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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对于我爱上他这件事,我真是不知该如何说起。醉酒后的第二天,我头疼欲裂地醒来,几乎睁不开眼睛。我动了动,感觉有些异常,好像有什么东西压在我腰上。我懒得动,伸手摸了摸。这是什么,好像是……一只手!我猛地从睡眼朦胧中惊醒,坐起来看了看,我的天!我被吓得连连后退直接滚下了床。床上的男人像是被惊醒,微微睁开了眼睛。你大爷的,叙一这个三十岁的老男人怎么会在我床上!我……我可是个未成年!我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衣服,还好,和昨天一样,然而我还是惊魂未定。我用兰花指颤抖地指着缓缓坐起的叙一,惊慌地说道:“你你你……你怎么在这里?”他睡眼惺忪,不明所以地环顾了下四周,然后迷茫地看了看坐在地上的我。他揉了揉头发,还是有些迷茫。阳光透过窗户照射进来,照在他脸上,我看见他的明亮的眼睛,咽了咽口水。下一刻我反应过来,立马觉得自己很不争气,这个时候居然还在贪恋他的美色。他微微皱眉望着我,缓缓说道:“这是……哪里?”声音带着刚起床的松懒。我擦!是的,他又失忆了,他什么也不记得了。我无奈又悲愤地望着他,声嘶力竭地吼道:“这是我家!我家!”他还是迷茫。我缓缓从地上站起,无奈地看着他。这下怎么办,我可不想再把这个老男人送回去,我叉着腰,很不雅观,但无所谓,现在需要的就是气势和理直气壮,不过我现在眼睛红肿,一定达不到预期的恐吓效果。我气沉丹田,严肃地问:“你没有对我做什么吧?”他又揉了揉头发,一语不发。这种高能人士我是真的无法招架。他抬起头,缓缓扫视卧室里的东西,我一动不动地盯着他,努力控制住想要一脚把他踹死的冲动。突然他的目光定格在一处墙壁上,一动不动。我有些疑惑,顺着他的目光望过去,我真想给自己跪了!那处雪白的墙壁上,写了很多很多的字,都是他的名字:叙一。我一个箭步冲过去挡在那里,他面无表情地盯着我。我干笑一声,挠了挠头:“哈,哈哈……这……”我该怎么说呢?我真是佩服我自己,不知道昨天晚上我到底干了什么,反正肯定不是什么美好的回忆。我焦灼地在那里站着,一时语塞。叙一看了看我,又缓缓把视线移开,我心惊胆战地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心里狠狠颤了一下。那处墙壁上,也写了很多他的名字,然而名字的旁边,还画了很多的爱心。我冲到那前面挡住,尴尬万分,我挠了挠头,又干笑了两声:“哈哈,这个,别误会……”他一动不动地盯着我,双眼似水。我心里越来越悲伤,这都是些什么剧情!他突然从床上缓缓站起来,理了理身上的衣服,微微皱着眉对我说道:“对不起。”我连忙摆摆手:“别别别……谢谢你送我回来。”但见他一副不知道怎么回事的样子,我又无力地叹了口气,这是一个严重的失忆症患者,我摆摆手:“算……算了,你还是快走吧。”他缓缓转身,出了门。

  我颓废地跌坐到地上,怔愣了一会儿又回头看了看墙上写的那些字,欲哭无泪,脸也丢尽了。不过还好,昨天晚上我那些失态的举动,他应该不会记得的吧。看来遗忘还是有些好处的。我在地上坐了好久,才挣扎着爬起来,无力地看着墙壁上写的字。叙一,叙一,叙一……我思考着,很深沉地思考着,扶着额头思考着。其实我以前有一个习惯,就是会不断地写自己喜欢人的名字,我曾经把“喻树语”这三个字写满了整个本子,然后小心翼翼地珍藏在我的抽屉里。现在还在。喻树语,就是那个让我走上打架的不归路的男孩。我人生第一次打架,就是因为他。可是喜欢终归是喜欢,比不上爱那么深沉,过了也就没关系了。我没有把那个本子丢弃,怎么说,毕竟还是对过去的一种纪念吧。记得那个本子上也是画有许多爱心,想想看,我从来不在别人面前表现这种小女生的一面,少女情怀总是有的,不过我的是黑色的。我思考着,磨着牙思考着,咬着手思考着,想了很久,我是不是……喜欢上他了。这个结果明显让我惊了一惊,怎么可能。我扳着手指头算了算,我们才见面不过一次,两次,三次……才这么多次,怎么就会喜欢上。我无法接受。不过仅仅只是几个名字还说明不了问题。我装作不在意的样子,拿着橡皮擦用力地擦着,万幸是用铅笔写的。历史不容篡改,但总会被一些有目的的人抹去。现在我就是那个有目的的人,我想掩盖这些事,你大爷的,全消失吧。

