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许你一生
在那使自负的法国人感到压抑的武器、
战争、烈火、愤怒和疯狂之间，
当空气更加浑浊、更加浓重，
在那里折磨我的是爱的火焰。（塞蒂纳）
暗处一点烟火，明暗起伏，又过了五分钟左右，烟头最后坠落在地面，被人碾灭。随后一人竖着衣领遮着脸，从角落里走出来，步履匆忙的跨过街道，目光紧逼着前方一人，右手按在后腰，时刻准备着出手。
此时前面被跟踪的男子快步走进黑暗的小巷里去，男子紧随其后，刚一拐进去，就被人制住，琬琰迅速一手锁喉，一手卸掉此人身上暗藏的刀枪，反手便是一刀，直冲心脏而去。干净利落，琬琰把此人靠在墙角放下，摸索了他身上的物件，没有什么有价值的东西。被跟踪的男子从暗处走出来，“本说的果然没错，他们开始着急了。”
“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琬琰起身，撇了对方一眼，向深处走去。
本因为苏联国内形势问题，从原先的住所搬去了巴黎有名的红灯区，治安乱，扒手多。琬琰裹着严密的大衣，遮着身形，后面跟着的是从国内逃出来的中校，苏联国内正在肃反，而此人身处位置逐渐波及，眼见情况日益严重，无奈只好出逃。这几日总感觉似乎有人在跟踪他，所以本想在今晚来一次钓鱼，看看这后面藏着些什么鬼怪。
琬琰进了一家很是热闹的夜总会，七拐八拐的进到最里面去，本沉默的坐在里面，双手抵着下巴，见他们进来后，也只不过点点头。
“你说的不错，德国人盯上他了，虽不知道是从多会儿开始的，但是他需要躲起来了。”琬琰坐在靠墙的椅子上。
“我想去一趟波兰。”本开口道。
“老天，你去那里做什么？”中校惊讶的说道。
“我需要更多的筹码。”本站起来一脸不容置喙的表情。
“好吧，”中校摁着自己眉头，无奈应道。
本转过脸来看着琬琰，“你也准备一下，我们一起。”
琬琰盯着他看着，“好。”
当晚琬琰在那间夜总会旁边一家小旅馆凑合过了一夜，满耳的污言秽语，逼的她第二天早早起来，逃离此处，真是无法忍受。
而从这片红灯区离开，则会路过巴黎火车站，琬琰在这里见到一个不该在此时出现的人。琬琰指尖叩击方向盘，略一看过后，离开回家。
徐家自从添了孩子之后，徐叔和母亲秀珠每日都不得安宁，至诚是个很皮实的小子，精神很是旺盛，每日都会折腾好久。
七月时，国内抗战全面开始，徐叔的事情陡然增加了许多，而正彦与影子皆要求自己静默等待安排，至于在本这边，受及波动，因而任务也停止了不少。琬琰空出来的时间，全部用在努力修习上去，争取将学分提前修满，以免突变。
琬琰想起刚才在火车站看到的那人，明楼。
如果没记错的话，今天他的课是在早上，也并非琬琰刻意去记什么，只不过明教授的课一向都很是受学生的欢迎，琬琰偶尔听得一言半语的，便也在心里留下了痕迹。
若是如此，能让他这样例外的行动，会是什么事情呢？
当然这个谜底，在琬琰下课后自然揭晓了。
当琬琰出来教室后，竟见到明诚开车出现，停在明楼身前，车上跳下来一个少年模样的男子，满口冲明楼喊着大哥，正是明家小少爷明台。明诚随其后下来，走到明楼跟前，接过明楼手中的包。
“大哥，我把明台先接过来了。”
琬琰正想下台阶时，却被一人撞了个踉跄。琬琰看去，从背影看像是中校，这会儿，他怎么敢出现在这里？琬琰暗自观察了四周，暂没有发现什么跟踪的人员。顾不上明诚那边了，琬琰匆匆跟着中校的脚步而去。
而明诚正好扫过，看到了琬琰匆忙而过的身影，心里虽有疑惑，但眼下却是先瞒过这位明台小少爷，以免被他发现自己和大哥的事情。
中校躲进一间僻静的教室里去，琬琰在门外观察确认后，才进去。
“你要做什么！”琬琰为他这般冒险的行为感到愤怒，一个不留意就会暴露自己的秘密。
“本的计划提前了，你需要在今晚就去火车站，”中校心神不定，眼睛慌乱不已，没有焦点。
琬琰满心的疑惑，中校的表现太反常了，“本为什么不自己来？又是谁把我的身份告诉你的？”琬琰的手慢慢的移到书里侧，将手术刀握在手里。
“本让我来找你，他有事脱不开身。”中校低着头，解释说。
“把手举起来。”琬琰厉声道，只见中校的手伸进衣服内侧，被琬琰喝住。琬琰扔掉手中的书，慢慢接近中校，中校突然起身扑过来，琬琰侧身让过，顺手扣住其右手带肩膀，按倒，一手刺进其要害处。
正在这时，门外冲进来一人，一手持枪。
琬琰听到动静，就地滚进课桌下面。
此人走近，见到中校，一枪结果了他。
是古董店老板，在后来的来往中此人一直以老板自称。
“出来吧，”老板检查了中校是否死透，起身说道。
琬琰缓慢的从课桌间站起，一丝防备都没有卸下。
