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
“怎么，你有了？”尹天澈心里一阵莫名紧张，深邃的双眸中闪着熠熠的神采。
“你想到哪里去了！我只是听说那些药吃多了对身体不好，而且还有可能导致不孕，所以……”
“那就不要吃了，有了就生下来，也许……有了孩子之后你就不会再三心二意了。”尹天澈急切地打断了方亦舒的话，语气中透着丝丝激动。
“我还小，暂时还不想生孩子。”方亦舒不安地低着头，生怕他察觉出自己的神色异常。
“你到底想说什么？难不成你想要我禁欲到你愿意给我生孩子为止？”尹天澈的脸色很快就阴沉了下来，语气也不再温柔。
方亦舒的心已经够乱了，偏偏尹天澈的思路总是和她走不到一起，她的情绪也变得越发急躁，“为什么你总是曲解我的意思！我只是问你喜不喜欢孩子，你那么激动干什么！”
“干嘛问这种傻问题，只要是我们的孩子，我当然喜欢。”尹天澈未做任何考虑，果断地给出了肯定的回答。
“我懂了。生孩子的事……等我满十八周岁再说，好吗？”方亦舒无言以对，只能开出空头支票来糊弄他。
“好了，以后别吃那些药，我们可以用其他方法避孕。”只要有希望，尹天澈还是很好说话的。
方亦舒当然知道他说的其他方法指的的是什么，“可是……你说不喜欢用那个……”
“为了你，不喜欢我也会慢慢习惯，如果那种药吃多了导致不孕可就糟了。”尹天澈清楚地感觉到了方亦舒的改变，他很自然地以为这样的改变是因为她知道韩睿扬很快就要结婚了，所以彻底死了心，而他对她的宠溺会纵容也因为这个变化而变得越发离谱。
夜深了，方亦舒一直叫头痛，尹天澈只能压抑着冲动不去碰她，“天天好吃好喝地供着你，怎么身体反而变差了？”
“是人都会有头痛脑热的毛病，就你爱瞎操心。”方亦舒不领情地低声抱怨道。
“好了好了，算我多心，你安心睡吧，养好身子才能考虑生孩子的事，我可不希望我们的孩子一生下来就像你一样娇弱不堪。”
尹天澈只是这么随口一说，方亦舒却把他的话牢牢地记在心里，他应该不会想要一个生下来就缺胳膊少腿或者智力发育不健全畸形儿。作为母亲，明知道孩子可能身带缺陷出生却非要把他带到这个充满噩梦的世界，无论是对孩子还是对父母都是一件极其残忍的事。
方亦舒很清楚，上天根本没有给她选择的机会，除了放弃这个孩子，她没有别的路可走。
一整夜，方亦舒几乎都没有真正睡着，每次都是迷迷糊糊有点睡意就被噩梦惊扰，在梦里，到处都是发育不健全婴孩，他们哭喊着在血泊中缓缓爬行，却没人愿意搭理他们……
‘宝宝，对不起，妈妈不能冒险把你生下来。’这是方亦舒最后的决定，绝望且无奈的决定。
翌日清晨，方亦舒早早起来，装作若无其事地重复着每天早上都会做的事——晨练、开嗓、陪亦萱在花园里散步……
只是，因为是周六，不用去工作室录音，方亦舒也没了离开家的理由，想偷偷去医院的事恐怕也不能施行了。
不过，老天爷似乎有意想让方亦舒尽早把那个不该出现的可怜小麻烦解决掉，早餐吃完没多久，尹天澈便急匆匆下了楼，看他的样子，似乎是要赶着出去。
“是不是出了什么事？”方亦舒忙走上前问道。
“上周刚开业的卖场出了点状况，我要赶过去看看，你别乱跑，乖乖在家呆着，我会尽快回来。”好不容易盼到周末，尹天澈还是想和方亦舒享受二人世界的甜蜜，工作上的事自然是越快解决越好。
“不用担心我，把事情处理好再回来，反正我有亦萱陪着，也不会觉得闷。”尹天澈要赶着出去，正是方亦舒求之不得的事，如果可以，她恨不得他一整天都不要回来才好呢。
尹天澈急匆匆地离开了家，方亦舒立马开始算计该找个什么借口跟亦萱说她要出去一趟，却不想，她还没来及开口，聪明的亦萱便看出了她的神色异常，“姐姐，你是不是有心事？”
“萱萱，我要出去买点东西，你一个人在家可以吗？”自从知道自己得了那个该死的心脏病之后，方亦舒已经习惯了麻木不仁地撒谎，撒谎的时候她都可以做到面不改色。
“去买什么？不能带我一起吗？”虽然离开了精神病院，但方亦萱始终还是个缺乏安全感的孩子，任何时候她都希望身旁有人陪着。
“今天的天气出奇的热，加上你的感冒还没有完全好，你还是安心在家里呆着休息比较好，午饭前我一定会赶回来。”方亦舒去意已决，即便可能会让亦萱不开心，她也要狠下心一个人离开。
“可是……我不喜欢一个人呆着。”方亦萱一脸不悦，还是希望姐姐能改变主意。
