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相互道别
“江雪,听说你昨日收了一个诱饵,一个杀手,这秦县何时变得这样热闹?”
日正当头,一男一女自官道而下。男子看着身旁的少女一脸嘲笑的意味。
只见少女眉目上扬,呛道:“怎么?还当自己是寒窗里的书生,幻想着这天下太平不成?”话说到男子的痛处,少女忽的闭了口,似乎意识到自己的不是。
“不必介怀,只是你脸上的妆难道一辈子都不准备卸下吗?严家的先祖若是知道,你将族中沿袭百年的丹青圣手和易容术用在这样的地方,定不饶你。”
男子微微一笑,示意少女无需为刚才的言语想太多,却还是不禁提及少女脸上厚重的脂粉,她何苦执着于皮毛假象,不肯用真面目示人。
“这世上的男子有哪个不喜欢倾城颜色,我为什么要卸去?”少女问道。
“肤浅!”男子叹了口气,不知是在感慨少女的执迷不悟,还是世人皆以貌取人的悲哀。
“你觉得什么人会把找到城隍的方法,告诉一个身无分文的穷小子,又是什么人没有接受过生死的考验,便可以成为城隍的杀手?你忘了,当年我们是怎么找到,又是如何加入城隍的吗?”
少女无意再继续方才的话题,看向男子慢慢道来,至于言语之后隐藏的深意,已经呼之如初了。
“为了那两把剑,需要费如此心思吗?”男子似有不解之处。
“城隍自有城隍的规矩,可说到底他们两个也是买卖一桩,手里的东西更是价值连城,只要不落于他人之手,教中自有考虑。”
少女说着,抚摸着怀抱里的阿黄,这只跑到城隍庙的小野猫,在她的饲养下已不再像往日那般瘦小了。想想有的时候自己守在秦县,这个冷冷清清的城隍庙里,还真是无趣,要知道她也不过比那个叫闻朔的小子,小上一岁而已。
此刻在路上的正是昨日庙里的接信“少女”严江雪,和杀手韩世。
“不过那两个人,似乎没有想象中那么好对付,特别是那个闻沙,我总觉得她背后有一些不为人知的秘密。”严江雪思索着,一反常态的认真,虽然方以莛昨天所说的话和纠察司所打探到的没有半点出入,可就是有什么地方让人觉得有些怪异。
“纠察司的速报向来准确,莫不是你见人家姑娘长的好看,心生妒忌吧?”韩世很少见到她如此认真的模样,便调侃起来。
“韩世!你还真是没有枉读十年圣贤书,呆子一个。”
严江雪虽已二十有四,可脾气和她的容貌看起来一般,仍是孩子秉性,将头转到一边,不再理会韩世。
其实昨日她是故意将衣着下的藏蓝色袖子露给方以莛看的,就是要试探她的底细,瞧瞧她的反应,不过那个女子似乎并没有令她失望,从容淡定,根本挑不出一丝一毫的破绽。
“好了,韩某还要多谢城隍接信使来为我引路,如今你这秦县在教中的地位可今非昔比了,不仅找到了碧梧栖凤,而且不日教主还会亲自驾临。”
韩世见她不说话,便将此次来的真正目的说了出来。可他话音方落,迎来的却是严江雪不可置信的眼神……
与此同时,秦县街头。
小贩的叫卖声,茶楼里看客们对说书人的喝彩声,都淹没了在了妇人之间东家长西家短的细细碎语中。花楼里的姑娘伸长了手臂,逗着羞涩急于逃走的年轻书生,惹得一片戏谑嘲笑。
方以莛和闻朔走过这片最繁华的地方,转而向街角的酒家走去。
“任务是在何时?”坐在桌前,方以莛问道。
秦县与城隍交易的人少之又少,换言之诱饵和杀手也就更少,听严江雪说早在一年前秦县的诱饵只剩下三个人,在他们来之前,则是一个赎走身契一个命丧黄泉,所以在他们加入城隍的第二日,便要处理之前的交易。
“两日后启程。”闻朔要了两壶酒,不知怎的,自从闻夫人去世之后,他的酒喝的越来越多了。
“这么急就要离开,赏金是多少?”方以莛微微皱眉,似乎没想到他们这么快就要分离。
“若我能活着回来,有五十两黄金的报酬。”
