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章
“如果我决定放弃方亦舒，你们会怎么样？”尹天澈向来行事果断，如此重要的事，他更加不会拐弯抹角浪费时间。
“为什么突然想到问这个？”韩睿扬的预感得到了应证，但他却不知道该如何回答这个问题。
“你会和她在一起吗？”尹天澈没打算回答韩睿扬的以问作答，继续追问道。
“你想太多了，我和亦舒的关系不是你想的那样，如果你够……”
尹天澈极其不耐烦地打断了韩睿扬的好心提醒：“你只需要回答我会还是不会。”
“这个周末我会去叶汐家里，依我的猜测，叶伯父应该很希望我和叶汐能把婚事定下来，你觉得我可能会和亦舒纠缠不清吗？”韩睿扬比尹天澈更了解亦舒心里在想什么，这种固执的女孩一旦爱上某个人就是一辈子的事，即便她身边出现再好的男人，也拨动不了她的心弦，所以，他会把那份充满疼惜的爱深埋在心底，默默地守护她。
“你的意思是……你很快就会和叶汐结婚？”尹天澈一直都知道韩、叶两家的交情已经不是一两天，韩睿扬和叶汐的婚事两家的长辈心里早有定数，现在父亲病重，叶老爷子的身体状况也不是很好，他们选在这个时候确定婚事也算了解了两位老人心里的牵挂。
“如果不出意外，应该是这样。”和叶汐的婚事几乎是板上钉钉的事，但韩睿扬还是答得相当谨慎。
“我明白了。照片的事你不用担心，我会安排人处理，这件事不会有人再提起。”韩睿扬很快就要和叶汐结婚了，也算给尹天澈吃了一颗定心丸，韩睿扬结婚也就意味着方亦舒心里的最后一丝幻想彻底破灭，到时候，她就算再固执也没了坚持下去的理由。
韩睿扬充分相信尹天澈的本事，照片的事他并不担心，但他始终还是放心不下孤身一人呆在医院的亦舒，“一个人在医院的滋味很不好受，如果你有空，还是去陪陪她吧。”
“这是我和她之间的事，用不着你提醒。”酷酷地甩下这句话之后，尹天澈便挂断了电话，得知韩睿扬即将和叶汐结婚的消息之后，他又看到了希望，想要放弃的念头也就此烟消云散。
所以，他决定接纳韩睿扬的建议，去医院陪方亦舒。其实，即便没有韩睿扬的提醒，他也有这个打算，没办法，他就是这么没用，无论心里有多生气，最终还是放心不下她。
尹天澈离开家时已经接近凌晨时分，这个时候方亦萱已经睡下了，她再有心机也只是和十七岁的孩子，以她的判断，如果尹天澈想去医院陪姐姐早就去了，根本不用等到三更半夜。
但，事实证明，她对尹天澈的了解还远远不够……
而此时，孤零零一个人呆在医院的方亦舒却依然闭眼难眠，照片的事已经解决了，也没有让她的心得到片刻安宁，因为，摆在她眼前最难解的难题还没有解决，即便她有本事把尹天澈气到大发雷霆，却总感觉离开的日子遥遥无期。每次当她看到一点点希望的时候，他总是带着满脸的疼惜出现，用他的温柔宠溺把她所有的幻想掐灭，“明明一个人睡不着，为什么不打给我？”
“你在生气，我不敢跟你说话。”刚刚经历过一次心脏阵痛的方亦舒看起来很虚弱，说话的声音也轻柔得可怜。
“我的脾气来得快去得也快，你又不是不知道，这么久了，一点记性都不长！如果不是韩睿扬主动打电话找我处理照片的事，你是不是打算眼睁睁看着那些照片登上娱乐版的头条？”尹天澈的心里多少还是有些窝火，语气中难免会带着几分责备。
“对不起……我总是把你想得很坏、很不近人情。”不能说实话，方亦舒只能随便找借口胡诌。
“没错，对别人我是很坏、很绝情，可是对你……我就是狠不下心，纠结了半天，找了无数个不该来医院陪你的理由，可是最后……我还是来了。”尹天澈很自然地将方亦舒紧搂在怀，在她耳畔轻声低喃。
“你老骂我是笨蛋，其实……你比我更笨！”努力忍了许久的泪最终还是悄然滑落而下，在他怀里，方亦舒总是很容易变得软弱。
“舒舒，你听说了吗，韩睿扬要和叶汐结婚了。”尹天澈没心思和方亦舒讨论谁更笨的问题，既然来了，他自然要把韩睿扬即将结婚的事向她告知。
“是吗。”方亦舒的回应很是平淡，好像对这件事并不是很在意。
“把他忘了吧，从现在开始努力，无论多久我都会等。”尹天澈似乎对方亦舒的反应很满意，她不激动，也就意味着她并没有被这个消息刺激到，要放弃应该不会太难吧。
“我一直在努力，可是……”方亦舒麻木不仁地回应着，却在不知不觉中把尹天澈心口上的旧伤又划开了。
