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轻舞风华
西漠夜晚极冷的空气里,穿梭着一个娇小的身影。白纪,西漠十一属唯一的女首领,悄悄潜行至主城——幻水城。城门高楼上,一青衣公子注视着她的前行,嘴角扬起捉摸不定的微笑。
一跃上城楼,白纪扯下夜行披风,单膝跪地:“见过秋山公子。”
秋山调笑:“不敢。白姑娘贵为白属首领,我一介平民怎么能受此礼遇。”
白纪微弱的笑了,月下惨白的脸色告示着她现在的处境:“现在十一属的境况公子最清楚不过了,还请公子出手相助。”
“恐怕爱莫能助。”没有再看她的脸,秋山回拒然后轻轻的叹息。
白纪点点头:“那多谢公子能抽出时间接见,就此别过。”
“白姑娘。”看见她就要走,秋山唤住她,“有一个人或许能帮你,不知姑娘是否愿意去见一面。”
白皙的脸上又闪亮起来:“当然愿意。”
藏玉阁,占地几乎是幻水城的五分之一。沿街的是对外营生的玉石华器商铺。走到街尽头,一个“凹型”便是偌大的藏玉阁正门。前阁是会客专用,一改西漠的传统,江南的小桥流水穿插亭台楼阁间,水声潺潺,烟波袅袅,建筑装饰华丽考究,廊檐曼回,勾心斗角。所种植的植物也都是江南的繁花,一点都没有西漠的样子了。停在“引玉厅”前,秋山回头对白纪说:“白姑娘请在里面稍等,我要去问下‘那人’的意思。”
“好。有劳公子。”白纪轻轻推开房门,走了进去。和想象的一样,尽管没有去过江南,但是满屋古色古香的陈列和屋内淡淡的香味还是让人如沐江南之风。几上白底青花釉瓶,墙上泼墨山水画,不知是烟炉内的檀香还是一室笔墨纸香,给人宁静致远的澄澈,和一丝淡淡的寂寞味道。
白纪不敢多走动,坐在离门最近的一张圆凳上,等待着最后的一线希望。终于,大约半个时辰后,听见隐约夹杂着争执声的脚步来到门前。
推开门的是藏玉阁阁主秋山,跟在后面的是一位舞姬打扮的女子,半透明的纱衣包裹着她诱人的身段,标准西漠的美人脸,大眼而媚态,想必水蛇腰妖娆得旋舞下,不知道能折杀多少男子的心。舞姬用打量的眼神看着白纪,最后又看了一眼秋山,说道:“我想单独和她谈谈。”
秋山没有说话,微点了一下头,便离开了。
不知对方如何称呼,也不知是否能得到帮助,白纪不敢多言,等待着对方先开口。
舞姬有些嘲讽的笑了:“西漠十一属的首领也有求我的一天,我是否该为自己感到荣幸?”
明白了对方提及身份的意思,怕是过去受到十一属联合统治时期的压迫,这也难怪,那未必比现在仁慈多少的制度,使得不知多少百姓家破人亡卖身成奴,思及此,白纪脸色又见苍白:“姑娘是明白人,现今的十一属不过是空有虚名而已,不在值得提起了。过往有什么对不住的地方,我代为道歉。”
“不。我不是明白人。”冷淡的回绝了白纪的道歉,“不过我可以帮你,当然作为条件你也必须帮我一件事情。”
“只要能够做到,我定当尽力。”白纪一听有希望了,心里想着哪怕是赴汤蹈火也在所不辞。
舞姬摇头:“你有能力做到,但是你未必做得到。”
白纪轻咬了下嘴唇,说:“只要不是危机我白属百姓的,我一定做到。”
“哎。”舞姬轻轻的叹气:“要是当年,白属的首领能有白姑娘你一半的心肠,也许就不会造成现在的局面了。”
“此话怎讲?”听见提起父辈的事情,白纪也有些心寒,从小耳濡目染了那么多荒淫暴力,她或多或少是明白那些生活在最卑微的阶层的人,过着多么苟且的生活。
“白姑娘可能不认识我,可是我在4岁那年就认识白姑娘了。我叫明瑶,是白属人,出生在一个陶匠家庭,家中有一个姐姐一个妹妹,不算富裕,但是也算是能够生活。3岁那年,首领府来民间挑选舞姬,将我7岁的姐姐明琼带走了,虽然父母伤心,但想到一家的安宁,也就忍着悲痛过去了。一年后,姐姐回来了,却是一具冰冷的尸体,那也是第二天父亲准备出门送货的时候发现的。姐姐的惨死给全家带来了抹不去的哀伤,但是没有人敢站出来说什么,问什么。”说到这里,舞姬停下,看着白纪,又继续说,“直到那天在街上看到你坐在金顶子里面过女儿节……如果姐姐活着,8岁的年纪,也应该过女儿节了。我一直记得那深刻的画面,你高高在上笑得那么幸福,我却失去了一个本该一样幸福的姐姐,一个家庭就那么毁了。我长到7岁时候,首领府又来挑选舞姬,我也被选上了,我想着的就是要知道姐姐是如何惨死的。到了首领府第一天,我就知道了,那种不堪,怎么让孩子受得了!我们只是你们那些贵族的玩偶,除了舞蹈,我们要学习奉承上级,学习承欢膝下,动辄就被打骂。也就是在那个时候,我知道原来姐姐是因为拒绝了一个想染指她的贵族,就被施加了重刑。她才8岁,怎么活得下来。”
