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八章
池汀凝:秦宇同学,你知道F吗?
时间:2天后,3月21日,8:30
地点:公安局
文正:“采女警官,麻烦你了。”
“是!”采女从座位上站起,拿着稿子,开始说:“从第一起事故发生的时间3月2日到昨天,共18天内,在A校及其周围地区,发生了9起交通事故,计14人死亡,32人受伤;28起意外事故,计7人死亡,1人失踪,30人受伤;5起自杀事件,计3人死亡,2人受伤;2起刑事犯罪事件,计2人失踪,3人受伤。总计24人死亡,3人失踪,67人受伤。”
文正:“怎么样?大家有什么想法?”
A:“事故率太高了,就算是反常也不可能到这样的程度,简直就像有人在故意制造事件一样。”
B:“不可能的。每个案件我们都仔细调查过,如果像你说的,不可能连一点线索都没有。”
C:“是诅咒吗?最近学生们都开始流行这种说法。”
文正:“作为人民警察,我希望你不要抱有这么愚昧的想法!”
C:“抱歉……”
B:“不过这确实引起了当地居民的恐慌,再这样下去的话,恐怕会引起暴动。”
D:“会不会是有什么迷信组织在教唆群众肇事?”
文正:“嗯——有可能。”
A:“如果是那样的话,自杀事件不是应该会更多点吗?而且对死者家属询问时也没有发现这类迹象。”
E:“病毒或是某种传染病之类的,或者当地生活用水和食物有问题。”
D:“也不太可能,没有发现有中毒或是染病的迹象。”
F:“有没有可能……”
…………
大家纷纷提出意见,但是都没法自圆其说,只有一个人在一个不起眼的角落凝视沉思着。
文正:“小易,你是不是想到了什么?”
大家突然安静了下来,好奇这个年仅18岁的小伙子会说什么。
易:“乌鸦。”
听到这两个字,采女的心里颤了一下。
众人不知所云,文正也有些尴尬,“乌鸦?”
易:“每次都有乌鸦,嘎——嘎——”他的话让大家莫名其妙。
“神经!”有人小声地嚷了句。
采女:“乌鸦是食腐的鸟类,现场有乌鸦不是很正常吗?”
他依旧自己“嘎——嘎——”地学着乌鸦的叫声,并未理会采女。这让众人更加不满,有挺身而出的人直接冲他说到:“你懂不懂礼貌!”文正看气氛有些僵持,及时制止说:“今天就先到这,大家散了吧!”
待其余人都离开后。
文正:“采女警官,你可别往心里去啊!”
采女:“当然不会。不过文局,他是什么人啊?您好像很照顾他的样子。”
文正:“你说鬼方易啊!其实我也不是很熟,只是市长亲自推荐的人员,这面子我不能不给。应该是政府派来了解情况的,就像……”
他突然发现自己说错了话,一时不知如何说下去,采女接过他的话:“就像我一样,对吗?”
文正:“采女警官,我可没有这个意思!我是想说……想说……”
采女:“没关系的,文局,你我都是明白人,而且我素来就敬重您,能在您手下做事我感到很荣幸。您平日照顾我我都知道,我一直都很感激您!”采女简单的几句奉承轻易地就骗过了抓了几十年骗子的警察。这就是面具的可怕之处,藏在□□里的毒品都逃不过那双敏锐的眼睛,却识破不了面具下的虚伪。采女继续问到:“您还知道些关于他的事吗,能告诉我吗?”
文正:“到底是同龄人。其实我知道的也不多,他之前也不是局里的人,好像连警察都不是。市长当时是说他一个朋友的儿子,这大概也只是个说辞,不过背景应该不小。调过来之后也是有一天没一天的,总是见不到人影,用你们年轻人的话,有点像打酱油的。”
采女:“嗯,谢谢您了!”
时间:4天后,3月25日晚
“咚咚咚!”我和凝坐在海洋社活动室,她认真地看着书,我认真地无聊着,此时传来了敲门声。进来了一位小哥,手提着两袋东西,“你好,送餐,尖椒肉丝一份,番茄鸡蛋一份!”
“噢,是我们的。”我起身过去,“麻烦你了。多少钱?”
“一共23。”
我掏出口袋里的钱,找了一会儿,凝走了过来,“我有零钱。”
小哥收下钱后匆匆转身离开,很忙的样子。我们收拾了一下桌子,主要是她摆放的一堆书和图册,垫上报纸,摆上饭盒。她从包里拿出一个盐罐子,拧开,然后往番茄鸡蛋上倒。我在旁愣着看,只觉得口中发咸,于是拿起手边的水杯,喝。她开始吃了一口,“味道怎么样?”我问了一句。她放下筷子,咀嚼完毕,拿起纸巾,擦拭干净嘴唇。这是她的一个习惯——饭而不语,我又给忘了,本想阻止她,可已经晚了。
“马马虎虎。”
“抱歉,我开口时也没注意,我不说话了,继续,继续。”
她笑了笑,“嗯。”
她应该是我见过的吃饭最端庄的人了,仿佛每一咀每一嚼都按着礼节来的,每次吃饭都是这样,十块钱的快餐把高级西餐店的正餐都比下去了。哪像我,把蒜头挑出来,然后菜饭一和,三下五除二就吃完了。剩下的时间就是看着她吃了,我仔细观察着,既欣赏又佩服,而她极其认真地吃着,全然没有注意到周围的环境,这其中就包括我这样看着她,这怕是高考时我也没有这么认真吧!
