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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 天爷不公


  

  该说什么,又能说什么?

  齐桢望望天空,视野中无云浮动,他歪了歪头,从这个方向过来的阳光刺中他的眼睛,他眯了眯眼。“你见过那裴五姑娘了,她如何?”

  “样貌可人,就是……嗯,呃,”他本来想说就说脾气爆了点,后来觉得在姑娘家未婚夫面前这么诋毁她,实在不是君子之为,“就是有点儿怕羞。”

  “有你这个外人在,她怕羞也是正常的。”

  “哦。” 

  齐桢又问:“我与那姑娘相配吗?”

  应该是要相配的,齐观献想,两个新人对自己的婚事都没有置喙的余地,谈何相配?但既然被强行绑在了一起,那么也只好相配了,否则未来的日,还不得鸡飞狗跳的?裴五姑娘脾气就是直了点儿,心眼不坏,能和齐桢在一起,也是他三生有幸。

  齐桢不如界首王一般手段强硬,倘若硬塞一个像许妃心眼多计谋多多,还是皇后娘娘眼线的那样一个人的话,恐怕要被啃噬得尸骨无全了。 

  齐观献笑道:“如何不配呢,你们身份相当郎才女貌,不敢说是天作之合,至少……我是很看好的。”

  “才一面之缘你对她的评价便如此之高,看来我未来的妻子还不算太糟糕。”齐桢稍稍放了心,如果可以,他当然想逃出应皇后的掌控,掀翻横行霸道的太子妃,事实上呢?不说婚姻这种大事本就不由小辈做主,就连他今天吃了什么、见了谁,都有一双双眼睛盯着。

  若非应皇后觉得他还有用,是颗操控自如的棋子,打狗还得看主人,除了太子妃一党,别人明面上都不敢开罪他,否则即便他顶着皇孙的身份,连支开宫人的权力都没有了吧?

  “只是啊……”齐桢觉得有些对不住裴五姑娘,她身为大学士之女,生来娇贵,最好的婚配人选应当是各王世子。虽然他因为头上有个当太子的父亲,比那些世子们的地位都要高贵些,可他的家事却不能自主,与其嫁给一个身份虚高、处处受人掣肘的皇孙殿下,还不如远离权力争斗的漩涡,安安乐乐地做一个宗室之妻。

  “我很对不住她,若不是有我生母裴妃这一层关系,她也不会被无辜牵连,我是无所谓了,却要害了一个好姑娘的一生。”齐桢不是自轻自贱,他宁愿独身一人度过这一生,他好比手无缚鸡之力的弱书生,多了一个人,好不容易退却惶恐的心,又惴惴不安起来。

  这种被逼着亲手拉别人下地狱的感受,还真是一言难尽。

  纵使齐观献经历过大风大浪,见过太多悲欢离合,可每一次亲眼目睹他人表露出来的天人交战的苦痛,内心的悲悯酸楚还是会汹涌溢出,将他刚冒头的那点麻木和强自淡然完全淹没,叫他突然记起,自己不算冷漠得彻底。

  他知道齐桢无法排解,又无需安慰。 

  曾经的齐观献卑微如草芥,胸中时常激荡着时不待我的气势,而齐桢一个十七的少年,甚至从没体会过意气风发的滋味。

  齐观献说起好话歹话来从不用打草稿,可在这种满是悲怆无解的时候,他的口才立即哑然失色。他试图用别人的凄凉事来宽慰齐桢。

  齐桢默默地听着,很努力地挤出一个笑,落在齐观献的眼里,百般无奈。 

  齐桢反过来劝道:“你不必太担心我,比起你说的那些人来,我衣食无忧,不用为生计奔波,万万不该有一些不好的念头。我的这条命虽然不值钱,但至少性命无虞。”

  一个皇孙的性命轻巧,这话说得也轻巧,齐观献已是完全说不出话了。比之皇孙殿下的处境,何止千千万万的人比齐桢过得更糟,糟到活了今天看不到明天,更不要说生出些儿女情长的担忧来。如果齐桢活得像行尸走肉,那么那些低到尘埃里的人算什么,那些艰难哀嚎,又有谁能真正地听到?

  齐观献摇摇头,不对,不全对,人心都是不足的,解决了温饱便会要求得更多,倘若人人都满足于吃饭穿衣,活得过明天活得过后天,大约也和之前的每一天都没有任何分别。

  乏味无波到……任谁提起来都毫无意义。

  他拍拍脑袋,擅长转移话题的技能此时不用,就太过可惜了。他拿起了伞,一开一合一开一合地弄着,故作悲惨道:“天爷不公,小侄子都要娶妻了,我的老婆还不知上哪儿去找呢。”

  齐桢也上道,他的事再聊千次百次,都不会有改编的结果,反倒是齐观献的婚事么……“国初有法,男三十未娶,罚一年苦役。呵,三年不长不短,你好自为之。”

  “话可不是这么说,”齐观献也就面上偶尔打趣自己,实则一点也不着急,我勉强也算是过了半辈子的人了,就这样再单着过半辈子又如何?“你说的那时‘国初有法’,如今立国有两百年,那条律法早就废除不用了,三年是不长不短,但你如何就能断定三年里我找不着老婆了?”

