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折戟沉沙

　　莲华死的时候，成月真的折戟沉沙。

　　水家与月家的恩怨纷争，像一个诅咒上演了百年。从皇权，到江湖。从国恨，到家仇。

　　君子凛凛，风霜不可欺也。

　　成月直到十五岁上，都住在岚山的庄子里。彼时他姓姜，名朔。父亲是南离太子器重的幕僚姜丛，生母早逝，父亲为了讨好继母，把他送来了庄子里。即便父子情意生疏，却也为他请了名师教习，有道是虎父无犬子，文韬武略。

　　那年太子四十有一，终于登上大宝。姜丛任了内阁，一时风头无二。总有好事者爱作弄是非，十五岁的姜朔被推上风口浪尖，却英雄少年乘风破浪。

　　朔愿为吾王夷北熔三五城。

　　跋涉千里，却不知命运竟是要我与你相遇。

　　有女妍妍，闭月羞花色也。

　　她叫月莲华。北熔皇三子第四女。千娇万宠长大的皇族少女，傲气自是与生俱来，却又有少不得的聪敏与善良。

　　是年，皇长子逼宫，叛乱被镇压后，所有成年皇子皆被遣往边关封地守。十四岁的莲华随父来到边关雍城。

　　不远千里，却不知结局是从这里起了头。

　　便是青梅绕竹马，愿君同安好。

　　边关互贸的集市，算不得精致的陶器，两人四目，互不相让。

　　少年将军，剑眉星目，扬着马鞭卷起罐子扔下碎银翻身上马，干净利落，一骑绝尘。

　　留下跺脚气极的少女咬着唇，信誓旦旦。

　　倘若我能知天地命运，那陶罐，我让给你也罢。

　　每月的集市，两人终是卯上了劲儿。他夺了她喜欢的簪子，她抢了他看上的匕首，又不服气地以物易物。你来我往，莫逆之交。

　　他终于有了必胜的把握，雍城的守军是皇三子亲卫军，无甚实战经验，又早在皇城多年，疏于操练。

　　一朝城破。

　　她斜在朝霞里，周身纷乱，眼神不复神采，喃喃，你怎么才来救我。

　　他摇头，却说不出一个字来。

　　妆台上的珠翠，她青丝间鎏铜的簪子却灼灼如烈焰，刺痛了他的眼。

　　不，我是来杀你的。

　　他说不出口。

　　她苍白着脸，拔下簪子，扔在他铁甲上，发出清脆的声音。在一片喊杀声中，这清脆却清晰得可怕。

　　他就站在她五步远的地方，就是那年站在陶器摊子前的距离。那天她穿着藕色的细绸长裙，裙摆下绣着不走心的几朵荷花，梳着个时下女孩子间最普通的双髻，别了朵绢花。

　　此时此刻，突然想起那天的你，从发梢鬓角上的香味到嘴角翘起的弧度。

　　折戟沉沙，孤影成月。

　　余幼以来，习兵法，从百家。诗词练达，谋略通透。却从未有人教过我，何谓有情，何谓屠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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