  我微微叹口气看着墙壁,扔下橡皮擦冲到厕所里,看了看自己的脸,脸色发黑,双眼红肿。我颓废地冲了个澡,再冰敷了下红肿的眼睛。一切还不都和以前一样,什么也没发生过。我坐回床上,偏头看了看他刚才睡着的地方。一看到心里就发麻,连忙把被子扯过去盖住。我拿着书,走到客厅里的沙发上坐下,突然又想起叙一家的沙发很软……我叹了口气。我把沙发搬到阳台上。小区里还很清净,阳光打在脸上,很惬意。我半躺在沙发上,竟然渐渐又有了睡意,迷蒙地眨了眨眼,打了个哈欠,就在沙发上睡着了。

  我做了个梦,梦到了小时候的事情。一个个熟悉的人的脸在我脑海里掠过,开心的,不开心的,都又回忆了一遍。快乐与悲伤在梦里不断交替上演,我看到梦里面的我在笑,也在流泪。砰砰砰,一阵敲门的声音响起,将我从梦里面拉了回来。我头有些昏沉,外面淅淅沥沥的声音传来,下雨了。我缓缓爬了起来,踱到门口打开门,小区的门卫大爷拿着把伞站在我门前。我有些呆,揉了揉眼睛问道:“陈爷爷,有什么事吗?”大爷说:“十里呀,楼下坐着的那个男的是不是你家亲戚?”“谁?”我有些懵。大爷挠了挠脑袋:“就是那个……那个穿黑衣服的男的,你邻居说是从你家里走出来的。”我心里一惊,他不会还没走吧。大爷又说:“都下了好久的雨了,小区里的人都劝他回家,他就像没听到一样,动也不动。”看了看表,已经下午六点了,他都在那里坐了一天了,真是笨蛋。我拿着伞,跟着大爷冲下了楼去。

  在小区里的一条长椅上,他坐在那里,浑身湿透,眼睛看着地上。几个大妈撑着伞站在那里,都在说着什么。我连忙撑着伞过去。一个大妈看见了我,连忙问道:“十里,这是不是你家亲戚,听说是从你家走出来的。”我有些悲伤地看着她,不知道怎么办好。另一个大妈说道:“是不是你亲戚啊,咋没看到过呢,不会是你男朋友吧?”我连忙摆手:“不不不……不是,他是我……叔叔。”大妈们明了地点点头。我看向叙一,他一直盯着我,嘴唇紧抿着。他浑身都湿透了,有一个大妈好心地给他撑着伞。我拉起他,他跟着我站起,我把伞撑在他头顶上。有一个大妈神秘兮兮地拉着我,对我说道:“你叔叔是不是脑子有些问题,怎么感觉他听不到我们说话呢,刚刚雨下得很大,他竟然坐在那里一动不动的。”我看了眼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的叙一,咬牙切齿道:“对,他脑子有问题。”说罢拉着他上楼。

  进了电梯,我收了伞,抱着手看着他。他也一直盯着我,电梯里形成了两面对峙的局势。我很不满,他老是给我找麻烦事。但是他一直低头看着我,眼神深沉不见眸色,我被他这么看着,有些心虚,渐渐气势就软了下来。想想看,真是我的错。是的,就是我的错。他明明是一个失忆症患者,我却要他自己一个人回家,渐渐觉得无地自容。我收了手,靠在电梯墙上,无力地叹了口气,身上有些冷,我打了个喷嚏。楼层到了,我拿起伞,搓了搓手臂走出去,见后面没什么声音,转头看了看,他一动不动地站在那里,我有些咬牙切齿,但又没有理由发作,只得说:“过来,跟我走。”他走出电梯。开了门,我走到厕所里,给他放了一池热水,看他浑身湿透也是可怜兮兮的。他缓缓走进来,看了看周围。我说:“你进去洗个澡吧。”他走进厕所。我坐在客厅沙发上等着。越想越悲伤,我怎么就这么可怜呢,为什么我老是要遇到这种事呢。毕竟他是因为送我回家才留在这里的,尽管具体情况我并不怎么知晓。我是应该送他回家的,因为要关爱智障人士,我为我的过失感到深深的愧疚。突然想起他没有衣服穿,我走进卧室。在衣柜里翻了好久,才找到一件从网上买的大了一号的黑色长款衣服,嗯,应该很合适。厕所开门的声音响起,我连忙蒙上眼睛,拿着衣服走出去,把手递到空气里:“给你。”衣服被接过,过了一会儿,我才敢睁眼,他身上还是穿着原来的衣服,衣服已经干了。我有些惊奇地看着他,他揉揉湿透的头发,我把电吹风找出来递给他。他接过看了几眼,神色有些变化,他递给我说:“我不用。”外面的雨声又大起来,我身上更冷了,又打了个喷嚏。我搓了搓手臂,走回卧室找了件外套披上。转身却撞上一个胸膛,我被吓到了,抬头看他一眼,他伸出手摸了摸我的额头,我退后几步,惊恐地望着他:“你干嘛?”他说:“吃药吧。”我眨了眨眼睛,摸了摸自己的额头,有些烫。想起今天在阳台上睡了一天,突然又下雨了,或许是感冒了。我走出去在抽屉里找了半天,也没有找到药,算了,还是喝水吧,我接了一杯热开水,猛地灌下去。肚子咕咕地叫,我想起今天一天都没有吃饭了。我不好意思地摸了摸肚子,抬头看了他一眼。我尴尬地笑笑,问:“叔,你饿不?”