“萱萱乖，我只是离开几个小时而已，你先把范老师教的东西好好练习一下，等一下天澈回来我让他带我们一起出去看电影，好不好？”自从亦萱出院之后，方亦舒极少用这种哄小孩的语气说话，可是今天，她急着想离开，也顾不上许多。
“他不会带我去的。”方亦萱漠然低下头，小声嘀咕着心里的委屈。
“怎么会，只要我求他，他一定会答应的，你别想那么多，乖乖上楼练习画画，我先走了。”方亦舒的心已经飞到了医院，也没什么心思安慰亦萱，大概交代几句之后便准备出门。
姐姐看上去挺着急的，方亦萱也不想硬是缠着她，“好吧，我送你出去。”
方亦舒也没有多想，牵着亦萱一起出了客厅。眼看着就要走到大门口，姐姐却没有叫司机过来，方亦萱觉得颇为意外，但她并没有直接发问，而是把这个疑惑藏在心里，直觉告诉她，姐姐今天的行为很反常，这么急着出门应该不只是去买东西那么简单。
于是，看着姐姐乘出租车离开之后，方亦萱立马叫司机出来，载着她跟上了姐姐搭乘的出租车，既然姐姐不肯说实话，她只能自己寻找答案。
方亦萱已经大概猜到了姐姐急着出门应该不是为了买东西，但她却没有想到姐姐要去的地方居然会是医院，更重要的是，她没法想象姐姐来医院到底是为了什么，看上去不太像是自己来看病，但如果是为了探别人的病应该不至于走得如此匆忙，而且还要以买东西做借口刻意隐瞒。
前思后想也理不清头绪，方亦萱的脑子已经成了一堆浆糊，在医院大门口等了近半小时还不见姐姐出来，她也有点急了，想进去找，又怕惹姐姐生气；不去吧，又担心。犹豫再三之后，她做了一个不得已但却是相对周全的决定——打电话给尹天澈。
刚刚处理完卖场骚乱事件的尹天澈正在义正言辞地教训手下的工作人员，警告他们不要再犯同样的错误，训斥的话还没说完，却突然接到亦萱打来的电话，按理来说她现在应该在家，突然打来应该是有重要的事，尹天澈只能将训话暂停，安心听亦萱的电话，“萱萱，你不是和你姐姐在家吗，为什么突然打来？”
“哥哥，姐姐她……她没在家。”方亦萱已经意识到了自己要说的事可能会惹得尹天澈不悦，声音难免会有些怯懦。
“没在家？她去了哪里？”尹天澈的心猛地一紧，语气中透着几分急切。
“姐姐她……去了医院。”方亦萱怯生生地答道。
“医院？她哪里不舒服？”听到医院二字，尹天澈的本能反应只有一个——方亦舒病了！
“我不知道，姐姐说是要出门买东西来着，可是我看她行色匆匆，而且出门也不叫司机，所以一时好奇跟她一起出来，没想到她去的地方居然是医院，她已经进去半个多小时了，还没出来，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好。”姐姐鬼鬼祟祟来了医院，方亦萱也很是担心，她必须把自己知道的事情都告诉尹天澈。
“在哪家医院？”方亦舒去了医院，原本尹天澈应该只有担心才对，可是现在，他心里更多的还是疑惑和忐忑，她去医院到底是为什么，他根本无从猜测。
“惠东医院。”方亦萱如实答道。
“你在门口等着，有什么动静马上通知我，我会尽快赶过去。”尹天澈已经没有多余的心思继续训斥失职的员工，现在他只想尽快赶到惠东医院，看看方亦舒去那里到底是为了什么。
在这个科技飞速发展的新时代，妊娠期在十周以内的无痛人流手术只需要十分钟即可完成，即便加上检查和术后恢复的时间，一小时绰绰有余。
当尹天澈用最快的速度赶到惠东医院时，方亦舒已经解决掉了肚子里的小生命，而此时的她，就像一具没有思维的行尸走肉，一想到自己狠心放弃了自己的亲生骨肉，她的心就像万箭穿心般的难受，她后悔了，希望时间能倒流，可惜，这个世上没有月光宝盒……
但，这还不是最糟糕的，真正可怕的悲剧正在慢慢接近濒临崩溃的方亦舒，她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却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个高大的身影一步步走到自己面前。
两个人已经站得足够近，但尹天澈却一直没有开口说话，面对这样一个狠心到可以放弃自己孩子的女人，他真的无话可说。
“对不起……”虽然这三个字改变不了什么，但孩子毕竟是两个人的，方亦舒还是觉得自己该为这个残忍的决定向他道歉。
“虽然我一直都知道你是个狠心的女人，但是……我没有想到你会残忍到这种程度！”依着尹天澈以前的脾气，他应该歇斯底里地大声怒吼才是，可此时此刻，他的心已经痛到麻木不仁，他的语气和眼神里透出的没有愤怒，只有绝望的心酸。