  “心口不一,你若真想找,如何从来都不上心?”不说齐观献相貌出众,家世虽然衰落单薄了,世家贵女瞧不上他,可他比上不足比下有余,京城少女何其多,别人瞧不中他,他也没个中意的?

  齐观献曾经问过自己不止一次,如何不上心?好像不是这样的,他在意过,也想找个漂漂亮亮的女孩子,温柔小意,他不觉要求有多流于表面,本身就不是多出众的人,非得照着多高的标准去寻么?

  他长得好看,不兴许他老婆也好看么?

  他也曾偷偷仰慕过,一个、两个、三个姑娘,有从小一块长起来,互相都有好感的;也有一起混饭吃,他心里有她可她却从不拿睁眼瞧他的;还有身份悬殊,他只能偷偷地看她想她,却从不敢让她知道的。

  现在回想起来好像也没多难受了,那时年轻气盛的他,每每佳人无望,总要去槐花树下拳头乱挥一通,把树皮打脱了好几层。又不敢放开声嚎,只好化悲愤为力量,不断地翻筋斗,翻翻翻,直到用尽力气为之。

  可他会用巧劲儿,久久都不觉得脱力,心里的这股闷气好久才完全消下去。

  那时卯足了劲儿冲州撞府,发誓要闯出个名堂来,至于那点儿女私情,他开解过了,就放在心底不去想。毕竟跟着他生活无依无靠,纵有千般情意,也不敢轻易许下任何承诺。

  假如连饭都吃不饱,要如何养活妻儿?

  十几岁时的他,和那些千千万万的人,也并没有太多不同。

  “不是我不上心,忙啊,我忙得找你都没空,哪儿来的时间找老婆?”齐观献心口莫名地疼,别人家有父母兄嫂帮着相看,他呢?他不是那种对权力富贵十分热衷的人,偶尔有那么几回,他甚至想,既然没一个家人在了,他家的香火就在他这一脉断了,好像也没人会在乎吧?

  不知抛在哪座乱葬岗的父亲,难道会地下跳起来,半夜寻摸到旧府将他痛打一顿吗?哪怕是托梦也好,哪怕梦中父亲指责他不孝儿子,他也会再度生出那么一点娶妻的冲动,寻一个相互扶持走完下半生的女人。

  他不知是幸还是不幸,身为皇室宗亲,他没有如应皇后、太子妃把儿女婚姻当做筹码的后祖母后娘,活生生地把喜庆之事逼成了一把刺向对方的利剑。

  没有谁会来逼他成亲,齐观献算老几,凭什么管他?

  就他这种恨不得吃住都在云韶院的现状,真娶了妻,要不了多久和离书都得写好了吧?哪有妻子不愿意做丈夫的多陪陪自己。

  “是我活该,命中犯煞,一辈子打光棍的命。”行,想开了,想开了就是好事,齐观献自认不是君子,打从家破人亡起,他就再没受过正经教育,唯一不算歪的便是,还好他家里没养着一帮家丁,恶霸一样地到处抢黄花大闺女。

  他那个可亲可爱的小青梅,不就是这样做了地主家的姨太太?他那时真是气得眼都红了,女孩子的父母都靠她养活,一朝攀上个大财主霎时鸡犬升天,二话不说就把女儿困到了人家府上。

  他早就知道那对父母的良心早被狗吃了,万万没想到手脚这么快,说送人就送人,他得知了消息,都来不及去和他们理论,怒气冲冲地就找上地主家的门。

  然后他的双膝挨了两闷棍,跪在地上疼得说不出话,好像骨头都要碎了,他万念俱灰,人跑了,腿也残了,后半辈子还有什么指望?

  后来女孩儿的爹妈穿得一身上下一身新,弯了十几年的背挺不起来,却还是趾高气昂地跑到他面前,半是指责半是炫耀。

  “好啊你个杀千刀的,我女儿放着大好的机会不从良,难道跟你喝西北风去?个煞星鬼,别说我只有荣曼一头女儿,就是有两头三头,都不会嫁给你。识相的话,麻利地从这地头滚出去,你要是再让我们看见了,腿直接掰折了!”

  “哦……” 

  他们那里的习俗,贯用“头”来称呼自己的孩子,比如说家里有三个孩子,那就是三头娃儿。

  齐观献当时听了一声不吭,其实他也不可能有什么反应,他就呆呆地躺在炕上,混不下去了,也许过不了几天他就不是躺在这儿了,而是躺到地下去。他得罪了人,腿坏了又不能挣钱,还不是废物一个?谁也不肯接济他。

  若非他以前相熟的一个老主顾看他实在可怜,偷偷地给他塞了点儿钱,又雇了驴车把他送到临县去就医,他那条小命早就交待了。

  惨啊,真惨。齐观献本来可以拿自己的惨况来安慰齐桢,转念一想,事情过去那么多年,又何苦再多一人怜悯。

  无力回天的事,谈又何益。 

  他对齐桢说:“我不重要,还是多关心关心你自己吧,日子不是别人过的,过成什么样,全看这儿——”他直指心口,“可不能亲者痛仇者快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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