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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以骨还情


  而步妙竹每日都会等待着陶然回来,陶家的宅子很大、很安静。让她觉得不过是从那个无人的后花园,搬到了另一个牢笼而已。

  她觉得自己的存在,是使陶然变得不快乐的原因。因此她的病更重了,有很多时候,步妙竹会忘记自己都做了些什么,这个身体里仿佛有另一个自己,这样的感觉令她感到害怕。

  “夫君,这把梳子断了,我不能把它完整的还给你了,你要怎么去娶别人?”

  一日,步妙竹拿出骨梳望着陶然,心中的声音在不断提醒她:“她爱的不过是你的皮囊,迟早会喜欢上别人的。”下意识的,步妙竹开始整理自己的发髻,她是不是已经老了,不再年轻,所以他再也不会像昔年那样痴痴地望着她了。

  “我怎么会娶别人呢?送出去的东西岂有收回来的道理,我累了,想休息了。”

  陶然有些不解步妙竹的意思,随口安慰了两句,若说诗词歌赋他尚且还能应付的来,可这突然之间接手的买卖生意,让他疲惫不堪,哪里还有精力去儿女情长。

  所以他便没有注意到,素白的丝绢中藏着步妙竹给予墙外少年的所有信任。岂知当浓情退却变为平淡,所有的人都是如此这般、一样平凡。

  “我要把它还给你……”

  步妙竹喃喃的说着,锋利的刀刃在月色里闪出一道银光,滴落的血珠溅在华美的锦缎被褥上。陶然忽然觉得有粘稠的液体在脸上流淌,惊醒了他。

  “妙竹……”陶然唤道,朦胧中,他发现步妙竹起身下床,朝着屋子外面踉跄的走去。

  可她却听不到身后的呼唤,只是觉得一切都结束了,还清了,到了该离开他的时候了。

  陶然此时觉察出步妙竹的异常,连忙起身连鞋子都未穿好,便追了出去。

  “妙竹!”陶然三步并作两步的眼看到了步妙竹的跟前,他伸出手去抓她的手臂,却只将一只衣袖紧紧的握在了手中,他愣在原处好像还没反应过来,到底发生了什么,她则是回头看他,眼中清澈不见,只是呆呆的充满着忧伤。

  “不,怎么可能?”陶然松开那只衣袖,才发现自己的脸上,掌心皆是步妙竹的鲜血。

  她不会痛吗?真是疯了,印象中的女孩清新出尘,怎么会做出如此残忍的事情。忽的步妙竹朝着陶然微笑,向多年前一样,可在陶然看来,这个笑容是诡异的,可怕的。此时她是个疯子,不再是他爱的那个人了。

  陶然的不进反退,让步妙竹将笑容收敛,继续无意识的向前走去。

  血落在精心铺设的石子路上,前方是不见天日的深渊,要用鲜血来照亮。耳边的声音又再次响起:“她爱的只是你的样貌而已,他和其他人一样觉得你是个疯子,他怕了,弃你而去了。”

  步妙竹忽然觉得头痛,意识逐渐的模糊,而那一阵阵剧痛袭来,痛到她无法前行。脚下无力,顺势倒了下去。

  下一刻,却被一个身影拥入怀中,是陶然上去接住了她。

  “妙竹撑住,我们去找大夫。”他是怕的,但陶然从未想过要放弃医治步妙竹,他比世人眼中所看到的,那个痴情的男子要更为坚定,爱上这样的女子,是一生的执着。

  人总会做错事却不愿意承认,但如果错了一生、坚持了一生,世人都会为之动容,便开始疑问,这份爱真的做错了吗?