“本被他出卖了，去华沙的计划要另行安排，你的联系暂时由我负责，中校不清楚你的具体身份，所以你并未暴露，保持好常态离开这里，等我通知，知道了吗？”老板快速说完。
琬琰甚至都来不及为本的牺牲而悲哀，“我知道了。”收拾起身上的痕迹，观察门外后，迅速的离开了这边。
返回到之前教室那里时，竟见到明诚一人等在那里，人群中一眼就可以找到，琬琰压下心里的难过，走上前去，轻轻拍了明诚的肩膀。
明诚转过身来，见是琬琰，笑容陡然露出。
“阿诚哥，你怎么回来了？”琬琰笑看向明诚。
“国内形势严峻，大姐把小少爷给送过来了，我这不得不回来啊。”明诚微低着头回答道，近一年没见，琬琰的个头又长了不少，原本还在自己肩窝下的，现在都打到肩膀上去了。
“这样啊，那你还会再去吗？”琬琰侧耳捋了下头发。毕竟苏联的形式也不见的多好。
“应该不会再去了。”明诚抿了下嘴，“你现在怎么样？”刚才看到琬琰跑出去，也不知是去做什么。
“就如你想的那样，”
琬琰被这样问道，难免想到了今早还见过面的本，哪知就这么一会儿就因朋友出卖而死，琬琰虽在心里早已做好了准备，但是真正的生死相隔出现时，心里还是会像是被拧碎了一般的疼，更别说本于自己还有一技之师的情谊在。
琬琰的语气里也不免染了几分悲伤。
明诚没有错过她语气里的这点变化，关切的问道“怎么了？你遇到什么事情了吗？”
琬琰转过身来，定定的看着明诚，眼神真切的说道，“阿诚哥，”看着看着，心中就生发了暖意。“我们去照张相吧。”说着就不等明诚做出反应，就拉起他一阵风的跑回家里，取了那件藏在衣柜里的嫁衣就往外跑。
“怎么了？好好的怎么想起要照相了？”明诚也任由她折腾着，只以为是之前的问题里有什么触到了她心底。
琬琰站定在相馆外面，“我就想要一张和你的照片，好不好嘛？”琬琰将包裹抱在怀里，难得的向明诚撒起娇来。
明诚侧着头看着琬琰，她言语里甚至都有几分恳求的意味，她究竟遇到了什么？“好。”先答应下来，等她平复了才好开口问。
琬琰高兴的挽起明诚的手，“走。”
待琬琰换好衣服后，屏着气息，走到明诚面前。
此时窗外阳光正盛，照进来衬着嫁衣仿若流光摇晃，琬琰抿唇微笑着，走过来。明诚见到，霎时惊呆，他怎么也没有想到，琬琰想拍的照片是这意思。
琬琰将手递过来，明诚有些无措，却也赶忙握住。
“阿诚哥，”话到了嘴边，却又咽下了。
照相师见到，啧啧赞美。
明诚与琬琰携手在背景前站定，琬琰抬头看着眼前的男子，又慢慢将视线滑下，满心欢喜的看向镜头。此时琬琰心里有一种仿若可以相许一生的错觉，但是即使如此，对她也是满足。
当琬琰换下那身嫁衣时，就如梦初醒似的，才反应过来自己是有多么唐突，多么天真。真要以为拍这么一张照片就可以留下什么似的。
她抱着嫁衣走出来时，抬头看到正在和照相师交谈的明诚，长身玉立阳光落在他身上，似是听到了空气里轻轻敲击瓷器的脆响，宁静悠长，像岁月。
明诚听到动静，回身朝她微笑，琬琰欢快的跑向明诚身边去。
走在塞纳河边时，琬琰看着波光澜澜的河面，沉默不语。
明诚站在她身后，扶着她瘦弱的肩膀，“琬琰，能说说你的事情吗？”
良久，琬琰才缓缓开口，“我的战友今早牺牲了，是被朋友出卖的。”
明诚听后，便了然于心，只有更用力的怀抱着琬琰，几欲嵌入骨血中去。这个傻姑娘，不知道在心中有多少自责呢，也不知她因此受了多少惊恐。
近天黑的时候，明诚送琬琰回家。
“我又可能在这几日离开巴黎，有任务去做。”琬琰低着头，糯糯的说着。
“保护好自己，我等你回来。”阿诚走近来揉着她的小脑瓜说道。
琬琰抬起头来，望着明诚，“好。”简简单单几个字，琬琰却从中听出了百转千回的柔情来。
明诚回到家里时，小少爷明台一个箭步冲过来，“阿诚哥，你可算回来了，快把我饿死了，大哥都不管我。”
“小少爷，大哥教了一天书，难免累了，你就不要闹他了。”明诚扒拉下来挂在自己肩膀上的明台。
明台跟在身后，追着问，“阿诚哥，你出去这么久是和你女朋友在一起吧？”
明诚刹住脚步，回头看了明台一眼，“小孩子，一边玩去。”
明台不服气地嘟囔着，“都把我当个孩子来看，真当我什么都不懂啊。”
“你说什么？”明楼下楼来。
“没什么，我让阿诚哥赶紧做饭呢，我都快饿死了。”明台反应机灵的说道。
明楼看了明诚一眼，心神领会。“嗯，去吧。”抬手却将手中的报纸一卷在明台头上敲了一下，“抖机灵。”
明台委屈的挠挠头，“哪有啊。”
明诚抿嘴笑笑，去厨房去了。
此时万家灯火，可是又有多少人正在战火中飘摇零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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