只要方亦舒愿意把苦衷说出来，这个误会完全可以解释，但，她却选择沉默，因为，这是逼他放弃的绝佳机会，错过这个机会，她一辈子也别想离开他。
尹天澈继续向前迈进，用最直接的方式凝视着方亦舒的氤氲水眸，“为什么不说话？这个孩子我也有份，你觉得对不起三个字就能让这件事就此终结吗？”
“孩子已经没了，说再多也是枉然。”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之后，方亦舒沉声作答。沉默解决不了任何问题，既然要彻底来个了断，就应该无所畏惧。
“你可以讨厌我、甚至恨我，可是……孩子有什么错？为什么你要对自己的亲生骨肉如此残忍？在你心里……我真的什么都不是吗？”这里是医院的走廊，周六的早上人来人往很是热闹，尹天澈就在众人的注视之下控诉着方亦舒的残忍和绝情。
“我做梦都想离开你，如果有了孩子……我这辈子也别想离开，所以……”
“做梦都想离开？这就是你说的努力？”尹天澈突然怪怪地笑了笑，痛到滴血的心在这一瞬间彻底裂成了碎片。
几乎每个经过的路人都会驻足观望，偶尔还会交头低语，方亦舒无法忍受这种带着质疑和批判的眼神，她想要逃离，越快越好，“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先回去吧。”
“他很快就要和别的女人订婚了，你以为没了这个孩子，他就会要你吗？”尹天澈并不打算让方亦舒如愿，事情已经发展到这一步，他已经没什么可失去的了，也不在乎被路人驻足观望。
“你说的对，无论有没有这个孩子，他都不会属于我，但……无论如何，我还是想为自己的幸福努力一下。”尹天澈再次提到了韩睿扬，方亦舒正好顺着他的话把整件事推倒无可挽回的绝境。
“你的幸福？”尹天澈不屑地冷哼一声，一步步向后退去，曾经在脑海里一闪而过的某个念头再次倾涌而出，彻底淹没了他的理智。
也许，是时候放弃了……
看着尹天澈的背影渐渐消失在人群中，方亦舒‘如释重负’地长舒一口气，她的愿望很快就会成真，他已经完全绝望，接下来，她要做的就是静静等待，等他一脚把她踢开……
因为不知道姐姐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方亦萱一直在医院门口等着，当她看到尹天澈一脸铁青地走出门诊大楼时，一股不祥的预感很快涌上心头，事情好像比她想象中更严重，“哥哥，找到姐姐了吗？”
尹天澈未作应答，径直走向停车区，约莫半分钟后，银色的宝马车便驶离了医院的大门。
看到亦萱站在医院门口，方亦舒大概也猜到了尹天澈为什么会知道她来了医院，无论亦萱的所作所为是有心还是无意，也算帮了她一个大忙。
“姐姐，你到底怎么了？为什么要偷偷摸摸来医院？”方亦萱急忙迎上前追问道。
“萱萱，如果……以后我不能在陪在你身边照顾你，你会怎么样？”方亦舒不想让单纯的妹妹知道自己曾经做过如此残忍的事，只能生硬地将话题转换掉。
方亦萱心里一阵紧张，忙拉着姐姐的手，“姐姐要去哪里？”
“你会好好照顾自己，对不对？”方亦舒依然选择回避，她已经下定决心要离开尹天澈，却还是放心不下亦萱。
“姐姐，你到底怎么了嘛？为什么要丢下我？”虽然有了新的依赖对象，但方亦萱从来没有想过自己的身边没有姐姐会怎样，这个打击对她来说太突然了。
“我……做了很过分的事，我和天澈的关系恐怕不能继续，如果我们分开，你要怎么办？”方亦舒很清楚，在亦萱心里尹天澈远比她这个姐姐更重要，不出意外，亦萱应该更愿意继续留在尹天澈身边。
“我……我当然是和姐姐一起离开。”这不是方亦萱的心里话，但是她很清楚，一旦姐姐和尹天澈分手，她也没理由继续留在尹家。
亦萱闪烁不定的眼神已经出卖了她的真心，方亦舒怎能察觉不出，“你舍得离开他吗？”
“……”方亦萱不知该如何回答，只能默然低下头。
“萱萱，如果你真的喜欢他，一定要牢牢抓住这个机会，现在的他正是最脆弱的时候，只要你真心守护他，一定可以打动他的心。”方亦舒还是那个天真的方亦舒，她以为只要自己离开，尹天澈就会顺理成章地把爱转移到亦萱身上，如果这个愿望能够成真，她真的可以死而无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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