  步妙竹清醒的时候,却将一切的都忘的一干二净,她追问,陶然却是讳莫如深。

  自那以后,陶然辞退了陶家一半以上的下人,因为步妙竹的时而清醒,时而糊涂,已经误伤了许多人了。何况这些下人们都怕了,再多的金钱也换不来一条性命。

  “夫君,我的手是怎么伤的?”有的时候,步妙竹会突然这样问陶然。

  “下次,别找那些女子来了,我说过我不会再娶的。”儿陶然总是会避开这个话题。

  “嗯,可是我并不能好好的照顾你,我总是会忘记一些事情。”

  步妙竹回应,有时她真的希望陶然娶一些贤良的女子回来,在自己忘却一切的时候,替自己照顾他。

  陶然不语,耳边有清脆的鸟叫声,云淡风轻,何必去想那些不开心的呢?他一直觉得这一切都会过去,步妙竹一定会重新好起来。

  可是,事情没有像四年前那样,步妙竹的病并不见好转,在她还清醒的时候会将自己锁在回廊后的僻静处,谁也不见。甚至疯狂到将自己的断臂镶嵌在白玉中,令人打造了一把玉骨梳,与之前的那把相差无几,一模一样。

  “我把他修好了,拿来还给你。”

  步妙竹将那梳子拿给陶然的时候,没人知道他当时是何反应。因为此时的陶然在多年后回忆起,仍是闭上眼睛深深皱眉,那样恐怖骇人的事情,怕是这一生都不会忘记。

  “如你所说,断臂作梳、与城隍交易,都是因为她的病?”方以莛打断陶然的话问道。

  “也许……是我的过错。”陶然说的时候眼睛盯着那把断开的骨梳,这是他和她的心魔。

  “那前几日,是她要杀你?”知道了一切,之前所有的疑问便都有了答案。

  “不,妙竹她从未想过要伤害我,那些都不是她自己的意愿,她只是在伤害自己罢了,她想结束这种折磨,在她为数不多的清醒时候。”

  陶然解释到,将多年的压抑讲出来,对他来说或许是一种解脱。

  “你阻止了她自杀,却误伤了自己,可是你屋子里的那些血迹,并不像一个人所能留下的。”方以莛忽的想起月光下一滩滩殷红的血迹。

  “不瞒姑娘,那晚我知晓妙竹有异样就一直跟着她,听管家说起那屋子里的血迹也尤为惊讶,姑娘说自己乃是妙竹雇来取我性命的杀手,我便猜想是姑娘所为,如今看来,陶家不知到底来了多少我不知底细的人。”

  陶然无奈的垂头苦笑,好好的一个家,让他弄成这个样子。他起身朝着门前走去,推开这扇门,正好可以望到步妙竹所在的地方。

  “姑娘打算什么时候动手呢?”陶然问道,如谈他人之事。

  “她没有什么理由杀你,你也不该死。”方以莛也走到门前,朝着同样的方向看去。

  “这并不合规矩。”陶然将骨梳包好重新放入怀中。

  “是生是死,是问杀人者手里的剑,不需要听那些所谓的规矩,你不想活着治好她的病吗?”

  方以莛所想不错,她并不相信步妙竹之前说的话,她要成为杀手不是为了财,更不是为了杀戮的快感。所以她来见陶然,没有带上那把剑,一头猛兽因为同情忘记了亮出她锋利的牙齿。

  “陶某说的是生意上的规矩,这些年来每天的买卖来往,都不记得自己曾经还有一颗入仕之心了。”

  外面的阳光很强,再加上重伤未愈,陶然觉得远处自己凝望的身影,渐渐变得模糊了。

  “姑娘所言不错,这世上没有几个人想死,但是死亡也未必是痛苦的,不是吗?”

  想起步妙竹这些年来的举动,陶然知道要想治好她的病已经是痴心妄想了。可他坚持了许久,已经不能回头,或许他也是个疯子,只是无人知晓罢了。

  “步妙竹虽然病了,可总有清醒的时候,那个时候的她,每一分、每一秒,都希望你能幸福。”

  方以莛说着,想到了很多,皆是往日不堪回首的记忆,那么多、那么乱,说不清的滋味。

  陶然一愣,好像回到了年少的时光。依稀记得,秋千上有绿色的身影轻轻摇晃。

  “陶老板应该知道,这买卖总有做不成的时候。”

  方以莛说罢,看着步妙竹安静坐在那儿的样子,忽然微微一笑,这般痴痴傻傻忘记了爱恨,不知红尘中有多少人求之而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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