“以前，你还抱着一丝幻想，但是现在……他很快就要成为别人的丈夫，你也该清醒了。”尹天澈心里的那道旧伤一直在被刺伤和愈合之间不停反复，现在的他已经感觉不到痛，只希望这样的反复能尽快终结。
“如果……我做不到呢？”方亦舒真的一点也没有学乖，他不爱听的，她偏要说。
“没试过怎么知道做不到！”尹天澈一脸不悦地俯身吻住那张不乖的小嘴，不让她再说那些伤人的话。
这里毕竟是医院的病房，考虑到她身体的虚弱以及那几处不大不小的伤，尹天澈很快就停止了这个温柔的吻，冷着脸酷酷地威胁道：“下次你要是再敢说这些让人伤心的话，我就吻到你喘不过气。”
“好吧，以后我在你面前装哑巴得了。”如果沉默不语能让他少一分伤心，方亦舒乐得闭口不言。
尹天澈无可奈何地摇摇头，侧过头在她微红的柔唇上咬了一口，“笨女人，真是一点都不上道！”
“对了，亦萱到底出了什么事？”方亦舒又开始习惯性地声东击西，毫无预兆地随意切换话题。
“你们两姐妹真是……有时候我真觉得你们俩可以不需要男人相依为命地过一辈子！”尹天澈一脸挫败地靠在床架上，低声叹道。
方亦舒怪怪地笑了笑，并未作答，只是在心里暗暗默念：‘我不需要男人也能好好生活，但是亦萱不可以！’
见方亦舒久不作答，眼皮也不自觉地耷拉下来，尹天澈试着探问道，“困了？”
“嗯。”方亦舒心不在焉地应了一声，小脸紧贴在他厚实的胸前，贪婪地汲取着他的温暖。
“安心睡吧，亦萱只是受了点惊吓，现在已经没事了，以后我会安排人专门保护她，不让坏人有接近她的机会。”方亦舒和方亦萱姐妹连心，尹天澈也不能做得太过分，在她熟睡之前，他还是把亦萱的状况如实道出。
“你也早点睡吧，晚安。”虽然病床很小，两个大人并排躺在上面多少会有点挤，但是方亦舒已经习惯了窝在他怀里睡觉，床小一点根本不是问题，只要够他睡就好了。
对尹天澈来说，危机似乎已经过去，至少他还能拥着她安然入眠，一睁眼就能看到她恬静的睡脸。但，这短暂的安宁就像暴风雨来临前的宁静，爆发的能量正在一点点积蓄……
尹天澈讨厌医院，在这里呆久了就会觉得难受，方亦舒也不想窝在病房里浪费时间，更重要的是，她不想在医院突然发病，如果被这里的医生查出她一直保密的病情就糟了。勉强住了两天之后，她便央求医生批准她出院。心软的医生拗不过她的固执，只能应了她的请求。
方亦舒回家了，三个人的生活看起来并没有太大的改变，学画的学画、唱歌的唱歌、工作的工作，所有的一切似乎都步入正轨，甚至看不出一丝波澜起伏。
很快，周末到了，韩睿扬和叶汐的婚事已成定局，在叶老爷子的着急催促之下，订婚的日子也确定了，还有不到半个月，韩睿扬就会和叶汐举行隆重的订婚仪式，向所有正式宣布他们的关系。
一切都结束了，方亦舒该清醒了——这是尹天澈心里的美好期盼，他深信，那个固执的小女人很快就会彻底走出那个不真实的梦境，安心和他生活在一起。
但，尹天澈从来不知道方亦舒生活在怎样的噩梦里，她拼命想要摆脱命运的诅咒，恶魔却不肯放过她。
每周五，方亦舒都会去做体检的那间医院复诊，负责接诊的医生还是那一位，接受的检查也大致相同，但是今天，孙医生的表情格外凝重，心思敏感的方亦舒很快就察觉到了孙医生的表情异常，“孙医生，是不是我的病情有加重的迹象？”
“亦舒，你记不记得上一次生理期是什么时候？”孙医生没有直接作答，而是严肃地问了一个不相干的问题。
“好像是上个月4号左右。”虽然不太明白医生为什么会突然想到问这个，但方亦舒还是努力回忆，给出了大致的回答。
“现在已经是8月19号，也就是说你的生理期推迟了15天，以我的经验，你很有可能怀孕了。”虽然还没有进行正式的检查，但孙医生毕竟有着丰富的从医经验，凭着各种细节，大致也能猜出一些端倪。
“怀孕……”看似简单的两个字就像一道晴空霹雳在方亦舒头顶劈过，此刻，她的大脑几乎是一片空白。
“我建议你去做个尿检，确认清楚也好放心。”孙医生好意提醒道。
“不可能，我……我有吃药，怎么会怀孕……”方亦舒并没有把医生的话听进去，因为她想不通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发生的。
“避孕药并不是百分之百安全，避孕失败的个例也不是没有。当然，我只是凭经验猜测，是不是真的怀孕，要做完检查才知道，要不要做检查，你自己决定。”经过这些日子的相处，孙医生对亦舒这孩子也生了几分同情，小小年纪得了这么严重的病已经够可怜了，如果再来个孩子添乱，她的病情将会越来越无法控制。
