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第43幕
虽然盛予明已经同意了她的请求,但栾夏最担心的,还是剧组的其他演员,尤其是季航。
她怕他们都会嫌弃她的腿伤拖累他们,影响他们的排练状态。
因此,当盛予明扶着她走到演出厅时,她忽然忐忑,迟迟不敢进去。
盛予明明白她在担心什么,笑着没说话,替她推开了门。
门内的景象在推移间,逐渐显露。
当门被推拉到最大的角度时,栾夏因眼前所见的景象愣住。
剧组里她认识的所有人,整齐地站成一排,手里都拿着不同色彩的一株花。这些花形态各异,都不是真花,有用易拉罐剪裁出来的,有用毛线打出来的,有用彩纸折出来的……
优优站在最外面的位置,将她手里的那朵粉色的花塞到她手里:“小栾姐,加油。”
栾夏愣然在,优优却轻轻推了她一把,让她往前走。
下一个是黎叔,他给她塞了一朵黄色的纸玫瑰:“小栾,加油。”
再下一个是从横店刚赶回来的方铎,他带回来的是横店特有的草编工艺结出来的花:“小栾姐,加油。”
……
栾夏懵然而又感动地向前一步步走去,走到最后时,她怀里已经抱满了一大束花。
季航站在队伍的最前面。
等栾夏走到他的位置时,他耸耸肩:“懒得做了,没给你准备。”
栾夏正打算说“没关系”,他却笑了一声,把一个椭圆的水培盒罐头塞进她怀里,罐头里已经长出了一朵含苞欲放的向日葵:“现在是还没开花,但等我们首演的时候,应该就能长出来吧。”
因为他们真挚又浪漫的心意,栾夏瞬间热泪盈眶:“你们就不担心我会影响你们么?”
“没办法,谁叫你是我的女主角呢?”季航表情欠欠地讲,“你自己想不开要寻死,那我们也只有陪着你一起去撞南墙了。”
“什么‘寻死’,什么‘撞南墙’啊,航哥你真是狗嘴里吐不出象牙!”一旁的艾叶嗔道,“我们这可是s级投资,一演就能火爆全国,身价翻番的大爆戏!”
季航撇撇嘴:“有你在,估计很难爆了。”
艾叶气得打他,拉着大家一起收拾他这个乌鸦嘴。
栾夏捧着花,看着他们追逐打闹着经过她身旁,含着热泪,笑出了声。
栾夏听见盛予明也跟着在低笑,不由向他望过去。
他不知是什么时候站到她身旁的,在她向他望来时,斜斜将一朵花插进她怀里的花束里:“姐姐,加油。”
栾夏向怀里一望,不禁一凛。
他竟然送了她一朵蓝鸢尾——就是他在剧本里写的,程臻第一次带给梅梦的蓝色鸢尾花。
她心念微动,又抬眸向盛予明看去。
可他已撒腿跑向舞台,向玩疯了的众人喊:“到时间了!都别玩了,都快下来给我排练!喂,毓文,你别再动了!你再后退一步,道具就要被你踩烂了!”
没人听盛予明的,都还在胡闹。
一片鸡飞狗跳的欢笑声里,舞台顶端的柔光灯淡淡在幕布上临摹下他们的身影。
柔和的光束辉映,让他们的面庞都笼上了一种奇异的神性。
栾夏捧着七彩的花束,遥望着他们,从未有哪一次这么渴望夏日永远也不要结束,能让他们在舞台之外的故事,长一点,再长一点。
大家没闹腾多久,就被优优喝住,让他们抓紧开始排练。
现在优优讲话比盛予明还管用,一听她吼他们,都乖乖各回各位。
第一场排练还是他们开场的群舞戏,栾夏也加入他们,站到了自己的位置。
今天依旧是虞栗和盛予明盯他们的动作,而优优喊cue让灯光、音乐、特效配合他们。
虽然大家都支持鼓励栾夏,但也不会因为栾夏的腿伤降低对她的要求,更不会因为为了迁就她,就放慢排群舞的速度。
栾夏戴了护具,吃过了止痛药,但在她用左腿单腿做动作时,腿部还是会有撕裂的隐痛。
她咬牙跟紧大家的节奏,两遍连着排下来以后,冷汗已濡湿了她每一寸皮肤。
虞栗对刚从横店回归的方铎不是很满意,又在他的动作上揪了几个问题,才放他们过了。
下一场又轮到栾夏和季航的对手戏。
优优搀着栾夏下台,扶她回后台的服装间先换服装。
接下来和季航的对手戏,栾夏按剧本的设计,为了视觉效果,一向都是穿着高跟鞋排的。
可当优优取出服装师订制的高跟鞋,蹲在地上打算给栾夏换上时,才发现她的左脚已经肿得穿不上高跟鞋了。
优优微怔,问服装师:“还有大一点的么?”
