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怕会有鲛人在岸 1
上川岛宁静质朴，晨可望霞光喷涌，夜可聆海涛拍岸。然而林离现在没有心情去享受这些，她正面对一条骄横跋扈的……呃……算是鲛人？
“汝等小辈？也敢走近吾的地盘？”那条鲛人抱起手臂一脸嫌弃的质问林离。
都说鲛人的记忆只有七秒，所以一辈子在一方小小的池塘里也不会有忧愁。然而小说都是为了营造文艺气氛而已！她只是单纯的记性差！就像林离明明已经连续来过三天了，可是她依旧没记住林离是谁，每天都会重复相同的剧情。
第一天。
“汝是何人？看汝的长相应该是水鬼吧！”
“我叫林离，我是人类，不是水鬼。我想听听你的故事。”
第二天
“汝是何人？区区水鬼也敢来吾的地盘！”
“我都说了我是林离不是水鬼……”
第三天
“汝是何人？难不成汝是水鬼！”
“你他妈才是水鬼！”
第三天林离被喷了一身水回到宾馆。
“五丁子！我不干了！”林离抬头冲树上的白衣少年喊道。
“不行。”
“那江枫怎么不来！”
“不知。”
呸！四天前，江枫就让五丁子把她打包带到上川岛来找这尾人鱼，然而他自己却跑路了。留下林离一个人面对骄横跋扈的鲛人和又臭又硬的五丁子。
说起来，当时和李鸿章在日本时，失去意识之前看见的那抹白色的身影就是受江枫之命接她回去的五丁子。虽说是好意，但是一想起李鸿章死不瞑目的样子林离对五丁子就有一种莫名的怨恨，再加上这三天五丁子对她的严格监督，所以林离此时正一脸怒气的尽力用眼神杀死他。五丁子看不出有什么情绪，紧绷一张脸，直勾勾的和林离对视。
好吧你眼睛大你有理！林离揉揉因为瞪半天感到发酸的眼睛，幽怨地一边踢沙子一边走到水边。她就好奇了，上川岛开发了这么长的海岸沙滩怎么就没把这鱼抓来吃了。
林离坐在鲛人面前毫无频率的晃动自己的腿，瘫着大舌头说：“我不图你记住我名字，但你今天别叫我水……”
“水鬼！”鲛人叉起腰：“汝是昨日那个水鬼，想不到汝日还敢来！”
“你记得我了？”林离惊讶的感觉盖过她想骂妈的感觉。
“汝辈不都是这样一脸死气沉沉的蹲在海边嘛，有什么可稀奇的。”
“吾辈？都？”林离敏感于这几个字：“还有谁？”
“还有个人就是……”鲛人的话骤然停住，独自喃喃道：“还有……谁啊？还有……谁！”
记不起了吗？林离拿出《倾耳卷》，空白的一页上开始出现了清浅的墨痕，看来有些进展了。只不过，就鲛人这个什么都想不起来的状态怕是还要再熬一阵子吧。
“算了。”林离不愿意看鲛人憋得像难产一样的表情，“聊点别的，我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呢？”
“吾名流珠。”
“你为什么不走？”林离发现和这条鱼还是能正常交谈，心态也平衡了不少：“这里的沙滩被开发得这么长，你留在这里岂不是很危险？”
“吾不能走，吾在等人。”
“等谁？这里这么危险都值得你不离开？”
“谁……？对啊……谁啊？”流珠又开始喃喃自语：“吾在干什么啊……吾留在这里做什么？吾为什么不走？”流珠双手插进头发里痛苦地拉拽，眼泪化成珍珠落在水里发出“叮叮咚咚”的声音，有些凄凉。她隐约想起几百年前他的同类劝说她离开，她的同类走了一批又一批，最后只剩下她自己。自己究竟是为了等谁留在这里这么久。
林离叹一口气，极力的忍住本性不去捡流珠泪水化成的珍珠，尽力温和道：“我以后每天都会来陪你。如果那个人对你很重要的话，你一定会想得起来。”
“很重要，真的……很重要……”
林离推着流珠坐的轮椅在岸边的购物街闲逛，两边的小摊位买的东西精致可爱，可林离没有心思去看这些东西。已经第七天了，林离每日都带流珠出来，旁敲侧击地询问，流珠还是什么都没想起来。再不回家不知姑妈又会怎么和爸爸还有邻居抱怨。
“林离林离！吾想要那个”流珠拼命摇晃正在出神的林离。”
“嗯？”林离收回思绪，看见流珠眼巴巴地看着一只做工粗糙的发钗，上面有几朵并不秀气的粉色花朵，淹没在一堆琳琅满目的商品中。
流珠接过发钗，眼泪竟倏的落下来，化作一颗珍珠落在地上。
“林离，他送过吾这个。”
……
