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章
“没关系，茶社还有很多轻松的工作，你想做什么，随便挑。”身为泞城最大茶社【沁雨枫林】的继承人，沈云凡从小就被灌输了诚信做事、心善对人的思想，母亲经常教他，相逢自是缘，虽然亦舒已经果断拒绝了他的追求，但他还是会尽量给她帮助。
“你已经帮了我很多忙，要是再给我特殊照顾，别人会说闲话的。”方亦舒之所以选择到一个陌生的地方生活，就是不想给别人添麻烦，却偏偏遇到沈云凡这么个热心人，而且他提供的帮助完全不求回报的，她会安心才怪。
“你做事，我付工钱，谁敢说闲话？”沈云凡还是一副不以为然的态度。
“可是……我现在只是学徒，按理来说是不能拿工钱的。”方亦舒是个爱较真的孩子，虽然她在茶社已经做了很多正式员工做的工作，但是在没有通过考核之前，她是不能得到报酬的。
“小姐，你不知道有个词叫预支吗？反正你迟早要通过考核的，到时候我照样要给你付薪水，提前两个月也没关系。”
“还可以这样吗？”这个世界越来越黑暗，以至于方亦舒都不敢相信这样的好事会降临到自己头上。
沈云凡摆出一副老板样，“我说可以就可以。”
“我还有一个请求。”知道沈云凡好说话，方亦舒也开始得寸进尺。
“说。”沈云凡剑眉微挑，已经做好了有求必应的准备。
“其实……我会唱歌，所以我想……可不可以让我去前厅做兼职。”方亦舒真是想钱想疯了，做茶道表演的薪资待遇已经算丰厚，她还想做兼差。
“你会唱歌？”沈云凡似乎不太相信。
“你听说过音乐剧轻歌曼舞吗？”为了让沈云凡相信自己，方亦舒只能把这个一直不想让别人知道的秘密告诉他。
“知道，听说这出音乐剧的女主角只出声，不愿意出来见人，难道……”
“就是我。”说完，方亦舒拿出手机，把自己最喜欢的开场曲部分放给沈云凡听，“我听过前厅的老师们唱歌，我觉得我的声线很适合唱古曲，所以我想试试。”
“你还真会想，那些老师都是专业学声乐的，她们在这里唱一个小时可以挣200元……”
“我只要100就好了。”方亦舒的小算盘打得可真响，如果沈云凡真的答应她的要求，唱歌加上茶艺表演，一个月至少能挣6000块钱，只要病情不继续恶化，这笔钱够养活她和孩子了。
“你在诱惑我！”听完简短的开场曲之后，沈云凡对方亦舒的声音已经有了很大的期待，这会儿她又开出了比声乐老师低一倍的价码，不是赤果果的诱惑是什么。
“你考虑一下，或者……让我试唱几天，不行我就乖乖回去练茶道。”诱惑也好，请求也罢，方亦舒是真的很想把握这个机会就是了。
“OK，下午我带你去找曼姐，只要她说行，我会付给你和老师们一样的报酬。”沈云凡很清楚，固执的方亦舒不会接受他的无偿经济援助，如果她需要一小时挣200块钱的工作，他乐得给她提供这样的机会。
方亦舒好声音摆在那里，加上绝佳的乐感和与生俱来的古典气质，负责古曲伴唱的于曼找不出理由拒绝她，“我先给你一些曲子回去练习一下，明天再来和乐师配曲。”
“如果是老师们唱过的曲子，我都会唱。”方亦舒并非有意卖弄，她只是不想浪费时间。
“你都会唱？”于曼一脸错愕地表示质疑。
“其实……我每天都有偷偷跑来听曲，经常唱的那几首我都会了。”方亦舒坦白答道。
“云凡，这丫头你从哪里找来的？”于曼也算见过不少大世面，却还是被方亦舒的天赋惊呆了。
“她自己送上门的。”沈云凡得意地笑道。
“很好，有了她，应该不会再有人说我们茶社的表演古板没有新意了。”虽然茶道经营是传统的东西，却还是需要创新求变，方亦舒的到来对于曼来说可谓是意外之喜。
看着曼姐对方亦舒如此有兴趣，沈云凡却还是满心忧虑，忙把她拉到一边，“有件事我要先跟你说明，亦舒她……她是孕妇。”
“什么？她自己都是个孩子，怎么可能……”
“这是千真万确的事实，所以……你要对她好一点，别让她太累。”这才是沈云凡要说的重点。
“呃……这孩子该不是你弄出来的吧？”于曼的想象力可真够丰富的。
“我也希望是，可惜……我没这个本事。”沈云凡一脸无奈地苦笑道。
“是哪个男人这么狠心，居然让这么好的女孩带着孩子在外奔波劳累。”于曼愤愤不平地替亦舒抱不平。
“你可千万不能当着亦舒的面这么说她孩子的爸爸，她会发火的！”沈云凡急忙解释。
“为什么？这种负心汉还不能骂？”