服装师为难:“没有了,这一款都是为了你们的戏定做的,就备了三双,这双已经是最大码的了。”
“那还有别的款式么?有大码的都拿过来吧。”
服装师叫了两个助理一起去找鞋,将她们能找到的大码鞋都送过来。
优优不死心地一只一只给栾夏试过去,可仍旧没有一只能衬得上栾夏浮肿的脚。
“还有其他的么?”优优又向服装师确认。
“没了,有的都拿过来了。”服装师向她们提议,“栾老师都受伤了,要不就不要穿高跟鞋演了?其他平底的可以再试一下。”
栾夏犹豫了片刻,想要坚持穿高跟鞋——因为剧本里有个设计,就是塔妮莎在爱上程臻之后,偷偷穿了梅梦的高跟鞋去引诱程臻。
而且,后天顾嘉州、瞿菲和其他总监就要一起来巡场了,她不愿意在他们面前呈现任何一点瑕疵。
栾夏提起一双看上去码数最大的高跟鞋,问服装师:“如果今天用楦鞋器撑一撑,明天有可能穿得上么?”
“可以试一试……但是……”
服装师看着栾夏肿得不成样子的脚,欲言又止。
“那就先试一试吧,”栾夏把高跟鞋交给服装师,“麻烦您了。”
服装师为她的执拗轻轻叹了一口气,说了声“不客气”,接过鞋走了。
优优心疼地望着栾夏裹着厚厚护具的腿,不由鼻酸。
久候她们不至的盛予明找过来,见门敞开着,抬手轻叩几下。
看见优优低垂着头忍泪的样子,他连忙跨进门问她:“怎么了,优优?”
优优还未解释,他瞄见一地零落的高跟鞋和栾夏肿起的脚背时,已经一清二楚。
“不用再担心这个了,”他向她许诺,“明天一定会有合脚的高跟鞋的。”
虽然季航和优优都劝栾夏回去,但栾夏还是坚持按着原定的走位,和季航重排了一遍除舞戏以外的重要戏份。
始终带伤在身,几幕戏排下来,她双腿止不住打颤,薄透的裙子被冷汗晕了一圈又一圈。
排练完,她不想再麻烦盛予明送她回去,本想在休息间缓一会儿就自己打车回家。但坐在椅子上的片刻,困意就席卷而来,她的眼皮发沉,慢慢聚拢。
困倦中,有人轻轻托了一把她的腰,她就被抱离了椅子。
深夜再度醒来时,她已经被送回了别墅,映入她眼帘的是她卧室里挂着的那幅夏加尔《玫瑰花束》的仿画。
这是当初栾夏的爷爷亲笔画给她奶奶的定情之物,他曾说,他对栾奶奶的爱情正如夏加尔所描述的对他妻子的爱一样——“只要一打开窗,她就出现在这里,带来了碧空,爱情与鲜花。”
在酷热的夏季,晴朗的碧空似乎已不再可期。
窗外,密集的厚重云团层层掩盖住夜空的月亮与星星,潮闷的空气里蓄着滚水,像是随便对着空气拧一拧,就能拧出一场倾盆大雨。
栾夏被屋外忽起的风声扰动得心神不定,隐隐感到,明天应该又会有一场暴雨。
她移转视线,蓦地看见盛予明的背影时,她又瞬间心安。
他站在那幅画前,将她今日收到的花束一只只插进水瓶裁剪成的花瓶,但有意将他送她的那只蓝鸢尾插在了最中央。
暖色的灯光渲染得他的身影有些不真切,她情不自禁地伸出食指,顺着灯光钩摹他的侧影。
平直的眉骨,瞳色稍浅的眼眸,高挺的鼻梁……
她顺延着朝下,临摹到他的喉结时,他插完了最后一朵花,向她的方向旋回身。
她慌忙收回手,闭上眼睛装睡。
盛予明走过来,站在她床边,静默地望了她一会儿,以为她真的睡熟了。
他抬起她的左腿,在她膝窝处塞了一个垫子后,抬手揿灭她的台灯,在灯座上放下一颗新折好的星星,才静悄悄退出。
栾夏在黑暗中虚睁着眼,看着他一步一步走离她的视野。
可在他即将走出她的房门时,却又生生顿住,回转过身,借助微弱的月光,再度看向她的方向。
她正思索着他是不是看出了她在装睡,他已两三步急急跨越到她跟前,带起的疾风扫乱她耳旁的发丝。
他的速度快得惊人,她还来不及紧张,他就俯身袭来。
一个轻柔的吻,小心翼翼地落在她眼皮上。
栾夏心跳大乱,屏住呼吸,不敢出声。
盛予明吻完了她却没多做停留,很快抽身退了出去,关上了门。
栾夏抚摸着他落下吻的地方,还残留着他唇上的余温。
而她似乎也能碰触到他隐忍而炙热的心意。
可这却是一份……她注定无法回应的心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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