晚饭过后,她泡了杯咖啡,不忘给我端上一杯茶,我:“谢谢。”她坐回了对面。自从上次问她吃饭为什么放那么多盐,害得人家有阴影之后,我就不敢再轻易过问她吃饭的事情了,可我终究还是没能耐得住好奇。“部长吃饭的时候好像都特别认真呢!”我挑起了话题。
“因为吃饭是一件很严肃的事情。”
“高数才是件很严肃的事情吧?”
“呵呵。”她笑了,又说:“小时候爸爸会问我这样一个问题——你想过吗,世界上没有哪个生命愿意被做成食物。而我们人类要生存下去又必须依靠食物,任何食物都是生命,任何生命都是独一无二的,为了维系自己的生命我不能不吃它们,我还能做的也就只有心怀感激和敬意了。”
“啊,好高的高度,一下子就把我说得无地自容,我受教了。”
“没有,我不是想说教的,只是在回答你的问题,秦宇同学你不要误会。”
“我受教了,老师。”
“秦宇同学!”
“好了,我不说了,还有,叫我名字就行了,加个后缀显得多生疏。”
“嗯。那个,明天是周六,你有什么安排吗?”
“没安排,闺中待字。”
“呵呵,那明天我们一起去海边怎么样?”
“好啊,我最喜欢参加社团活动了,以副部长的身份。”我见她好像有点失落,问:“怎么了?”
“没什么。”她摇摇头,又点点头,说:“嗯,社团活动……”
时间:次日,26日黄昏
社团活动结束,从公交车下车,走在学校的路上,西方的天际一片金黄,树脚下还余留着些未化的残雪,从南的北雁已有一二归来,枝上的麻雀开始筑巢引雀。
我:“听说汀凝放弃了出国留学的机会。”
凝:“是的。”
我:“为什么?”
凝:“墨砚同学不是也放弃了吗。”
我:“他是因为厌良学姐。”
凝:“我也是这个原因。”
我:“你也是因为厌良学姐?!”
凝:“秦宇同学!”
我:“我错了!我错了!”
她泄了口气。
我:“所以——是他让你留下来的?”
“不是‘他’。”她停下脚步,我也跟着停下,她侧过身,看着我,接着说:“是你。”
我举起手伸到后脑勺,指甲使劲掐进肉里,笑着对她说:“是我吗?”
她坚定地看着我,“是的。”
我加大手掐的力度,同时咬着牙齿,忍着疼痛。
凝:“你身上有一样很特别的东西,不知道你自己有没有发现。”
我:“言念说我身上有两个前列腺。”
凝:“妃雪同学肯定也是发现了这点,所以她才选择了你。”
我:“她不知道我有两个的。”
凝:“可你却总在逃避,像现在这样,不断地岔开话题。”
我:“啊……啊……我没有叫她这么做。”
凝:“所以她的事跟你一点关系也没有?”
我:“是的!”
凝:“包括她的死?”
我:“是的!跟我一点关系都没有!”
凝:“那我呢?”
我:“你不是她。”
凝:“可以看着我吗?我有件事想对你说。”
我:“不要说,不要说,我命令你不许说!”
凝:“秦宇同学,我喜欢你!”
伸起的手滑落下来,指尖沾着血色,所有的疼痛顷刻消失,我沉默了,没错,我总是在逃避。她也沉默了,因为她在等我的回答。
那是一种怎样的感觉,那又是一种怎样的惶恐,我该怎样描述此时此刻的心情,我不知道,但是妃雪离开之前,就是这种感觉,仿佛接下来所发生的一切,都有如此强烈的既视感。
就这样沉默地走着,我们走到了食堂,然后我说:“进去吃饭吧,一起。”
“不了。”她干脆地撂下这两个字,走了,留我愣愣地站在原地,默默地望着她的背影。当我此刻执笔写这段文字的时候,我已然记不清她当时的衣服是什么颜色,体香是淡雅的还是馥郁的,那滴落的闪光是否是一种叫做眼泪的液体,只记得西下的夕阳将她的影子拖得好长好长。然而这幅画面却成了我再难忘却的一幕,让我在多少个夜梦中突然惊醒。我也常常幻想着如果时光倒流,我抓住她的手,或者我冲到她面前拦住她,或者只是在身后大声喊住她……不论什么或者,只要我能做些什么,结果就可能不会那样。可是明明有这么多种可能,我却偏偏选择了什么也不做,哪怕我说一句话也好。可我却偏偏愣在那里,心想着以后还有机会向她解释,心想着也许明天就什么事都没有了。就是有这么多的“心想着”绊住了我的双脚,直到后来我接到了雨的电话,这些“心想着”也尽成了侥幸。每个人似乎都有过同样的侥幸。计划着一个充实有意义的暑假,计划着去旅行,计划着再也不宅在屋里要多出去走走,计划着进入了新的学校之后要交很多朋友,计划着在某个时期要谈一次恋爱,计划着这个月一定要忍住食物的诱惑,计划着要看一本书……再习惯了选择什么都不做之后,我还是做出了同样的选择,毫无悬念。
那是在晚上9:48,离我和她分开近四个小时,我的手机响起。雨惊慌的语气,让我仿佛知道了接下来要说的内容。那一刻,好像心跳突然停止了一样,大脑也似乎停止了思考。我冲了出去,凝离去那一刻的背影开始一遍又一遍地浮现在脑海中,直到我到了女生宿舍楼下——她满身是血,躺在已被染成鲜红的担架上,被抬进了救护车里。即使在那一刻,我还抱有一丝侥幸,心想着她伤好之后,我一定向她道歉。她的血就这样一直流,一直流,就好像她在拒绝一样。她用自己的怨恨在拒绝自己的生命,她用自己的生命在拒绝我,拒绝我这最后一丝的侥幸。
“秦宇同学,你知道F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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