长久的无声,叫做明瑶的舞姬一直哽咽在那里,那么平静的语气,却是仿佛撕裂了一生的悲痛,“后来,我终于靠着精湛的舞技和狠毒的手腕爬了上来,当然,你这样的大小姐肯定不会知道我的存在,尽管我那时候已经舞冠全属了。那年地狱门发动叛乱,我终于找到机会了,借着多年学到的那些周旋手法和交识的名门贵族,我放着假消息然后搜集的真消息给地狱门提供情报,而我的后盾和接线人就是藏玉阁阁主秋山公子。现今我算功成身退,但是阁主怕地狱门对我不利,就养我在这里安度余生。不过,地狱门主答应欠我一份人情,所以我可以对他开任何要求,这大概就是秋山觉得我能帮你的原因。”还是平静的语气,却早已泪流满面。
白纪心口也一痛,对坐韶华正好的少女,却已经一语沧桑。
仍是明瑶开口:“白姑娘。我希望你答应帮我杀一个人。我便帮你从地狱门那里要来白属一属的自由,当然不包括兵权。”
“谁?应该当年那个奢华的首领府没剩下什么人了。”白纪回忆着那些达官贵人的不得好死,嘴角牵起无奈的笑,“不知明姑娘要杀谁?”
“当今白属副首领月半弦。”冷冷的,刻骨的吐出这个名字,“我的幼妹明瑜,就是被这个禽兽残害的。”
“半弦……”白纪喃喃,眼神恍惚了几秒。
美艳却疲态的舞姬冷笑着:“当今白属的半壁江山,也是白姑娘你的未婚夫婿。很难下手吧?可是当年我那才12岁的幼妹,就是被你那衣冠禽兽的情人杀害在街头。大人的野心和掠夺,关一个12岁的孩子什么事情?纵情沙场的是你们这些权柄高端的事情,关一个无辜百姓什么事情?”
知道无论如何也是避免不了选择,白纪揉着眉心对明瑶道:“明姑娘,请容我想想,可好?天也要亮了,我该回属地了,明日我定会给你个答案,到时候请姑娘务必遵守约定。”
“定当如约。”这么一个柔和的夜晚,却又被掺入仇恨和悲哀的约定。
白属的首领府,落落萧条,初晨的阳光像是一柄利剑刺穿这个残败的院落。曾经的繁华,不过是过眼云烟。玄衣男子一夜未曾合眼,独守在门前。
轻轻掩好后门,白纪缓缓走回自己的房间,却看见那守了一宿的男子。温柔的笑却吞没在嘴边,要选择,却别无选择,一个属几千口人的自由,用一份儿女私情的代价换回,真的是划算了。
“纪儿……如何?”玄衣男子正是白纪的未婚夫月半弦。
“半弦,我累了,先休息下,起来再和你说。”白纪匆匆关上房门。不是累了,而是不知如何开口。
日近黄昏,白纪终于走出了房间。轻轻来到隔壁的房间,扣了门:“半弦。我起来了。”
门“吱呀”一声开了,玄衣男子疼惜的笑着:“纪儿,你累了,多休息吧。看你这个样子,应该办成了吧。”
“成了,也没成。”白纪悠悠的开口,“半弦,她要你的项上人头。”
“秋山公子?”月半弦愣愣的望着白纪。
白纪摇头,叹着:“不是。是一位被你夺去幼妹性命的弱女子。”
“你不是去求秋山公子的么?怎么和女子扯上关系了?”月半弦不解。
白纪一五一十的将事情始末告知,然后眼神黯淡下去:“半弦,我不想做选择,可是这是必须的选择。”
“所以,你选择牺牲我?”男子苦笑着问。
白纪点头:“是。”
“那你动手吧。”月半弦将佩剑解下交到挚爱手中。
白纪颤抖着手,眼泪不自知的蔓延在脸上,一份卸不下的责任,透析出一个女子的脆弱。无论谁的命运,不过都是造物主笔下的轻描淡写。
三日之后,白属副首领低调出殡。
半月之后,地狱门门主亲自特许白属北迁,在西漠之北建立新城弦月城。
每月满月之后的那天黄昏,总有一位女子抱着剑独立城头,向着南方的某处长久的伫立,怀念那位最后抽剑自刎在她脚下的玄衣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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