“没有负心汉，而是……孩子的爸爸已经不在了。”亦舒说什么沈云凡都会无条件相信，在他看来，但凡是正常男人都不会忍心抛弃这么可怜的女孩，除非他死了。
“苦命的孩子。”于曼也不禁为亦舒的命运感叹起来。
“是，我长这么大没见过有人比她更可怜，她还未成年，就要挣钱养活自己和一个没有爸爸的孩子，而且……她还有很严重的心脏病，在怀孕的这十个月里都不能服药控制，真不知道她能不能撑下去。”沈云凡是个藏不住话的人，曼姐也不是外人，所以他才会无所顾忌地把方亦舒的事都告诉她。
“老天爷真是不长眼，怎么可以对一个十七岁的孩子这么残忍。”
“所幸亦舒是个坚强乐观的孩子，我相信她会撑过去的。”
“云凡，你该不会是想做人家的便宜老爸……”看着云凡一脸紧张的表情，于曼也大概猜到了这小子的心思。
“你千万别在她面前乱说，要是把她赶跑，我跟你没完！”沈云凡并未否认，不过，就目前的状况来说，他不敢想太多。
“你还是省省吧，你要是真有这种念头，你老妈肯定会被你气吐血！”于曼小声提醒道。
“用不着你提醒，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沈云凡一脸不悦地敷衍一句，迈着大步走到方亦舒面前，“曼姐已经答应了，以后你直接找她。”
“谢谢你。”方亦舒终于松了一口气，对着沈云凡深深地鞠了一躬。
方亦舒的命运已经够多灾多难了，能遇上沈云凡这样的好心人，也算是老天爷对她的一种补偿，现在，她只希望噩运不要再来打扰，让她顺顺利利把孩子生下来。
方亦舒离开普阳的事只有韩睿扬和方亦萱知道，受了姐姐的千叮咛万嘱咐，方亦萱肯定不敢向尹天澈提及，但韩睿扬却有点管不住自己的心，无论如何，他还是觉得有必要让天澈知道亦舒人在哪里、过得好不好。
趁着父亲出院的机会，韩睿扬给尹天澈打了一通电话，让他回家一趟。
“我可以回去，不过……我要确认回去之后不会见到我不想见的人。”因为前一段时间出国了半个月，尹天澈并没有刻意了解韩睿扬和方亦舒到底发展到什么程度了，所以他会自作聪明地以为韩睿扬会把方亦舒带回家。
“你想太多了，亦舒根本不在普阳，她怎么可能和我一起回家。”韩睿扬直截了当地回道。
“什么叫她不在普阳？”尹天澈有点被吓到了，他一直逼着自己刻意回避所有和方亦舒有关的事，没想到听到的第一个消息就是一个大大的意外。
“和你分手之后，她根本没和我在一起。”韩睿扬继续坦白。
“你到底想说什么？”尹天澈花了整整一个月的时间让自己看上去像个正常人，却被这个意外的消息击垮了所有的伪装。
“你先回来，我给你看点东西。”说完这番话之后韩睿扬便挂断了电话，因为有对亦舒的承诺在先，他能说的只有这么多了。
“该死，这个女人到底在想什么！”尹天澈气急败坏地低咒一声，换好衣服准备出门。
今天是周末，出门之前，不可避免地还是遇到了亦萱，一个大活人站在眼前，尹天澈不可能当她是空气，“我父亲今天出院，我要回家一趟。”
“哦。”方亦萱心不在焉地应了一句，眼神有些闪烁不定，看她的表情，似乎有话要说，但看到尹天澈行色匆匆准备离开，她又把到嘴边的话吞了回去。
尹天澈的心思从来就不在方亦萱身上，他当然看不到她的神情有何异常，现在他只想赶快回家，看看韩睿扬到底要给他看什么。
回家之后，尹天澈都顾不上去父亲的房间打招呼便直接去找韩睿扬，“你要给我看什么？”
“你先坐下。”韩睿扬随手将身旁的椅子推到尹天澈面前，眼睛却一直盯着电脑屏幕。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看着电脑屏幕上闪动的那张熟悉的脸，尹天澈的心几乎快要跳出胸腔。
“现在你相信了吧，我并没有和她在一起。”韩睿扬不疾不徐地回道。
“她现在在哪里？”只要是和方亦舒有关的事，尹天澈始终没法保持冷静。
“我没法给你回答，但是我可以告诉你——她现在过得很好。”看着那张漾着恬淡笑容的清纯俏脸，韩睿扬由衷地相信，亦舒很满足现在的生活方式。
电脑屏幕上的幻灯终于放到了最后一张，画面定格在方亦舒和一个阳光型男并肩而立那张照片上，“这个男人是谁？”
“可能……是她现在的男朋友。”韩睿扬的回答听起来更像是诚心的期盼。
