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七章

　　欧阳奇：因为是冰萤的颜色。

　　第二天，整个学校都在议论这件事，一个小学生的才学居然让老师都望尘莫及。一时间奇成了众多学生崇拜的对象，被大家寄予了学生挑战老师权威的厚望。老师备课的工作量也因此猛增，许多老师都是连夜备课，学校的教学质量也得到了空前地提高。当然，只有一位老师是面带喜色的，这就是娄校长，在他看来，这一切都似乎是意料之中的事。

　　自此以后，奇上课就算是公然睡觉也无人过问了。时间已经过去十天了，他不光解决了生计的问题，而且还将生活质量提高了不少，只要再这样度过剩下的日子，任务也就能轻松地完成了。他一手撑着脑袋，一边看着窗外，思考着。喧闹的教室突然安静下来，他知道是老师来了，已经上课了。可当他转过头却发现并非如此，一位校服破烂的短发女生走进了教室，表情冰冷，还带点目中无人的眼神。班上的同学向来吵闹，即使老师来了也不可能立刻就安静下来。但这个女孩的出现，让大家瞬间就陷入了死静，仿佛看见了极其恐怖的东西，吓得连话都不敢说。但这还不是奇最惊诧的，这个女孩径直走向最角落的那个位置，也是奇第一天来上课时注意到的座位，破旧的桌椅上刻满了恶毒的词汇。他的注意力随着女孩而移动，他不会记错的，这个女孩就是冰萤。

　　他这才知道，冰萤也是这个学校的学生，而且还和他在一个班，而且的而且，就坐在他旁边。他意识到女孩的到来，班上就陷入了一种阴霾的气氛，就连一贯好在教室里游走的数学老师，也只是站在讲台上几乎是寸步不离。放学的铃声一响起，同学们便匆匆地背着书包离开教室，平时一下课就冲过来的半夏也躲在教室门口等着奇出来。女孩走了出去，奇跟了上去，半夏本想叫住奇，可还是怯怯地离开了。

　　奇：“冰萤。”

　　女孩疾步走着，想甩开他，他紧跟着，“小冰萤，别走这么快嘛！”

　　女孩依旧冷着脸，不理他。

　　奇：“美丽的小冰萤！”

　　奇：“世界上最美丽最善良的小冰萤，说句话喽，你不记得我啦？”

　　奇：“世界上最最……”

　　女孩终于忍不住了，“别跟着我！”

　　奇：“嘿嘿，你终于肯和我说话啦。”

　　女孩无奈地叹了口气，继续疾步朝前走，奇依旧紧随其后，“你这是要去哪啊？”

　　奇：“这个方向，难道你又要去捕鱼？太幸福了，又能吃到超级美味的烤鱼了。”

　　女孩：“傻瓜！”

　　奇：“你是第一个这么评价我的人，要知道我现在可是学校里公认的天才学生。”

　　女孩：“只是简单地把鱼烤熟，连白米饭的味道都不如，你还说美味，不是傻瓜是什么？”

　　奇：“可我觉得真的很好吃！”

　　女孩：“真的？”

　　奇连连点头，“嗯嗯！”

　　女孩：“才不会相信你。”

　　奇：“冰萤做的烤鱼是最好吃的！冰萤做的烤鱼是最好吃的！……”

　　女孩：“别喊了，傻瓜！”

　　奇：“一个天才提出的问题十个正常人里有九个回答不出来；一个傻瓜提出的问题，十个天才里有十个答不出来。某种程度而言，傻瓜是天才中的天才。”

　　…………

　　又是水鸟回巢的时刻，夕阳和山峦的相互映衬依旧是那么唯美。这种恬静的画面，即使每天的黄昏都能欣赏一遍，也不会感到厌倦。斜着的阳光将男孩和女孩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此时不温不凉的光照也是恰到好处的舒适。

　　女孩开始挽起衣袖和裤腿，脱下鞋子。奇见状也照着做，女孩：“你干嘛啊？”

　　奇：“捕鱼。”

　　女孩又无奈地叹了口气，“你是把摸鱼当成多简单的事了！这里就交给我吧，你去捡些木柴过来。”

　　天渐渐暗了下来，奇收集完木柴之后依旧不见女孩的身影，便朝湖边走了过去。看见女孩坐在地上，左脚上的伤口正在流血，而她却拿着芦苇叶割自己的伤口，他立刻过去阻止了她，“你这是在干嘛！”

　　“你吓我一跳。”女孩缓了口气，“只是被蛇咬了一口而已。”女孩拿起芦苇，“都怪你，叶子都撕破了，快点赔给我。”

　　“等等！”奇迅速跑回去从书包里拿来小刀，“你看这个怎么样？”

　　女孩接过，“谢谢。”

　　奇看着女孩一下子就将伤口切开成“Ⅹ”字状，心里一阵寒颤，“不疼吗？”女孩依旧认真地处理伤口，没有理会他。过了一会儿，奇：“需要我帮忙吗？”

　　女孩：“有布没？长一点的最好。”

　　他从书包里拿出纱布和药棉，女孩有些惊异，“你怎么随身带着这种东西啊？”他得意地笑了笑。女孩很快就把伤口包扎好，见伤口旁边还有淤青，奇：“这是被毒蛇咬的吧？我们去医院吧！”