“喂！汝是何人！胆敢入吾的地盘！”流珠突然从水里蹿出来头上还顶着一大团水草，吓得岸边的少年连连后退。
“我、我叫、叫……”少年显然被吓得不轻，圆润的包子脸都略微扭曲，结巴半天也没说出个所以然来。
“喔，汝是人类啊。”流珠见是个笨拙的少年便装出一副神秘的样子：“小结巴，汝来水边见到本神就没什么供奉吗？”
少年一脸窘迫，他什么都没准备，手中只有草蚱蜢，畏畏缩缩地给了流珠。
“哇，这是什么？吾好喜欢”出乎意料的是流珠见到草蚱蜢竟很高兴，十分好奇的摆弄。
“明明自、自称为神，连草蚱蜢都、都没见过吗？”少年眼中带着几丝怀疑，流珠恼羞成怒地用贝壳砸向少年：“轮不到汝这么说吾！”
“哎呦！别、别打我，我、我还有更好玩的。”说着少年从袖子里掏出一个拨浪鼓，还在流珠眼前摇了摇，流珠的眼睛紧紧跟着鼓。“这个吾也想要！”
少年笑着把小鼓给流珠：“这些岸、岸上的集市就有，你没、没见过吗？”
“岸上的集市？”流珠扬起尾巴拍下水面，溅起一串水花：“吾不能独自上岸。”
“那、那我带你去吧？”
“唔……”流珠没有立刻答应。鲛人落泪成珠，价值连城。其鳞食之，可以祛百病，得长生。因此，一直以来捕杀鲛人者不在少数，流珠并不相信眼前这个看似老实的少年。也不知少年看没看出流珠的不信任，对于流珠的迟疑只是憨憨的笑着。
过几天少年又来了。很正常的，流珠忘了他。少年也不生气，带来些小玩意逗逗流珠。
少年是这片土地地主家的小少爷，不过是小妾生的。后来小妾失宠不久就犯了病，一直卧床不起。少年本来就老实，又有些笨，老爷不喜欢他，他阿娘也不喜欢他，生了个笨儿子不能帮她讨老爷欢心。夫人和其余几个小少爷就更加肆无忌惮的欺负他。
他每次挨了欺负就独自来到水边看着湖面发呆，后来遇见了流珠，他每次都会和她聊聊天。尽管自己结结巴巴的，但流珠不会嫌弃他。可能因为流珠记性差，每天睁眼岸边只有稀稀疏疏开得并不好的垂丝海棠和傻呆呆的他，她也就只记得住他。
流珠也有几次不经意看见少年衣袖下的瘀伤，看来是没少挨打。流珠看不下去问道：“小结巴！你好歹是个少爷，你就任由他们欺负？”
“阿娘的病。”少年嗫嚅道：“阿娘的病，很、很重。我要是惹怒了他们，大夫人会、会克扣药材的。”
流珠又沉默了，她有好几次想问他：你是不是和其他人一样，也是来捕杀我的。鲛人之鳞，食之可以去百病，得长生。你是不是来抓我回去给你阿娘治病的。
好在少年从未提过这些要求，就像是一只又蠢又笨的大狗狗，傻呆呆的在岸边和流珠聊天，结结巴巴地给流珠讲岸上的故事。
日久生情，少年断断续续不完全的讲述愈发勾起流珠对岸上的好奇心，流珠还是动容了，她想要相信这个少年。
“小结巴，我想去岸上看看。你可以陪我吗？”
“好、好。”少年立刻牵来马，紧张地扶流珠上马。
集市很繁华，流珠坐在马上，任由少年牵着缰绳。一眼望去，市列珠玑，户盈罗绮，人烟稠密，粮船云集，叫卖声不绝于耳。
流珠看花了眼，在马上四处指挥着：“小结巴小结巴，我想要那个，你给我买好不好。”
“小结巴，那个是什么？怎么玩？”
“小结巴，那个又红又尖的东西看起来好好吃啊。嘶——好辣。”
有眼尖的小贩立马吆喝道：“公子，来这看看我们这新做的发钗，送给自家小娘子。”
“哈哈哈，来看看吧。”一旁的小贩紧跟着起哄。弄的少年涨红了脸小声嘟囔着：“不、不是。”
流珠不在意起哄，拿起一只发钗：“小结巴，我想要这个，你看这像不像我岸边的垂丝海棠。”
少年一边摸索银子一边比划道：“像。不仅像，还、还要比你岸边那株开、开得好，你、你带很好看。”
流珠俯下身把发钗塞进少年手里：“那你给我带上吧。”
少年小心翼翼地挽起流珠的头发，极其认真的插好，像是在举行一个重大的仪式。
“带好了。”流珠闻言直起身，在少年眼前大幅度的晃了晃：“好看吗？”
“好、好看。”
……
流珠回想着，眼底尽是温柔。林离在一边静静地听，不知是该喜还是该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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