  我点了外卖送到家里,他微微皱眉看着一桌的鸡腿鸡翅大虾披萨,好像很嫌弃的样子。我毫无顾忌地大吃大喝,虽然在一个帅哥面前这样做很不雅观,但是我丝毫不介意,反正他会忘了我。我抬头看他一眼,他微微皱眉望着我。我拿过纸巾擦了擦手,问:“你不吃吗?”他微微摇摇头。我叹口气,说:“对不起啊,我该送你回家的。”他眼色深沉地望着我,看不出什么情绪变化。过了一会儿,他说:“今天早上,对不起,不过我确实是不知道为什么在这里。”我摆摆手:“我知道。”他说:“你知道?”我心里一惊,打着哈哈道:“哈哈,知道……啊,你颜值高,我信你。”他嘴角微微勾起一丝笑,我呆呆地看着他。以前好像见过他笑,也是这么摄人心魄。他在我眼前摆摆手,我回过神来,连忙埋头。他笑笑:“谢谢你带我回来。”我说:“嗯……别介意。”我心里早已经砰砰跳了,真是丢人,这么明显地盯着他看。他问:“你叫什么名字?”我抬头看他,他正带笑地看着我。我弱弱地说:“杨十里。”他笑笑:“杨十里,很好听的名字。”心里一颤,这是第一次听他叫我的名字,我竟然有些开心。他想了想,说:“我们以前见过吗?”我震惊地抬头看他,他记得我吗?内心扑扑直跳。他指了指卧室:“你的墙壁上写有我的名字。”原来是这样,心里竟然有些失落。我笑笑说:“你记错了,没有的。”他撑着腮,又笑笑:“是吗?”我用力地点点头。

  收拾好后已经天黑了,他正站在阳台上看着天空。我缓缓走过去,笑着问:“在干什么呢?”他转过头看着我,笑笑:“在想念。”我有些好奇:“想念什么?”他转过头继续看着天空,缓缓道:“记不得了。”无法理解。我看着他凝望天空的侧脸,不禁思考着。我轻轻开口道:“你的家乡在哪里?”他笑笑,看着天空说:“远方。”应该是很远吧,可能是不远万里奔赴到这里来治病的。真可怜。我说:“你去医院了看过了吗?”他笑笑:“什么啊?”我摇摇头:“没什么。”夜空一片漆黑,见他一直微微带笑凝望天上,我问:“你在看什么?”他不说话。看了好久的天空,四周渐渐安静了。我看了看表,快十二点了,好晚了。我说:“我送你回家吧。”他点点头:“好。”

  走到门口穿好鞋,我拿起钥匙,打开门。身后什么动静也没有,我转头说:“跟上来……”他站在那里一动不动,凝视着空气。我有些奇怪,问:“你怎么了?”他缓缓把手放在额头上,有些迷茫地看着我:“几点了?”我看看表:“十二点了。”话刚说完,屋子里突然刮起一阵飓风,我惊诧地抓住门,我看到他的身体好像渐渐在消失,头发被风吹得凌乱。他突然向我伸出一只手,急促地说:“抓紧我。”我来不及多想,双手紧紧握住他伸过来的手。飓风好像要把他带离,我使劲拽住他。屋子里的东西被吹得东倒西歪,柜子上的水果一个个骨碌碌地滚到地上。我极力抑制住内心的惊慌,用力抓住他。飓风忽然停了,他猛然向我撞来,我被撞在墙上,痛呼了一声,感觉背要裂开了。一切又恢复平静,我看着眼前的景象,简直不敢相信。发生了什么?叙一趴在我肩上,一动不动。我有些害怕,轻轻推了推他:“叙一。”他没有动静。我又轻轻推了推他:“叙一。”连叫了好几声他都没有动静,我有些害怕,他是不是死了?我费力地把他扳过来放在地上,在他鼻前探了探,好像有一些气息。可是他躺在那里一动也不动,我很害怕,很着急。想起他这么多次突然晕倒,他是不是又犯病了。人命关天,我得把他送到医院去,我套上鞋子,拿上卡,背着他出了门。

