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祭词花祝
心魂断在无名指
黑色的衣诀扬起
脸上浑浊的透明
是心里破灭的愿
六月雪开在墓前
散发出相思的味
但愿幽冥中的你
已忘却曾经有谁
在你面前流过泪
和你牵手趟河水
最后的祭词是谁
绽放思念的卑微
轻轻的唱着这首祭词，青衣女子将佩剑挂在帷幔的结绳上，转身打水梳洗，青丝自然的散落在肩上，神色也从戒备换上了一丝疲倦，不顾星月的行走多日，即使是地狱门的“三飞檐”之一的清无也有些吃力。忽然，感到一阵凌风掠过，清无赶忙抓起佩剑走出屋外。
“来者是客，为何闪躲？”和清秀的面容相反，嘶哑的声音从清无嘴里发出。
但笑未语，颀长的身影从一棵古槐后走出。
“原来是秋山公子，请问有何贵干？”见是地狱门的老主顾藏玉阁阁主秋山，清无收起半出鞘的剑。
“自然是来找门主下棋闲聊的咯。清无妹妹多日不见，又出去任务了？”不请自进，秋山自顾自的走进清无的住屋。虽然秋山并不是地狱门的人，但是藏玉阁也是靠贩卖玉石起家致富，贵为西荒大漠的第一金主，又和地狱门主是忘年交，在地狱门的地位也非同小可。
清无叹了口气，跟进屋：“那么秋山公子不在阁主那里跑到我这里做什么。再者，妹妹一说清无自然不敢高攀。”
“那……”秋山坐在藤编的摇椅上，“清无丫头？”玩味的笑。
“清无。”冷然的表情，清无端站在门前。
“清无？”拿起清无喝过的茶碗，也不在意水凉了，好似闲暇的喝着茶问道。
“恩，叫我清无。”看到他的举动，清无慢慢抓紧佩剑。
“哦？叫你清无？那么简单？”继续品茗，眼角藏不住的笑意，逗这个丫头真是好玩。
“请秋山公子叫我清无。”最后的耐心被磨光了，清无把手握在剑柄上。
当然，如果把人惹急了可就不好玩了，秋山主动起身，放下茶碗，瞬间走到清无面前，优雅的对她低身附耳：“我走了。别在我面前拔剑哦，很危险会死人的。”
“知道就可以走了。”耳后的搔痒让清无口气烦躁起来。一时竟没有领会秋山话中的意思。
秋山没有再多做解释，笑着走出了清无的屋子。
和往常一样，子夜十分，清无吹灭台前银烛，是是秋天，凉风习习，让人很容易入睡。朦胧间听见屋外响起脚步声，出于杀手多年的本能，翻身下床拿剑钻入床底。
“清无。”一声威严。
听到声音，心中的石头落地，清无迅速从床底出来，一气呵成，但是样子尽是狼狈，全部落入旁边的绯衣男子眼里。又是毫不掩饰的笑意。每次看见这个男人，总是把西漠人纯正的灰色头发用碧色的发冠束着，华贵清雅的江南丝绣缎服，漫不经心的眼神若有似无的擒着笑意，明明处处散发出危险的气息，可是却总是能够用笑来遮掩满身的杀气，让人反而敢于亲近，或许这就是他能和门主成为忘年交的原因吧。
“门主的训练果然有素。”手执一朵西漠特产的地莲，秋山嗤嗤笑着。
意识到自己有多不堪的样子，毕竟是女孩子，清无默不作声的咬着唇瞪着秋水。想起门主在场，又心不甘情不愿的把目光别开，瞪着窗外。
当然没有放过她的神色，故意也回头看了一眼窗外，秋山假装好奇的问：“外面有什么美景让清无姑娘这么留恋不舍得移开目光来分给门主和在下吗？”
“清无，想给本尊丢脸么？有贵客在场怎么这么心不在焉？”门主自然知道秋山是讲得玩笑话，但是自觉脸面上过意不去，便呵斥了一声。
“属下不敢。不知门主和秋山公子夜半来访有什么吩咐么？”聪明的扯开话题摆上正题，好让累了几日的身体快点回到床上休息休息。
