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风归其人
从帝陵到喻府,马车慢悠悠的走着,两人时而说会儿话时而皆闭口不言,凉风不时吹进车内喻千尧一边分心将帘子掩上,一边注意着前方的路。
“长姐,你若是冷了便告诉我一声。”喻千尧扬声喊道。
静了一会儿,车内人话中带着凉意,薄唇轻启:“我很冷,你要把身上的斗篷给我吗?”
喻千尧忙将一侧漏风的帘子压住,满脸歉意的解开斗篷递过去,“是我疏忽了,长姐近年身子不是很好,我该想到多给你带两件衣服的。”
听着车内一阵窸窣声,暗想着是已经将衣服穿上了。喻千尧扬了扬嘴角,还未笑意压下又听车内说道:“还是很冷,我想要你的外袍。”
“……长姐。”褪了外袍便只剩里衣了。
“呵。”
听明白了这笑声中的讽刺与戏弄,喻千尧心中早先的那丝甜意早已荡然无存,努力咽下喉中的苦涩将身上单薄的外衣紧了紧向后靠在车厢上不再说话。
“算了,不愿就算了,这斗篷你也自己留着吧。”说着一只素手将帘子拍开,另一只手伸出,一扬将斗篷扔了出来,与这冬日格格不入的艳色毫不停留,毫不留恋的又收回车厢内。
喻千尧敛了眉眼,默默将斗篷拾起来穿上,双手环在胸前,眼中的黑曜色似风暴一般暗涌,最终只是悄悄的回归平静。
喻千尧深知喻千姝不喜欢她,一方面因为喻沈,更多的还是因为幼时的遗憾,或许说是嫉妒更准确吧。
喻千尧是喻明哲旧友之女,早年间,以喻家庶子身份在喻府整整呆了五年未曾迈出府门一步,低贱的身份让喻明哲对她十分歉疚,自然比喻千姝这个亲生的女儿更多了些关注。只是喻千姝自小便是个心气高的,贵女之内又是琴棋书画各项功课之首位,是京城内很多人羡慕的对象。不过所谓福兮祸之所倚,父亲对她的稍许冷漠竟被有心之人利用,讽刺她再优秀也抵不过父亲对庶弟的喜欢。甚至有人编造出喻千尧的母亲是被她的母亲陷害致死的谣言以此来中伤她,自那之后她便对喻千尧有了些怨恨,随着慢慢长大了解了喻千尧的身世,也仅仅只是多了些怜惜而并非原谅……
紧抿着薄唇,烦躁的扯了扯手中的马缰加快了回京的速度,任由冷风似弯刀般在脸上吹割也不曾有一丝情绪泄漏。
“停下!”
还未等回神,记忆中的服从已经让她猛地拉紧了缰绳。马儿因为突然的命令,惊慌的高高扬起前蹄,喻千尧屏住呼吸顺着马儿的力道调整方向好让马车不被那冲力掀翻过去。
待马儿安静下来,喻千尧这才缓缓呼出口浊气,还未待她问原由便见喻千姝率先扬起帘子跳下马车,任凭喻千尧在身后如何唤她也不见有半分停顿。
她这些年在京城太过招摇,如今正值朝野动乱喻千尧担心会有人趁乱想要除掉她,父亲那边不用她担心她身上唯一的突破口便是喻千姝。
眉间微蹙,看着前方那抹艳丽的身影渐渐跑远心下不再犹豫,一手撑着车板跳下马车,足下发力,不过几息便追上了。喻千尧一把抓住她的手腕,丝毫不顾她的反抗一步一步将她脱离她要去的方向。
“喻千尧!你放开我!”喻千姝用力挣扎,试图解除如今的困境。“你放开我!前面有人晕倒了!那人你如果不救一定会后悔的!”
这话让喻千尧脚下微顿,喻千姝本以为是自己的话起了作用,还想再说却被背对着她的喻千尧打断:“够了。”
“你说什么?”喻千姝面上的笑容有了裂纹,似乎不敢相信刚才那样语气的话竟是从那个向来都在她面前低眉顺眼的小姑娘口中说出的。
喻千尧转过身来一把将喻千姝扯近,眼中的暗色愈深,那是她从未见过的模样。那副逆来顺受的模样被一张漠然的面孔所取代,半晌,她终于开口:“长姐,我从不为自己所做的决定后悔,你该是最清楚这一点的。”
喻千姝身子渐渐僵直,被桎梏的手腕开始止不住的发抖。她满脸惊恐的看着喻千尧,眼中的喻千尧姣好的面容被逐渐扭曲,白皙的脸颊慢慢被血色染红了半边,嘴角的冷淡被一个诡异的弧度取代……这才是她!这才是喻千尧!
这正是她第一次见到喻千尧时她的模样!
