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

　　约：他是一个不可思议的男孩，哪怕将全部的心思交给他，也会觉得远远不够。

　　男孩将“馬”往前一拱，说了句：“将。”

　　老头的眼睛直直地盯着棋局，终于还是叹了一口气，将一张五块钱的钞票放在案上，说了几句话，小女孩翻译着：“爷爷说，他认输了，今天提前收摊。”安静顿时被打破，周围变得一片哗然。他向老头作了个揖，老头边收拾东西，边念叨着，女孩：“爷爷说，他下了几十年的棋，这是他输得最彻底的一次。”

　　男孩：“您并没有输，这不过是残局而已，多半是靠运气，只不过今天我运气好罢了。”

　　老头（女孩译）：“这种残局看上去对你有利，实际上是对我有利，你我都是明白人。就算是全盘对决结果应该也是一样，技不如人就是技不如人，我还没有到需要晚辈来谦让的地步。”

　　“居然能让云叔说出技不如人，到底是哪位高手？”突然从人群的后方传来一个声音，大家纷纷让出一条道路。“是村长，村长来了！”一个中年男子走了过来，女孩喊着：“大伯好！”这位村长大伯抚着女孩的头，“嗯，小半夏也陪爷爷来赶墟了？”女孩点点头。

　　村长：“从老远就听说前面有个小孩下棋了得，连云叔都败下阵来。看来就是你吧，小朋友？”

　　男孩：“是的。”

　　村长：“这么年轻就下得一手好棋，果然不简单，你我也来切磋一局，怎么样？”

　　男孩：“不怎么样。”

　　周围立刻骚动起来，村长笑了笑，“童言无忌。”

　　男孩见局面有些不好收场，意识到眼前这个人应该是这里很有声望的人，“我饿了，得去吃饭，所以……”

　　话还没说完，小半夏就抢着说：“我去给你买！”说完就立刻窜了出去，像一只发现了萝卜的兔子。

　　于是男孩和村长相面而坐，开始摆放棋子。

　　村长：“听说你是从外地来的？”

　　他：“是的。”

　　村长：“你爸爸妈妈呢？”

　　他：“就我一个人。”

　　村长：“一个人？”

　　他：“是的，来这里修行。”

　　村长：“噢？修行么，你叫什么名字？”

　　他：“欧阳奇。”

　　村长思忖了一会儿，“欧阳……”

　　奇：“先申明我只有这点钱，还是刚刚赢的，多了可没有。”

　　村长笑了笑，拿出一张红色钞票，“这一百元，赢了是你的，输了，也是你的，你看怎么样？”

　　村长的话引起了现场的一阵议论，奇：“你说真的？”

　　“当然，三局两胜，你红子先行。”

　　战局就此拉开，第一局很快就结束。奇失误连连，一副无心恋战的样子，毫无悬念地完败。第二局开局依旧如此，也逐渐处于劣势，眼见要输棋，奇却凭借一步杀棋复盘了。直到第三局，奇一反前两局走法，直接发起猛攻，让对手措手不及败下阵来。

　　不知不觉就时至中午，周围也围满了人，他们刚开始还一个劲儿地认定这个小孩必输无疑，现在都哑口无言了。

　　村长：“你第一局是故意输的吧？”

　　奇：“是的。”

　　村长：“原来如此。看穿我的攻心之术，然后故意输掉首局，反而让我放松警惕，同时还探出我的棋路，然后再出奇制胜，做得漂亮！小小年纪就有如此敏锐的洞察力，真是了不得。奇者，奇才也！”

　　奇：“您过奖了，如果没有其他事的话，我先走了。”说完便转身准备离去，半夏拉住他，“你走这么快干嘛呀！”

　　奇：“我怕你们村长反悔把这钱收了回去，我还指着它坚持十天半月的。”半夏抓起奇的手，一口咬了上去。奇激动地喊着：“你干嘛啊！”

　　半夏吐了吐舌头：“不许你这样说大伯！”

　　村长笑了笑，“你既然一个人的话，不如就暂住我家吧？”

　　奇心里暗自得意，一口回答道：“好的。”半夏才明白刚刚奇是欲擒故纵。

　　就这样，不到两天的功夫，奇就把生计的问题解决了，而且还成了村里的名人。而后在村长的安排下，他也开始上学。

　　老师：“这位是我们班的新同学，自我介绍一下吧！”

　　奇：“大家好，我叫欧阳奇。”

　　掌声响起，老师：“大家表现很棒喔，希望大家以后能和欧阳同学好好相处。小约！”

　　一个女孩站起来，“欧阳同学你好，我是班里的班长，如果有需要帮忙的话可以来找我。”

　　“嗯，谢谢你。”奇坐到了最后一排的座位上，旁边的一个座位引起了他的注意。桌子和椅子破烂不堪，上面刻满了各种涂鸦，仔细一看都是些骂人的词语，让他不由地感叹着：“你不想上课的心情我深表理解，可也不能这样糟蹋课桌。多学学我，想骂老师的时候就写在纸上，还不容易被发现，又解气又环保，多好啊！”