千两黄金要造多少杀孽,鬼门关前他要几次轮回,闻朔似乎毫不在乎,他依旧是从前那副样子,所说的话漫不经心,所喝的酒也不知欲浇何愁,看着方以莛的时候,嘴角永远是难解的笑意。
“为什么要做城隍的杀手,若有一天我可以为你报仇,我却永远不能带你走了。”
令人压抑的安静,沉默片刻后,闻朔在桌上一笔一划的写下这些无痕之字,他想问却无法诉之于口。
方以莛伸出手,指尖在桌上轻轻滑动,她的手有些颤抖,以至于简简单单的几个字她都费尽了力气。闻朔看后却是释然的一笑,拿起尚未喝干的酒,在方以莛刚刚写下字的地方倒了下去。烈酒顺着桌面一滴一滴的落下,仿佛洗去了心上的爱恨,干干净净无牵无挂。
其实,就算她不去写那几个字,她的答案他早已知晓,只是如此一问,让两个人都好死了这份心,倒也省事。
“小沙不用担心,我闻朔一向命不该绝。当年在陷阱之下,我曾一遍一遍的告诉自己不要睡,睡了就再也醒不来了,没想到还会等到你这个小丫头来救我。”
闻朔不是纠缠着不愿放手之人,酒已干,意已尽,无须再多言了,转瞬之后他还是他,仍要为方以莛宽心以作告别。
“我会留在秦县,等待城隍的安排,暂时不会离开。”
方以莛看向闻朔,绽出一个好似永远不会凋谢的微笑,尘世里的人皆无法将生死稳稳地握在掌心,每一次分离待到来世我们都未必可以相遇,而穿过漫长的岁月,是不是只有在相望时留下一刹那的温柔,多年后忆起才没有遗憾,不枉费彼此今生曾经遇到。
“好,我会记得有小沙在这里等着我的。”
面对着为自己展露的笑容,闻朔却将视线移开,等此间事了,他要去过自己想要的生活,日下锄禾,挑灯饮酒,这是他的决定,不会因为任何事情改变。他背离了自己心中宿愿,没有勇气陪她在这条路上走下去。
那么,他便没有资格接受那个微笑。
“闻朔哥,夫人在世时你可曾听她提过,剑法里为什么我手中的这把剑,防守的招式如此之多而并无杀招?”方以莛将手中的剑放在桌上,鲜红的剑穗恍若血染,可这把剑在剑谱上的一招一式处处留情,很少伤及人的性命。分别在即,方以莛想知道她一直都未知晓的答案。
闻朔在脑海里回想着有关双剑的所有记忆,却一无所获的摇摇头。
“听母亲说这双剑是父亲在做山匪时,在山下的大户人家夺来的,当时那家主人拼了命也要护住它们,可见双剑必定极为珍贵。之后父亲迎娶母亲,知道她精通剑舞,便将它们送给母亲做礼物,这剑虽有剑谱可从未有人练过。”
闻朔同样将剑放在桌上,与方以莛所用的不同,这把剑的剑柄上刻着片片梧桐叶,深蓝色的剑穗犹如碧海般的深邃,但是剑招却并非水一般的上善,而是处处杀机决不留情。
“剑虽是好剑,可也要看使用他们的主人,或许我们不必局限于那剑谱上的条条框框,所到之处随心而欲岂不更好?”
诚然,闻朔他的人,他所说的话、所做的事,没有一样不是随着他的性子,那么他手中的剑也亦是如此。
“说得好,那么小沙今天和闻大哥就随心所欲,不醉不归。”方以莛举起酒杯,停止在空中。
闻朔一愣,记忆中好像这是方以莛第一次主动跟他喝酒,以前即便有相同的景象,二人也不过是借酒消愁,难得开怀。
“不醉不归!”
闻朔举杯和方以莛的酒杯相碰,清脆的瓷声,爽快、肆意,没有半点缠绵。时光在此刻变得美好,所有的万物都隐藏在了万千繁华里,窗外还是会传来俗世的声响,才让这个世界不会显得寂寞和绝望。就好像此刻桌上靠的很近的两把剑,没人知道故事里的它们,曾隔了多么遥远的距离,如今才可再次相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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