仿佛也体贴于她的疲惫，秋山将地莲交到清无手里说：“下个月初一便是西漠一年一度的花祝节，民间以此来安抚逝去的亲人，祈祷生者的幸福安康，按道理应该是西荒十一属轮年举办，但是现在世局改变，十一属都归属地狱门了，所以今年花祝节是由地狱门举办的，门主希望借此来重整西漠繁荣。往年每个主办的属都会选出一名花娘来做唱祭词，布施等仪式，昨天我在清无姑娘这里路过正巧听见你唱祭词，所以向门主推荐了。”
“不。我不行。我的声音……”年幼不受训，曾经对着教授武功的师父顶嘴，被罚吞下热碳，所以嗓子早已废了，如若没有必要，清无也决少开口，只是重复对门主说些领命的话而已。那天，真的只是无意间想起儿时离乱纷纷的场景，唯一记得的就是每天都有人为死去的亲人唱这首祭词。
“清无，这件事情我已经决定了。祭词的事情我看你确实不方便我会让星缘代替你，但是你是我门下为数不多的西漠出生的孩子，又深得我心，我想让你出最合适不过了。”门主不容清无拒绝，说完就离开了。
“秋山公子怎么不随门主离去？”清无的脑袋已经超负荷了，决定把今晚的事情安置到明早再想，快点回去睡个好觉。
轻笑，又是这种笑声：“我既非地狱门的人，为何要随着门主进出？”
“悉听尊便。”扔下四个字，一向沉静的清无转身回房。
一个箭步，高大的身影已经遮住半扇门：“清无姑娘这么想逃开我？难道怕爱上我？”
“你少做梦。”一个反身，清无拔剑一刺。
未料对方早已跳开半步，未伤分毫。秋山神色一变，笑意中带着邪气，捡起地上的地莲一个飞花，地莲擦着清无的脸飞过，削去一缀灰色的发丝。然后若无其事的拍着手：“我跟你说过吧，在我面清拔剑很危险哦。下次还是小心为妙，我也不能保证下次我的手是不是还会打滑。”言下之意不言而喻。
没有想到秋山看似文弱，竟然有着盖世武学，跟门主孰高孰低也未必能分个胜负来。清无收起剑，作揖：“更深露重，公子自重，恕不远送。”
这次没有再挡住她，秋山只是笑意深深的着看了清无一眼，然后转身离开。
花祝节很快就进入了准备阶段，整个地狱门也从一向的严肃阴冷变得有些暖意，那个自诩为花祝节出资的藏玉阁阁主亲历亲为的每日忙进忙出，倒更像是地狱门门主。清无看着突然觉得心烦，主动请缨要出去任务。可是门主说她即将要成为花娘，为了确保她的安然，暂时不派遣任务给她。她只能每天闷在屋里，和“碰巧路过”的秋山拌嘴，已然成为了期盼和习惯。
“清无姑娘最近有没有发现什么？”秋山表情煞是神秘。
“不懂公子指的什么。若是花祝节的事情，自由公子打点，门主已经吩咐我们要全程协助了。”清无难得话多。
“不是花祝节。是关于你自己的。你有没有发觉你已经少不了我来打扰你了呢？”一张笑脸凑近清无。
潜意识的逃开，清无慌张的别过脸：“你在做梦。”
“恩，好吧，如果做梦你就承认你爱上我了，那我就做梦吧。”说得理所当然，秋山一脸无辜。
哎，这个男人。清无已经彻底发现自己无能为力了，不去反驳，清无只是拿起剑要求秋山教她练剑。
“你练剑已经没有用了，清无。”还是一样的话，秋山一脸沉闷，然后离开。
这是清无发现能逃开他的方法。
花祝节终于到来。作为花娘的清无身上绣着地莲的金色华服，手执玉制巧色的地莲，坐在莲花轿上，上街带领各属的表演队伍游行，然后到达祭天的庙台给穷人布施，最后去城北的牧场的祭台交接让星缘代她唱祭词。临上轿前，秋山神色紧张的来找她，一改往日的嘻笑，将一颗红色药丸放在她手里叮嘱，如果发生什么事情，就服下去。她虽然不知道缘由，凭着他眼神中无法拒绝的坚决，她默默的点头收下。
