎伤口时，忽的想要为方以莛辩解。
“她和你不一样，她的心未死，如何做到永不回头！”韩世打断严江雪的话，他看到了方以莛为陶然和步妙竹留下的泪，城隍怎会为自己的猎物而伤心呢？
何况方才，方以莛看着他的眼神中充满了仇恨，不似一时的情绪激动所致，而是经年累月的恨意，足以将他烧成灰烬。还未动手之时，其实他已经输了一半了。
听到此处，严江雪手上的动作有了一瞬间的停顿，她的眼中演过一丝奇异的光彩，转瞬便消失不见。
若心不死，仍可回头！严江雪在心底暗暗的思量着这句话。是呀！容易动情的心不适合做城隍的杀手，就好像韩世与她相伴多年，始终都没能猜透她为何不愿露出这张精致妆容下的本来面目，又如何猜透当她看到方以莛的剑即将刺中韩世心脉时，她内心的紧张与慌乱。
如若城隍中人当真都是一副铁石心肠，那么没有她的出手相救，现在倒在地上的便不会是方以莛了。
一片混沌中，方以莛想努力的睁开双眼，可是她根本提不起半点力气。她觉得很冷，很孤独，仿佛沉入了深不见底的大海，所有的光亮一点点的消失殆尽，至此黄泉碧落皆不见。
“教主，属下已经带回了所有的东西，并将闻沙一道擒回。”陶家的宅院内，韩世正向一男子禀报。
“如此甚好，你也累了，先下去休息吧。”听到男子的吩咐，韩世将方以莛的佩剑和一方素白的丝帕放在桌上，退出门去。
只见那男子穿着青莲色的紫衣，正是方以莛几日前遇到的神秘之人。
男子拿起桌上的剑，唇角勾起一个恰到好处的弧度，看似心情不错。昔日只是听过碧梧栖凤的传说，如今才真正得见，可惜这般好的兵器，竟然没有可以相配的主人。白白的让剑柄上凝结了一片血色，不禁令人凄恻。
他是这座宅院的主人，男子曾这样对方以莛说道，而如今他也证明了这句话，现下的陶宅已是无主之地，和那些财产一样，一同进了城隍的口袋。
可又有几人知晓，在二十年前，这座宅子原本的主人在一夜之间暴毙，而他则是有幸得以活下来的孤儿。之后这里被辞官回乡的陶老爷买了去，二十多年过去了，他如今重归故里，怎么还能容忍他人染指属于自己的东西！
此刻在众人眼里，他是城隍的主人，是上一任教主阮修昀的儿子“阮青岩”。没人再知道，他本姓辛，他的家人走到太过匆忙，甚至来不及给他一个名字。
忽的，阮青岩注意到那一方丝帕，抖落开来，落在桌上发出清脆的声响乃是一把骨梳。
呵！原来是这件东西，韩世还真是糊涂，就算他带回的那些金银细软，通通是二十年前这座宅子里的东西，那么也必将不包括这把梳子，它的主人已经离开了这个尘世，它也将再也没有存在的意义了，尽管它是何等的价值连城，精美绝伦。
“我的梳子在哪？我找不到它了。”
在阮青岩的记忆里，那个穿着墨绿翠竹衣衫的女子，独臂单手的不断整理自己的发髻，嘴里轻轻呢喃着。
步妙竹是个疯子，纠察司的速报从来不会错。那个夜晚，阮青岩本想派人屠戮整个陶家，可是他突然改变了想法，因为这是一笔买卖，而且还是一笔不错的买卖。
“你便是陶然的妻子？一个疯子？”
月下，阮青岩的衣袖间呈现出一片青莲色，神秘而忧伤，他的声音似寒冰，如霜雪一般彻骨。
“我……我不是个疯子。”步妙竹望向如鬼魅一般突然出现的男子，愣愣的说道。
见她如此回答，阮青岩更觉得自己之前的想法是正确的，这不仅是一笔好买卖，还是一件有趣的事情。
“如果你不是疯子，为什么你不记得那把梳子去哪了？还有你的手臂为什么断了？”他这样质问步妙竹，似魔鬼将人引入无间地狱。
“那你一定知道，对不对？”步妙竹的眸子里闪着诡谲的光彩，看的久了总会令人不寒而栗。
可是阮青岩并不害怕，一个疯子有什么能令人畏惧的，在这个世界上，疯了的人讲真话，而清醒的人讲假话。
“你的夫君要休妻再娶，他抢走了你们的信物，还砍断了你的手臂，这些你都忘了，不是一个疯子是什么？”
阮青岩说着，他看着眼前的女子，犹如疯魔般的惊恐、难过，最后只能缩在墙角轻轻的发出啜泣声，她在流泪。
“不，不是你说的那样……”步妙竹的耳畔，曾经令她绝望而又害怕的声音再次响起，那个在她身体里的另外一个人。
“他爱的只是你的容貌，很快他就要娶别人了，谁会喜欢一个疯子！”脑海中的这个声音，令她颤抖着，不知所措，她不想被那个可怕的声音占据自己的身体，可是渐渐的步妙竹觉得自己的意识越来越模糊，下意识的她又开始整理自己的发髻。
“我可以帮你！”阮青岩说道。
步妙竹闻言，慢慢的起身，她擦去眼角的泪，好像还很疑惑自己为什么会哭泣，半点不似方才的模样。
“你要怎么帮我？”步妙竹问道。
“不知夫人可否听过城隍？”
阮青岩回答，他正在等待着一场好戏的上演，步妙竹和陶然都将走向他安排的那个结局，他不过是让这个故事变得更加曲折动人而已。若是如此，那个传说中的痴情男子依旧痴心不改的话，方才对得起这一场无常风月，两片痴心。
而如此的玩弄人心，想要验证真情，他不会觉得有丝毫的愧疚。因为八年前，当他准备屠戮方家的时候，就已经是一个魔鬼了。
不过令阮青岩意外的是，步妙竹会带着三千两黄金买陶然的性命，并提出为她找出骨梳的要求，更不会想到方以莛会违反教中规定，私自放走城隍的猎物。
一个心中有情，握着栖凤剑却使的出碧梧剑招的女子。
那晚看到他去陶然房间的人，都已经成了他手中的亡魂，若不是为了剑谱，他恐怕不会留下方以莛的性命。但如今阮青岩很高兴自己的选择，他余下的一生必将是痛苦，是孤独的。
难得会遇到有趣的人和事，那晚的初见，他似乎并没有看透她的心，这个女子也将会是一个很有趣的猎物呐！阮青岩抚摸着栖凤剑暗暗的想着。
“来人。”阮青岩唤道，门外的守卫闻声前来。
“将这把骨梳和之前那两具尸体埋在一起。另外找人通知严江雪，就说此次的任务完成的很好，这把剑让她务必物归原主。”
将栖凤剑收剑回鞘的刹那，阮青岩对着守卫吩咐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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