　　女孩：“只是普通的水蛇而已，毒性不强，过一晚就好了。”

　　奇：“真的不要紧吗？”

　　女孩：“以前都是这样，不会有问题的。”

　　奇：“以前？”

　　女孩：“你要的烤鱼也泡汤了，还是赶快回去吧！”

　　奇：“嗯，我背你吧！”

　　女孩：“我是让你快点回去，还有，谁要你背了……喂！你干嘛啊！……你放手！你……”

　　奇二话不说，将女孩背起，女孩也渐渐放弃了抵抗。

　　奇：“你家在哪啊？”

　　女孩：“不知道！”

　　奇：“居然还有地方叫‘不知道’，真是个奇怪的名字。”

　　夜幕降临，绕了很大的一个圈子，终于找到了冰萤的家。那是一间老旧的瓦房，在山脚下，周围没有人家，是一个偏僻的角落，感觉就像被村子抛弃了一样。屋顶的瓦也脱落了不少，只有她住的那间要稍微好一点，即便是这样，那房间也几乎是半露天，也因此，今晚皎洁的月光可以照亮屋内的摆设。房间里很简陋，每一件东西几乎都已破旧不堪，唯一较完好的就是那只打着补丁的紫色脸盆。但是屋内很干净，也很整洁。

　　奇将冰萤放在床上，然后沿着墙壁寻找着什么，“灯的拉头在哪？”

　　萤：“没有灯。”

　　奇：“呃，那蜡烛呢？”

　　萤：“现在点蜡烛太奢侈了。”

　　奇：“……你一个人住这里？”

　　萤：“嗯。”

　　奇：“不怕黑吗？”

　　萤：“不知道。”

　　“这也可以不知道……”奇四顾着，“喜欢紫色？”

　　萤：“你呢？”

　　奇：“我也喜欢。”

　　萤：“因为是夜空的颜色吗？”

　　奇：“因为是冰萤的颜色。”

　　…………

　　此时此刻，半夏正在某个角落里哭泣着，她蜷缩着身体，仿佛陷入了极度的恐惧和绝望。家里的人都拿着手电筒到处寻找着奇和半夏，直到破晓，仍未有结果。奇来到学校，只见云大爷喘着大气找上他，奇隐约猜到有不祥的事情发生。当他听完云大爷的话之后，立刻变得焦急起来，他跟随着云大爷走出教室，也开始四处寻找着半夏。他开始搜寻记忆中最后一次见到半夏时的场景，猛然想起当时半夏惶恐的神情，心里愈发地内疚。

　　最后，终于在学校角落那栋废弃的教学楼旁找到了半夏，此时的小半夏已经昏迷在地上，那苍白的脸上还留着泪痕，写满了与这个八岁小女孩年龄不符的忧伤。等她醒来的时候，已是几近半夜，看到眼前的奇，立刻就抱了上去，热泪盈眶。半夏如此激动的反应，让奇有点不知所措，那种感觉，就好像她以为再也见不到自己似的。无论是半夏，还是冰萤，还是村庄里所有的人，他都感觉到一种疑惑。他猜想这里曾经发生过一些事，一些所有人都不愿提及的事，正是因为所有人都有所避讳，所以奇也无从知晓答案。而冰萤也再未出现过，等他再次来到冰萤的家时，那间破旧的房子已经被烧成了乌黑。然而奇再也没有心情去在意这些了，因为半夏回到家之后就大病了一场，持续的高烧几乎将这个小女孩摧残得消瘦不堪，可即便如此，小半夏对奇的渴望依旧是那么强烈。他虽然不解为什么半夏对自己的感情会如此强烈，但他知道此时自己是小女孩的支柱，唯有寸步不离地在旁守护着她，才能让她继续坚持下去。

　　一个月转眼过去了，不觉中就到了仲秋时节。阳光也完全褪去了火热，树叶也酝酿着准备飘落而渐渐开始将青葱的外套换装成冷黄，北方的候鸟也差不多该动身向着这里飞来。村民们也开始忙碌着秋收，这是一个让人赏心悦目的时节，就连微风也是那么怡人。因为一切又恢复如常，他终于可以像之前那样和半夏一起上学，一起回家。只是这一天也是奇在这里的最后一天，因为题目的答案已经写完，到了交卷的时候了。

　　娄伯正在校长办公室写着什么，传来敲门声，他随口说了声“请进”，然后继续着手中的活儿。直到他抬头看见了一个熟悉的面孔，又惊又喜，“你终于来了，欧阳老弟！”

　　…………

　　欧阳南如：“到底还是瞒不过学长，一眼就被看破了。”

　　娄伯：“我想也只有你会干出这样的事来，听到他姓欧阳之后，我就更加确定了。”

　　欧阳南如：“让学长见笑了。”

　　“你生了个不错的儿子啊。”娄伯若有所思，“我想倾恋也会很高兴的。”

　　欧阳南如：“也许吧。”

　　娄伯：“名字是她取的吗？”

　　欧阳南如：“是的。”

　　娄伯：“就连性格也是出奇地相似，真是让人怀念。”

　　欧阳南如：“所以才要进行修行。”

　　娄伯有点吃惊，“怎么！要改掉他的性格么？”

　　欧阳南如：“是的，也是恋临终的遗愿。”

　　娄伯深深地叹了口气，沉思了良久，“这样也好……这样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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