一路都很顺利。清无以为。
最后到唱祭词了，清无来到庙台，却发现到处找不到星缘，时间到了，门主示意清无上去。已经没有选择余地了，看着庙台下面众多百姓，清无没有选择。拉开嘶哑的喉咙，清无开始唱起来。
心魂断在无名指
黑色的衣诀扬起
脸上浑浊的透明
是心里破灭的愿
六月雪开在墓前
散发出相思的味
但愿幽冥中的你
已忘却曾经有谁
在你面前流过泪
和你牵手趟河水
最后的祭词是谁
绽放思念的卑微
起初人们听见这么暗哑的嗓音，都议论纷纷，可是听着听着，所有人都安静下来，那么嘶哑，仿佛真的是悲伤浸润到了骨子里了。然后慢慢着大家开始一遍一遍唱着这首歌。一直到天黑，人们都走向流沙河放莲灯为逝去的亲人照亮回家的路。
人群散尽，靠着最后意志在发声的清无突然倒地，再也发不出声音来，记起秋水最后的话，清无把药丸送进嘴里闭上眼睛。
醒来发现已经回到床上，秋山还是带着那样戏谑的神情，“你可真能睡。”
“……”想反驳什么，却发现自己根本发不出声音。
“别徒劳了，还好你听话及时吃药了，不然你这辈子就不能讲话了。”秋山回答她无声的提问，“你想知道为什么我事前就给你药是不是？那我告诉你，本来就不会有星缘代你去唱祭词，一切只是为了减少麻烦省得你有理由拒绝，当然门主是不介意你讲话还是不讲话，反正杀人靠身体就够了不是？但我不是地狱门的人，既然是我提议让你当花娘的，也不会害你，本来你声音变成那样已经够可怜的，如果再不能讲话真是让人惋惜啊，所以我就好心先给你药丸。是不是更加爱上我了呢？”扯开灿烂的笑容，秋山凑上脸。
“……”虽然发不出声音，但是清无依然用唇形拼出“你做梦”三个字，说完自己也笑了。第一次笑，在这个男人面前笑，很多年了。
看到他的笑容，秋山忽然眨巴了下眼睛：“既然你那么甜甜的看着我，那我不能让你失望，我要告诉你一个好消息，门主是不知道你能讲话了，所以以后你都不用再对他讲话了，你就一直对我讲话吧。”
皱眉，依然用唇形讲话“这算什么好消息。”
“很好啊，既然你要一直对我讲话，那就一直留在这里不用回地狱门了是不是？”露出可爱的笑容，秋山忽然吻住清无的唇，免得她再用唇形讲出多于的问题来。
推开了秋山，清无才发现自己真的不在自己的小屋里，雕花木床，锦缎棉被，昂贵的装饰品各处摆放。“为什么？”他会说她想要的话么？
哎，她还是问了。秋山却只是无所谓的笑笑：“没有为什么。”
“没有那我就要回去了。”清无起身欲走。
“你走得了么？还是算了，清无，你已经爱上我了。你再杀人的时候已经有了旁念，会失手的，所以你已经不用练剑了。”秋山悠悠的说。
“那你呢？”清无看着他。定定的。
“我不会爱上任何人。”说完秋山还是笑的那么无邪。
两行清泪滑下，第一次哭，还是在这个男人面前，很多年了。
清无慢慢坐下，用唇形慢慢唱。
心魂断在无名指
黑色的衣诀扬起
脸上浑浊的透明
是心里破灭的愿
六月雪开在墓前
散发出相思的味
但愿幽冥中的你
已忘却曾经有谁
在你面前流过泪
和你牵手趟河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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