  午夜时分,小区里只有路灯微微照着光,我背着他艰难地行走。小区门口没有出租车,我站在那里焦急地等着。这么晚了哪里会有车,我快要哭出来了,怎么办才好。余光瞥到小区门口的警卫室,守门的陈爷爷正坐在桌旁打着瞌睡,我急速地冲进去,叫了一声:“陈爷爷!”陈爷爷被惊醒,猛地站起拿起身上的电棒说:“怎么了!有贼吗?”我焦急地看着他,说:“陈爷爷你帮我想想办法,我的叔叔生病了,可是没有车能送他去医院。”他看了看我背上的叙一,忙说:“别急啊,我用我的电瓶车送你们去医院,别急,别哭。”我焦急地等候着,陈爷爷叫了换班的警卫来,就骑着电瓶车将我们送到了医院。

  一路凉风阵阵,我扶着叙一坐在车上,内心焦急万分,希望他不要出什么事才好。终于到了医院,陈爷爷一刹车我就将叙一背在背上冲了进去,值班的小护士看见我蹭蹭蹭跑上来说:“这位病人怎么了?”我焦急地说:“我也不知道,你快通知医生。”她说:“那你先去李医生那里看看是什么原因。”我顺着她指的方向冲进去,李医生正坐在桌旁撑着腮打着瞌睡,脑袋一搭一搭地往桌上碰。我焦急地叫:“李医生!”他猛然惊醒,嗖地一下站起来说:“院长,今天我值班,没有什么问题!”我被吓到了,奇怪地看着他。他转过头来看见我,送了一口气,抹了抹头上的汗水,严肃地说:“你个小妹妹大半夜的不要乱吼乱叫,吓死人了!”他带着浓浓的上海腔。我焦急地说:“医生你快帮我看看他,他不知道为什么就晕倒了。”他指指里面的床:“先放到那上面去。”我将叙一轻轻地放在床上,李医生戴着听诊器听了听,皱了皱眉,又拿着手电照了照叙一的眼睛,又皱了皱眉。我着急地问道:“医生,怎么样?”他举起一根手指冲我摇了摇,又放在嘴前嘘声,接着将耳朵贴在叙一的肚子上仔细地听着,他的眉头狠狠皱着,若有所思地抬起头,又把叙一的衣服掀起,看了看他的肚子。我焦急地问:“医生,到底怎么样?他怎么了?”他叹了口气,我感觉下一刻他就要向我宣布此人已无药可救,请家属准备后事,他缓缓说:“这个……那个……不好弄啊。”我沉声道:“到底怎么了!”他被吓了一跳,忙说:“这个,暂时还看不出来。”我活动活动手腕关节,手指发出咔嚓咔嚓的响声:“你再说一遍?”他连忙摆摆手:“你你你别生气,拍个片再看。”他连忙把叙一推进照片室,我坐在照片室外,焦急地等待着。过了一会儿,他作沉思状走了出来,我忙上前去问道:“怎么样?”他挠挠光秃秃的头:“这个……”我真是着急万分,狠狠抑制住了往他光秃秃的头上踢一脚的冲动:“快说!”他很明显地抖了一下,躲到照片室,露出一个脑袋:“你进来看吧。”

  我快步走进去,李医生拿起一张X光片,我看了眼躺在床上不省人事的叙一,走到李医生身旁,他举起X光片放在灯下,推了推鼻子上的眼镜,指着X光片上的图像对我说:“你看,这个人有些奇怪,他的心脏在右边……”我有些怀疑:“你是不是拿反了?”他又推了推眼镜:“没拿反。”我看了看角落的日期,是的,并没有拿反,我心里颤了一下。他继续指着图像说:“还有你看,他缺少了很多人体的内脏,比如说肺啊什么的都没有,但是有些无法识别的内脏在他体内,从医学的角度上讲,这是很不现实的。”我震惊地缓缓转头看向床上的叙一,他闭着眼,什么也不知道。我拿过X光片,说:“医生,肯定是你的机器出了问题。”他推了推眼镜,摸了摸稀少的头发:“不可能啊,这机器才进的,可是也不是没有这种可能性,毕竟这个结果简直令人无法相信……”我点点头:“对,你的机器有问题。我带他去别的医院看看。”我结了帐,费力地背起叙一出了门,把X光片藏在衣服里。陈爷爷站在门口等着我,我努力地咧开一个笑,陈爷爷上前来接过我背上的叙一,担心地问道:“怎么样,结果出来了吗?”我笑笑:“出来了,医生说没有什么问题,只是大脑暂时性休克,好好休息一下就好了。”陈爷爷放心地点点头:“那就好。”我说:“我们回家吧。”