尹天澈微微侧过头，逼着自己不去看那副亲昵的画面，深深吸了一口气之后才缓缓开口，“你给我看这些到底有何目的？”
“我只是希望……你不要再怨她。”韩睿扬还是不敢把真相告诉天澈，如果他说了，也几乎意味着亦舒之前做的所有努力都是白费，更重要的是，他不忍心打扰亦舒好不容易求来的安宁生活。
“你明知道她喜欢的人是你，为什么要让她一个人离开？”韩睿扬不坦白真相的结果只有一个——让尹天澈继续误会他们的关系。
“到现在你还不明白，她之所以选择离开，不是为了和我在一起，而是……希望你能找到愿意真心待你女人，开开心心地活着。”
“如果这是她的期盼，我会如她所愿。”转身离开之前，尹天澈还是忍不住看了一眼电脑屏幕上的那张照片，也许韩睿扬是对的，现在的生活才是她真正想要的。
韩睿扬还想说点什么，可是尹天澈没有给他开口的机会。
看着那抹深沉的背影消失在门口，韩睿扬总觉得天澈并没有真正释然，他的离开更像是懦弱的逃离……
既然回了家，总得去见见父亲，尹天澈已经做好了挨骂的准备，却没有想到一向严厉的父亲不但没有开骂，反而语重心长地给了他安慰，“过去的就让它过去吧，舒舒是个好孩子，可惜……她和我们家无缘。”
“很抱歉，辜负了您的期望。”尹天澈依然清楚地记得父亲第一次见到方亦舒时的高兴劲，无奈，世事难料，最后他还是让父亲失望了。
“我都听睿扬说了，这件事不是你的错。现在……我只希望你能尽早放下心里的包袱，重新开始。”
“我会的。”父亲年岁已高，加上重病缠身，无论他有怎样的期望，他都会尽力满足。
尹天澈原本是打算在家里陪父亲吃完晚饭再回家的，却突然接到老林打来的电话，经过上次的自杀事件后，他的心越来越敏感，直觉告诉他，老林要说的事一定和亦萱有关，“什么状况？”
“少爷，亦萱小姐突然昏倒了，我已经叫了陈医生，你要不要回来看看？”老林如实回道。
“我走的时候她还好好的，怎么会突然昏倒？”急声追问的同时，尹天澈已经迈着大步走出了客厅，如果亦萱再来一次自杀，他恐怕要考虑把她送回精神病院去了。
“芸姐说……”老林的语气有些吞吐，想说又不敢说。
“说什么？”尹天澈不耐烦地追问道。
“芸姐的初步判断是……亦萱小姐怀孕了。”事关重大，老林还是把实话说了出来。
“怀孕……”一道晴天霹雳在尹天澈头顶重重劈过，他刚刚萌生出一点点想去找方亦舒的念头，也被这一道晴天霹雳击了个粉碎……
在尹天澈赶回去之前，陈医生先到了，方亦萱怀孕的事情也得到了证实。
“你放心，我……我会去医院把孩子……流掉。”医生和芸姐离开之后，方亦萱便迫不及待把她的决定告诉了尹天澈。
“留着吧，再怎么说也是一条生命，我没你姐姐那么残忍。”尹天澈面无表情地答着，无神的双眼不自觉看向亦萱的腹部，难道这就是天意？就连老天爷也不希望他再和方亦舒纠缠不清？
方亦萱一直不知道姐姐和尹天澈分手的真正原因，听他如此一说，总算猜到了一点眉目，不过，她还是想听尹天澈亲口证实，“关姐姐什么事？”
“过去的事我不想再提，你好好休息，要是不舒服就别去画室了。”尹天澈的脸上丝毫看不出为人父的兴奋，有的只有麻木不仁的无奈。
“对不起，我有听你的话吃药，可是……”
“什么都别说了，既然有了就生下来，一个孩子我还养得起。”尹天澈面无表情地打断了方亦萱的委屈哭诉，冷漠的语气不带一丝感情。
有了孩子，方亦萱就有了继续赖在这里的借口，但她仍然不满足，“以后……我要怎么办？”
“什么怎么办？我养得起一个孩子，自然也养得起你。”尹天澈完全不知道方亦萱想要什么。
“然后呢？我就这样被你养一辈子吗？”方亦萱大胆地继续追问道。
在方亦萱的提醒之下，尹天澈总算有所顿悟，“不然呢，你想怎么样？你该不是想拿这个孩子逼我娶你吧？”
“我不是想逼你，只是……我总会长大，总不能一直没名没分地跟着你……”
“你可以去追寻自己的幸福，我不会拦你，孩子我会负责照顾，如果你需要钱，尽管开口——我能为你做的只有这么多！”尹天澈的话坚定、决绝，正如他曾经说过的，他从来就不是好人，只有面对那个女人时才会表现出善良和温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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