“如果……检查的结果和您的猜测完全一样，我……我该怎么办？”虽然这打击来得突然，但方亦舒还没有完全失去理智，她并不急于确认是否怀孕的事实，而是更关心这件事真的发生之后她该怎么办。
“这个问题还是等检查结果出来之后再谈吧。”凭心而论，孙医生也不希望自己的猜测得到证实，以亦舒现在的身体状况，根本不可能负担得起孕育孩子的重任，再加上之前一直服用强化心脏的化学药物，胎儿是否健康也要打一个大大的问号，到最后，只能逼她放弃这个孩子，对一个母亲来说，这样的打击实在太过残忍……
“请您现在就告诉我。”方亦舒相信孙医生不会毫无依据地做出大胆猜测，基本上她已经接受了自己怀孕的事实，现在她最关心的自然是这个孩子该何去何从。
“如果你真的怀孕，恐怕……这个孩子不能留下。”孙医生的语气异常沉重，即便作为一个医生，要说出放弃一条生命的话也需要很大的勇气。
“为什么？为什么不能留下？”孩子来得突然，但毕竟是一个小生命，方亦舒无法想象自己的孩子从身体里消失是什么感觉。
“你的病情已经有了恶化的迹象，孩子的存在肯定会加重心脏的负荷，你的心脏功能会越来越弱。更重要的是……之前你服用的药物有极强的致畸性，说白了，这个孩子即便出生也可能带着无法修复的缺陷，你愿意承担这样的风险吗？”孙医生已经把他能想到的后果一一向亦舒告知，到底该如何取舍，必须由她决定。
“无法修复的缺陷……”方亦舒的脸色刷地一下全白了，即便倚着椅背也无法安稳地站立，沉重的呼吸伴随着心脏的阵痛，很快就昏了过去。
当方亦舒再次醒来时，她怀孕的事已经得到了证实，而且部分药物在血液中的残留量也得到了初步确认，经过药师的专业分析，这个孩子致畸的可能性超过六成，一般情况下，医生都会建议孕妇趁早放弃孩子。
“为什么会这样……老天爷为什么要对我这么残忍……”方亦舒不知道该如何宣泄心里的无助和绝望，只能呆呆地抱着枕头漠然流泪。
“亦舒，你还是尽早做出决定比较好，孩子越大，手术风险也会随之增加，而且也会加快病情恶化的速度，到时候再想隐瞒病情恐怕是不可能了。”医生不是神仙，也会有无能为力的时候，孙医生能做的只有尽量劝导病人做出正确的选择。
“这件事对我来说很重要，我需要一点时间好好考虑。”方亦舒的情绪已经处在崩溃的边缘，在彻底崩溃之前，她还是想垂死挣扎一下。
逼着还没完全长大的方亦舒做出如此残忍的决定的确有点难为她，孙医生能体谅她的无助和无奈，“也对，毕竟关乎到一个小生命，谨慎一点是应该的。”
在医院稍作休息之后，方亦舒并没有马上回家，而是去了父母的墓地。只是，远离了城市的喧嚣和热闹，却无法得到片刻的安宁。
“爸爸、妈妈，你们教教我，我该怎么办？我不想放弃这个孩子，可是……如果十月怀胎生下的是一个有缺陷的畸形儿，对孩子也不公平，我到底该怎么办……”方亦舒不敢把自己怀孕的事告诉别人，又不想憋在心里，只能通过这种无奈的方式宣泄。
但，父母已经在墓地下永远长眠，即便方亦舒把眼泪流干他们也不可能给她半点指引……
灾难已经降临，但生活还要继续，在父母的墓地呆了近一个小时之后，方亦舒还是回到了那个不想回却不得不回的家，而且还要摆出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面对对她最重要的两个人。
虽然没有时刻陪在方亦舒身边，但尹天澈还是对她的动向有大致的了解，“吕青说你今天一个人去了墓地，为什么不叫我陪你一起？”
“我只是突然很想爸妈，才会一时心血来潮跑去墓地看他们，你那么忙，我不想打扰你的工作。”方亦舒的回应淡然轻柔，却掩饰不住浓浓愁绪，也难怪，毕竟刚从墓地回来，情绪多少会有些低落。
尹天澈并没有多做追问，很自然地将那副瘦弱的身体揽入怀中，极致温柔地命令道：“傻瓜，再忙也没有你的事重要，下次要是再想去看他们一定要跟我说，知道吗！”
“天澈，你……喜欢孩子吗？”方亦舒没有正面回应，而是问了一个毫无来由的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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