　　老师：“欧阳同学还有什么问题吗？”奇连忙摇摇头，老师：“那好，现在我们开始上课，今天我们要学习第十课……”

　　…………

　　安谧的村庄弥散着朦胧的雾，奇独自一人漫步在街道上，悠然自得。突然从前方来了一只可爱的小狗，他想过去抚摸它，那只小狗突然摇身一变成一只凶猛的恶犬朝他扑来。他掉头就跑，跑过草原，掠过大洋，踩着岩石就跳上了珠穆朗玛峰，终于松了一口气。“这下你总跟不上来了吧！”他回过头一看，那只恶犬正张开大嘴狠狠地咬着他的手……

　　“啊！”奇吓得跳起来，才发现自己还在教室里，一旁的半夏正咬着他的手。

　　半夏嘟着嘴，“第一天上课就睡觉！”

　　奇：“抱歉抱歉，不知不觉就……”

　　半夏：“好了，我们回去吧！”

　　奇：“回去？难道就放学了？”

　　半夏：“你说呢！”

　　奇：“还真是不知不觉啊，一上午就这么过去了，照这样过一个月的话问题不大了。”

　　半夏将书本收拾好，拉着奇的手，“一个月？什么一个月？”

　　奇：“没什么，走吧。”

　　潺潺的流水，清脆的鸟鸣，水稻也到了成熟的季节，村民们开始忙活儿起收割。偶尔能看见一两片枯黄的树叶，许是错过了时节，误把初秋当成了深秋。晌午是个热闹的时候，孩子们背着书包，嬉戏在回家的路上，大人们也放下田间的农活回到家里。成群的水鸟也趁着这个机会赶到田里，寻觅着食物。

　　半夏挽着奇的手，让他感到有些难为情，“半夏，那个……”

　　半夏：“嗯？”

　　奇：“这样挽着手都出汗了，要不先松开一会儿吧？”

　　半夏挽得更紧了，“我不要！”

　　“好吧！”他有点无奈，“对了，你认不认识一个叫冰萤的女孩，个子和你差不多高，短头发，……”

　　“不认识！我不认识她！”半夏的语气蓦地变得急促，她搂得更紧了，几乎已经完全贴在了奇的身上，神情也变得很紧张，似乎很害怕很恐惧的样子。这过激的反应让奇十分意外，一时之间不知所措。于是两个人就这样沉默地走着，伴随着流水声和鸟鸣声。

　　时间就这样一天天地过去，奇也越来越习惯这里的生活了。下课铃声一响，半夏就赶到楼上，去找她的奇哥哥。作为班上的常客，同班的同学也很快就认识了这位热情的学妹。在班长小约的帮助下，奇也很快就融入了班级。只是这上课睡觉的毛病还是一直改不了，碍于校长（注：娄村长也是学校的校长）的面子，老师们都一直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终于有一天，语文老师实在忍不住了，走到奇身边，拍了拍桌子。奇从睡梦中醒了，揉搓着迷离的双眼，然后将课本收入书包，“这么快就放学了，走吧！”全场顿时笑声一片，他才清醒过来，看见旁边面色铁青的老师，才意识到大事不妙。

　　老师：“欧阳同学，我们讲到哪一课了？”

　　奇四顾着，同学们各种给他放枪，他也很快心领神会，“讲到《两小儿辩日》了。”

　　老师回过头对全班说了声：“接下来我再发现有谁窃窃私语，就让他抄写课文十遍。”然后继续对他说到：“那么，朗读一下这篇课文吧。”

　　这回教室里出奇地安静，没有人再敢帮助他了，而他的课本又被收进了书包，大家都默默地目视着，等待着暴风雨的来临。他不慌不忙，脱口而出：“孔子东游，见两小儿辩斗，……”他流利地将课文背出，让老师很是意外，刚刚的怒火也消散了许多。可老师还是想继续刁难一下他，于是继续问到：“孔子历来被人们尊为‘圣人’，是一个很了不起的人，这篇课文表现了他什么样的品德？”

　　他喝了口水，咳了两声润润嗓子，然后开始了一段很长很长的，长谈——

　　“孔子，名丘，字仲尼，春秋时鲁国人。中国古代的大思想家、大教育家、大政治家……（此处省略N字，下同）……《史记卷四十七孔子世家第十》中是这样说的：……《史记仲尼弟子列传》中原文是这样的：……翻译过来就是说：……而且，除了《史记》，《春秋左氏传》中也有关于孔子的记载，比如说……当然，谈及孔子就不得不提到《论语》，……要了解孔子思想的形成，还得从尧、舜、禹、文王、武王，还有周公说起，接下来我再介绍一下他们，尧者，……另外，对孔子影响最大的还应是他的童年，那就不得不提及他的母亲颜氏，……孔子的思想很多还可以从他的学生中看出来，接下来我且就孔子的三千弟子一一介绍一遍…………其实，从后代贤人如孟子、荀子、朱熹等也能体现出孔子的思想，比如孟子说过：……圆归正转，经过上述对孔子的简单介绍，就不难知道《两小儿辩日》此文主要表现了孔老夫子实事求是的品格。”

　　他一气呵成地讲完了，终于，天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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