她这些年努力作出的一副假面终于被打破,无论她如何否认,她始终对那个喻千尧心怀惧意,对那个当年只有五岁却满身鲜血站在院中对她笑的喻千尧充满敬畏……
喻千尧似乎感觉不到眼前人的惊恐,缓缓放松了手下的力道,任由她发软的身子靠在自己怀中,自顾自的将她环住向马车的方向走去。
或许是天注定她该在这里遇到这个人,大千世界芸芸众生,唯独这一次让她停下了脚步,向后看去——
风归?
这个女子她是见过几次的,极精致的面貌和她一身飘然如仙的气质让她所在的乐坊无数次遭受劫难,若不是顾延清怜她,时常守着,她怕是早就被不知哪家的人抢回府中做了那没脸见人的勾当了。
将喻千姝小心安置的马车内,这才向风归的方向去。
虽然不是第一次见面,可她每次出现总会让喻千尧觉得心跳不已,与她说起话来更是觉得十分亲切。喻千尧想起自己还曾对喻沈调侃,自己若真是个少年郎,那这感情就一定是传说中的一见钟情了。
上前一步先探了探她的鼻息,这才仔细的将风归扶起,解下斗篷为她盖上。一手将她散乱的额发拨开,看着自乌发后露出的那张苍白的面孔。想了想,索性撑着风归的肩膀一手绕过膝弯一用力将她抱起大步向马车的方向走去。
将马车内的行礼归置在一般,让她平躺在马车上,喻千尧矮下身子轻轻拍了拍她的脸颊唤道:“风归姑娘,能听到我说话吗,风归?”
“你如果再不把她送到医馆她怕是再也都听不到你说话了。”
回头看去,喻千姝正抱着双臂坐在一旁居高临下的看着,精致的眉眼向上挑着,极富攻击性的美丽,虽然脸色仍显苍白却已没有了方才的惊恐。
喻千尧默然,看着她不说话,过了一会儿才道:“我现在加快速度,希望能尽早回京。”
回到喻府,和喻千姝行了礼,不待下人来帮忙便径自钻进车厢抱过风归,疾步向自己的院内赶,中途遇到了喻沈便吩咐他去请扶桓过来,顺便再将顾延清找来。
一脚踢开房门,见到容怀锦正坐在那里,眼神扫过脚下却不停,放轻了动作将风归安置在自己的床上,细致的将她额角的冷汗拭去。待将她安置好,这才转身坐在容怀锦身边。
“师父……”
还不待容怀锦说完,她便抬手打断了他。在路上刻意放轻的呼吸此刻突然加重,大口的呼着气却被屋内的香料味呛到,捂着嘴止不住的咳,连腰都咳弯了下去。
容怀锦见状忙轻怕她的后背,见她毫无好转便想转身去倒水给她喝。还未将茶杯端起便听见身后匆忙的脚步声,余光扫去,正是闻讯而来的扶桓。
扶桓快步走向喻千尧,也不问她原因,伸手就向她腰间探去。
骨节分明的手将一只小瓷瓶捏在三指之间,拔了前段的玉盖倒出一粒鲜红的药丸将它塞入喻千尧的口中,另一只手在她的背后轻拍为她顺气,半晌才见她安静下来。
“别管我了,去看看风归姑娘,她不能死。”喻千尧放下蜷在胸口的拳头,轻推一把扶桓,无力的挥了挥手。“我倒杯水喝就好了。”
喻千尧颤抖着手提起茶壶,还未要倒就失手将茶壶摔下。
“——”
容怀锦一把托住壶底,让整只茶壶稳稳的停在掌心。看了眼喻千尧就转过身又提起一只茶杯将它灌满。
“这种小事师父以后吩咐我做就好。”说着,双手恭敬的将茶杯给她。
没有精力再和他客套,喻千尧虚弱的一点头端过喝上一口,又重新放下。皱眉看向床榻的方向,容怀锦看着杯中未见少的水,又看了看喻千尧嘴唇上的点点濡湿,神色不变的随着她的目光看去。
喻千尧的呼吸随着扶桓的动作不停地调整,直到他开始净手,喻千尧便知道:有结果了。
“只是惊吓过度,没什么大碍,我给她写张方子一会儿让人去抓。”
“嗯,无碍便好,不然延清定要和我闹的。”喻千尧看着扶桓淡淡一笑,如释重负般的笑容让扶桓笔尖微顿,平白在纸张上留下一块墨斑。他素来不喜欢问她她不主动说出来的事情,见她没有解释的意思也不多讲,写好方子便让等在门外的小厮去抓药。
“既然没事了,那我就先回去了。”
“长姐回来了,你去看看吧。”
扶桓应了一声便离开了,独留她和容怀锦两个醒着的人在房间内。
“师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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