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丹红玉指扣

　　她在江南飞花的四月与他再次相见，那个穿着戎装，满脸霸气的男子。

　　王微笑着接过他手上敌首的首级，然后给他那些乱欲迷人眼的赏赐，唯独不提她。

　　她是他的恩赐，王曾经如此允诺过他。可是王至始至终没有提及她。他紧抿着微微干裂的唇，低头谢赏。

　　青渊，现在你是北熔的功臣，朕还要赏赐你一件特别的礼物。王在他拜过后，又说。

　　他忽地抬起头，眼里发出炙热的光来。是她么？定然是她。她就是他的特别。

　　朕决定将朕的八公主汐颜许给你。王缓缓说着，嘴角牵着一丝微笑。

　　他一愣，汐颜公主？不，不。他连忙下意识地摇头。

　　她站在帷幕后，缓缓转身。

　　他不能背弃他的王，所以当大红花轿里坐的不是她的时候，她只能在极远之外避开那些无孔不入的喜气。她沾不起。

　　“诗菀……”

　　感觉到身后强烈的酒气，被唤作诗菀的女子轻轻叹气，应了声：“爹。”

　　“是爹害了你啊。”喝着劣质的酒，满脸醉意的老头在地上一坐，“那臭小子，也真不计情分……”

　　“爹，他，也是身负王命。何况……娶了公主也好。”诗菀将老头扶起，又道，“爹别为我操心了，明日我还要入宫的，清殿让我私出，已是违了规矩了。”

　　“唉。那你去睡吧，爹在喝一会酒。”老头抹了一把老泪，回了屋里去。

　　诗菀看着阖上的房门，愣愣地看着，又是一叹。

　　想当年的陆家也是官宦世家，可惜错信奸人，给按了个罪名就被革职下官了。好在与太子清有一面之缘，太子也赏析她才气过人，便留她在身边当了个女官。

　　摇了摇头，她不再去想宫里和他的惊鸿一瞥，那若是开了个头，便没了个尾，便似没了个心肺地疼。

　　第二日清晨，诗菀回到太子寝宫，却发现他也在那里，和太子在竹园小亭内啜着小酒，赏着一副画。

　　“诗菀，过来。”年方十六的太子清还是个孩子的心性，也不顾规矩，看见她走到花园便大声招呼她。

　　她略微的迟疑，罢了，太子的令她哪有回绝的余地。便三步并一步地走到太子跟前，福了一福身，道了声安。

　　太子也似目不见她的僵硬般，继续道：“诗菀，你看这幅画，雷将军在围剿寇匪的时候发现的，似不似你？”

　　被问道，诗菀便顺着太子的方向看过去，也便是一惊，这还真似她。仿佛是照着她画的一般，粉衣的少女正坐案几前，一手执笔，一手研墨，眼里带着三分专注七分落寞，好像有诉不尽的断肠愁。再将目光上移三分，提了几个字：丹红玉指扣，浅笑谁伤怀。

　　“你也觉着似你吧？哈哈，那我就赏你了。”太子清将画轴卷起，推入诗菀怀里，又对一旁的雷青渊道，“雷将军，不介意吧？”

　　青渊回道：“既然微臣已经将此画奉与太子，自然已经归太子所有，唯太子处置。”

　　诗菀听毕，连忙跪地谢恩。

　　太子清又对诗菀说：“诗菀，私底下咱们就不要如此多的规矩了吧。也是这幅画同你有缘。”

　　“是。”诗菀起身，“清殿，奴婢还有宫务在身，先请辞了。”

　　太子允了，末了，还将桌上的糕点选了几样交给她才放她离开。

　　青渊一笑：“太子对诗菀姑娘还真是特别。”

　　“她现在是我的内臣，将来么……”太子清淡淡一瞥那抹身影，“便是我的女人。”

　　青渊表情一僵，低下头去。

　　太子清看见他毫无掩饰的神情，大笑起来：“雷将军，现在你已尚主，可算是我妹夫了。咱们自己人，也不必隐瞒什么。方才那画，可真是剿匪所得？”

　　青渊脸色苍白，急急跪地：“太子赎罪，臣……”

　　太子清没有叫他起，只是省视着他，慢慢道：“诗菀啊，是个才情不输男儿的女子，你本该好好珍惜她，却还是失去了她。如今，你既然已经迎娶了八公主，自然是得不辱王命，善待公主才是。诗菀，你就放了她吧。”话毕，轻轻一叹。

　　青渊一叩首：“微臣自当谨遵太子教诲。”

　　“起来吧。”太子清拿起酒杯一酌，“明年就该是我大婚了，婚后也还是要添几个夫人的，除了南离的公主以外，我想给诗菀一个名分，虽然明知她心不系我，可我却最是欢喜她这样淡然而聪慧的女子啊。雷将军看如何？”

　　“太子的后宫之事，臣不敢参谋。一切听凭太子做主便可。”知道太子清问话的意思，一则是与他安心，二则也是断他情念啊。

　　雷青渊辞后，太子清笑着说：“诗菀，你想我封你个什么夫人好？”

　　诗菀从竹林间走出，早已梨花带雨，缓缓下跪：“诗菀叩谢太子殿下。”

　　“不是说好人后都唤我清殿的么，怎么又弄出个‘太子殿下’来。”太子清笑着扶起跪地的女子，温柔地揉进怀里。

　　诗菀伏在太子怀中，心里默谢。即便不能夜话衷情，却也许你半世忠诚。

　　北熔史上一直被后人盛赞的君主——月清凌，在他身后，一直有一位聪慧决定的红颜知己，被唤丹红夫人，她的墓碑上，如此题写道：一朝知己胜寻常妻妾，千味情愫略儿女情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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