  我回到小区,向陈爷爷道了谢,背着叙一回了家。我轻轻把他放到床上,拿出X光片,正如医生所说的那样,他缺少了很多人体的内脏,还有很多无法识别的器官。我呆呆地坐在床边看着他,回想起每次见到他,他都是很奇怪的样子,加上刚才的一阵飓风,还有这张X光片。他一定不是地球人,这个结果显而易见。我怔愣地看着好像熟睡的他,简直不敢相信。世界上没有什么是不可能的,就像他一样,就像我遇见他一样。我在床头坐了一夜,彻底无眠。他居然不是地球上的人类,那他又是从哪里来的呢?记得我问他从哪里来的时候,他说:“远方。”远方有多远,是不是已经超出了地球的界限?我将脸埋在双腿间,心乱如麻。

  我蜷在床边,守了他一夜。又是一个好天气,阳光从窗外打进卧室,缓缓照到他的脸上,他的睫毛很长,鼻梁很挺。我看着这张地球人不会有的英俊脸庞,微微叹了口气。他眼睫毛微微动,缓缓睁开了眼睛。喜悦漫过我的心头,我站起来,浑身酸痛。顾不得这些,我开心地说:“你醒了?”他一动不动地看着我,我也看着他,我们对视了好久,他一直面无表情。我把持不住,咳了一声,他缓缓坐起,环视了四周,看他这样,我内心的喜悦渐渐褪去。我说:“你不记得我了?”他看我一眼,不说话。我心里不免很失落,他确实是又不记得了。昨天的事,他今天早上就会忘记,原来他的记忆只能维持一天。这真是一件神奇的事情,不过再神奇的事情在他身上发生也不神奇,他的身份就够神奇了。原来我以为他是失忆症患者,现在看来不知道遗忘是不是他的一种特性。我打起精神笑笑:“你好些了吗?”他说:“我怎么了?”我打着手势解释着:“你昨天在我家晚上晕倒了,就睡在了这里。”他微微点头:“哦。”他突然笑笑:“那谢谢你。”我摆摆手:“不用了。”他突然看着我的眼睛,我发现他的眼睛很亮,好像夜空里的星星。他问:“你的眼睛怎么了?”昨晚我一夜没睡,本来因为那晚醉酒的事我的眼睛就已经很肿了,昨天下午要好些,这样折腾一番又肿起来,而且肯定是布满血丝。我摇摇头:“没什么。”看看时间,早上九点,我说:“你肯定不记得回家的路了吧,我送你回家。”他点点头。

  从来都是听说男生送女生回家,可是没想到在我身上却是女生送男生回家,不,是一个老男人。我们一路都没有什么话,我一直想着昨晚的事情,本想开口问清楚,可是按道理和一般电视剧的常理来说,他们的身份都是不能和别人透露的,知者必定有不好的下场,所以我就打消了这个念头,一个人在那里焦灼地思考着,走路也漫不经心的。不过把他送到小区门口后,看着他远去的背影,心里竟还有些失落。就在他的背影渐行渐远的时候,他突然转过身来,向我挥了挥手,脸上还挂着像春日般明媚的笑,露出洁白的牙齿,眼睛里好像含了星星,闪闪发光。我的心跳骤停,时间好像定格在这时。风渐渐苏醒,轻轻撩动他的头发。他时而如寒冬彻骨雪,时而如暖春和煦日,但如果他从不会失忆的话,他应该就是这样子的男人吧,爱笑,关心人。我感到自己的心,就在那一刻发生了变化,猛烈,汹涌,充满动力。一种强烈的感觉向我袭来,我感觉到,我爱上他了。

  我回到家中,默默想着。其实我很庆幸,我可以如此快速又清晰地感受到,从我发现自己经常想起他,在墙壁上写他的名字,以及无法对他放任不管,即使知道他会忘记我我还是会救他时,我就该认识到的。

  因为有些人,看一眼,就成了永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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